“機會？”史瓦倫有些不解。
    艾倫頓了頓，話鋒一轉，“少校，我認為，在目前這種被動挨打的情況下。”
    “貿然嚐試在敵人眼皮底下加固這條搖搖欲墜的防線，或者發動反擊，都不是明智的選擇。”
    他指了指地圖上那條連接後方城市與前線的唯一鐵路線和公路，“這條補給線是我們防守的生命線，也是敵人必然要爭奪的目標。我們沿著這條線布防，是理所當然的，敵人也肯定能猜到。”
    艾倫拿起一支紅藍鉛筆，在地圖上根據已知的敵軍動向和地形，快速勾勒出幾條可能的進攻軸線。“所以，敵人的主攻方向，基本是可以預測的。”
    史瓦倫順著艾倫的思路在地圖上比劃著，眉頭緊鎖，“嗯……你的意思是……艾倫中尉，難道你想……誘敵深入，然後殲滅這股法蘭先頭部隊？”
    他搖了搖頭，“這恐怕太理想化了。敵人不傻，他們有空中偵察機，不會輕易追擊過深的。”
    “的確如此，敵人不會傻。”艾倫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莫測的笑容，“所以，我們得讓他們覺得我們‘傻’了，或者說，我們‘撐不住’了。”
    他抬起眼，目光掃過帳篷裏所有軍官，最後落在史瓦倫少校臉上，一字一句地說道，“少校，如果……我們暫時放棄現在這條前線陣地呢？”
    “什麽？！”
    “這不可能！”
    艾倫這句話如同在滾燙的油鍋裏潑進一瓢冷水，瞬間炸開了鍋。
    不僅是周圍其他幾位航空魔導士軍官皺起了眉頭，帳篷另一側幾位負責步兵防禦的軍官更是直接變了臉色。
    其中一個肩上扛著上校軍銜，胸前掛滿勳章，臉上布滿風霜之色的中年軍官猛地一拍桌子，怒視著艾倫。
    “胡鬧！”他咆哮道，唾沫星子幾乎噴到地圖上，“中尉！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這條戰線是多少帝國士兵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你憑什麽一句話就讓我們放棄？！”
    “就是！一個小孩子懂什麽打仗！”旁邊另一個少校軍官也跟著嚷嚷起來，看向艾倫的眼神充滿了鄙夷和不信任，“毛都沒長齊，就敢在這裏指手畫腳！這裏是前線指揮部，不是你過家家的地方！”
    “我看中央真是沒人了，居然派這麽個小不點來前線！讓他回去玩泥巴去吧！”
    此起彼伏的指責聲充滿了整個帳篷，這些久經沙場的步兵軍官們，大多是從底層一步步爬上來的，對腳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有著深厚的感情，更對那些犧牲在陣地上的士兵懷有敬意。
    艾倫的提議，在他們看來，不僅是無知和愚蠢，更是對犧牲將士的褻瀆。
    他們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齊刷刷地射向那個站在地圖前，身形單薄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的“小孩子中尉”。
    艾倫隻是微微聳了聳肩，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談論天氣，“諸位長官，無論我們怎麽做，眼下的局麵難道還能更糟嗎？”
    他的目光掃過那些因憤怒而漲紅的臉龐，笑了笑。
    艾倫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我，一個航空魔導士，尚且有破釜沉舟的覺悟，難道諸位久經沙場的步兵指揮官，反而失去了為帝國奪回失土的勇氣？”
    這話像一根針，刺破了帳篷裏緊繃的氣氛。
    那位肩扛上校軍銜，臉上刻滿歲月痕跡的中年軍官，原本緊皺的眉頭微微鬆開。
    他從齒間拿下煙鬥，磕了磕煙灰，深邃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艾倫身上，“小子，說說你的具體想法。我的態度，取決於你接下來的話是否有價值。”
    艾倫挺直了脊背，脫下軍帽，向這位顯然是步兵指揮核心的貴族軍官，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感謝您的信任，上校閣下。”
    這點表麵功夫必須做足，尤其是在需要爭取支持的時候。
    艾倫在腦海中飛速過了一遍計劃的細節。
    誘敵深入並不難，難點在於如何確保戰略撤退不演變成一場災難性的大潰逃，以及……如何在極短時間內，於預定地點構築起一道足以阻滯法蘭軍隊追擊的堅固防線。
    後者，對於擁有上輩子土木工程知識的他來說，反而是最有把握的一環。
    他接過史瓦倫少校遞來的細長指揮杆，走到地圖前，開始快速勾勒他的作戰藍圖。
    “我的計劃大致是這樣，我們主力部隊，進行一次有計劃、有秩序的後撤，將敵人吸引到靠近我們主要補給線的這個區域……”
    艾倫的指揮杆在地圖上劃出一個口袋狀的區域。
    “同時，趁著夜色掩護，抽調一到兩個營的精銳步兵，攜帶裝備，從側翼迂回到這股突進敵軍的後方。”
    指揮杆指向了口袋的底部，也就是敵軍可能的退路上。
    “我們不需要太多人，他們的任務隻有一個——在天亮之前，利用工事材料，迅速建立起一道臨時防線，徹底封死他們的退路，將他們包圍、殲滅！”
    中年上校叼著煙鬥，煙霧繚繞中，他的眼神銳利如鷹，審視著地圖和艾倫，“想法很大膽，小子。但你有考慮過幾個關鍵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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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伸出手指，在地圖上點了點，“首先，你怎麽確定敵人會投入多少兵力追擊？如果他們主力壓上，我們這點迂回部隊就是送死。”
    “其次，夜間行動，地形複雜，你怎麽保證迂回部隊能準確到達預定位置，而不是迷失方向或者被敵人發現？”
    “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點，”上校的聲音沉了下來，幾乎每個字都帶著千鈞重壓。
    “你說在一夜之間建立起防線？你憑什麽？你知道我們現在這條防線，耗費了多少人力物力，犧牲了多少士兵，才勉強維持住嗎？”
    不等艾倫回答，旁邊那位之前負責防禦工事構築的中尉軍官猛地站了出來，他情緒激動，臉頰因為憤怒而微微抽搐。
    “上校說得對！我不管你是什麽王牌魔導士還是什麽蠢貨！”他幾乎是指著艾倫的鼻子，“你知道我們腳下這幾道斷斷續續的戰壕，花了多長時間才挖出來的嗎？”
    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嘶啞，“整整一年零三個月！我們在法蘭人的炮火洗禮下，每天都有士兵倒在鐵鍬旁邊！是用命換來的！”
    “而你現在，輕飄飄一句‘一夜之間’，就要建起一道能擋住法蘭人的防線？！”
    “你是在嘲諷我們所有人無能嗎？！”中尉的唾沫星子幾乎要噴到艾倫臉上。
    麵對這近乎咆哮的質問，艾倫的表情依然平靜得可怕，坦然麵對這位中尉的怒火。
    他微微側身，避開了飛濺的唾沫。
    “這位中尉，”艾倫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時代在變化，戰爭的形態在改變，技術同樣日新月異。”
    “請您回想一下，僅僅兩百年前，我們的祖先還在使用冷兵器，依靠方陣步兵和騎兵衝鋒陷陣。你能想象用那時的戰術來打今天的仗嗎？”
    “構築防禦工事也是一樣。作為前線軍人，我們必須學會利用身邊一切可利用的資源，不斷學習和應用新的軍事技術，才能減少不必要的犧牲，爭取更大的勝利。”
    艾倫頓了頓，補充道，“或許，這跟我曾經在帝國鐵路部門有過一年的實習經曆有關吧。”
    他環顧四周，終於在帳篷角落裏發現了一堆疊放整齊的空帆布麻袋。
    艾倫走過去，拿起一個麻袋，雙手將其撐開，支起成一個大致的長方體形狀。
    由於他身材實在過於矮小，這個動作顯得有些滑稽。史瓦倫少校和那位仍在氣頭上的中尉對視一眼，遲疑了一下，還是上前幫忙，將麻袋徹底撐開固定住。
    艾倫伸出右手，掌心對準敞開的袋口，低聲詠唱。
    微弱的魔力波動散開，帳篷裏外的泥土、碎石仿佛受到無形力量的牽引，混合著一些細小的金屬碎屑，源源不斷地湧入麻袋之中。
    短短十幾秒，原本癟塌的麻袋迅速鼓脹、變得堅實無比，最終形成了一個方方正正、棱角分明的土黃色“磚塊”。
    一個簡易的，卻異常堅固的圍牆單元，就這樣憑空出現在眾人麵前。
    “這……這是……”那位負責工事的中尉目瞪口呆，之前的怒火瞬間被驚愕取代。
    “實際上，這東西的原理並不複雜，我稱之為‘萊茵防爆牆’的雛形。”
    ‘雖然實際上原名叫艾斯科防爆牆啦。’對剽竊別人技術，艾倫小小吐槽著。
    “咳咳……”
    艾倫繼續解釋道，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自豪，“在我曾經讀到過的一些古老文獻，或者說……嗯，工程學資料裏，有類似的記載。”
    “實際上，艾斯特拉聯合王國曾經就用過這東西，不過那時候，還是木條編製網。”
    他稍微模糊了來源，將功勞歸於“工程學”。
    “當然，實際運用中，我們會使用特製的、由高強度鋼絲編織成的可折疊網箱，也就是‘石籠網’。內部同樣填充泥土砂石，最後再由魔導士施加硬化和穩固術式進行最終加固。”
    “它的優點是構築速度極快，而且成本相對低廉。在我的世界……咳，總之這種技術其實不算複雜，隻要有樣品，很容易被敵人模仿。”
    艾倫拍了拍那個堅實的土方塊，“我實際測驗過，這種石籠網單個就能有效抵禦70毫米口徑野戰炮的直接命中。如果兩到三個疊加構築，理論上足以抵擋120毫米榴彈炮的轟擊，為步兵提供可靠掩護。”
    ‘實際上哪裏需要什麽測試，要知道，在上輩子的世界中，黴菌駐啊福汗很多時候，就用艾斯科防爆牆快速建立圍牆基地。’
    可以說隻要有工程機械幫助，幾天就能做到以前數月的成果。
    中年上校的目光從那個土方塊移到艾倫臉上，眼神複雜，他沉默了片刻，問道，“防禦力確實驚人。但你剛才也提到了，需要用到‘特製鋼絲網箱’？”
    “我們現在去哪裏弄這東西？而且，填充也需要大量人力和……或許還需要工程機械？”
    “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說的，”艾倫微微一笑，“這項技術的關鍵在於快速部署和構築，技術要求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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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的主要瓶頸在於後勤保障，以及填充作業的效率。這也是我之前沒有貿然提出的原因。”
    艾倫的目光轉向帳篷外，看向後勤區域的方向，“但是，上校閣下，我們現在最不缺的是什麽？”
    “是人力！尤其是那些……相對‘清閑’的人力。”
    “工程機械，我們不是有魔導士嘛，後勤的整備員現在正是用到他們的時候。”
    “這種人力資源不用，多浪費啊。”
    “我看到航空魔導大隊的後勤整備員們，除了日常維護，似乎並沒有太多緊急任務。”
    “他們的技術水平和紀律性都遠超普通士兵，完全可以組織起來，配合魔導術式，進行高效的填充和構築作業。”
    “所以我建議，立刻調動後勤整備部隊，全力生產和準備這種石籠網，同時……”
    艾倫的話還沒說完，中年上校猛地一拍桌麵，發出一聲巨響！
    “好！”
    他眼中爆發出懾人的精光，之前的疑慮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決斷和興奮。
    “就這麽辦！我同意你的計劃！”
    上校轉向史瓦倫和其他幾位核心軍官，“史瓦倫！萊克斯！米萊！我們立刻細化迂回穿插和正麵佯退的具體方案！”
    然後，他轉回頭，用那根磨得發亮的指揮棍點了點艾倫，“小子，作戰計劃的細節我們會搞定。你，現在就去後勤處，負責組織人手，給我盡快把那些‘石籠網’弄出來！需要多少人手，後勤整備部隊隨你調遣！”
    麵對上校這雷厲風行的安排，艾倫反而愣了一下，有些措手不及。
    “呃……是，上校閣下。但是，關於迂回路線和兵力配置……”
    “哈哈！”中年上校爽朗地大笑起來，走過來拍了拍艾倫的肩膀，力道不輕，“小子，仗不是你一個人打的！戰術策劃的功勞，可不能讓你一個人全占了去！”
    他半推半搡地將艾倫推出了指揮帳篷。
    艾倫明白，上校這是在接管指揮權，同時也是在保護他，避免他繼續在這些經驗豐富的步兵軍官麵前“指手畫腳”，更是為了給他那些略顯難堪的部下留點麵子。
    被“趕”出帳篷的艾倫，回頭望了一眼。
    帳篷裏隱約傳來激烈爭論的聲音，顯然，關於這個大膽計劃的細節，還需要進行一番激烈的討論和完善。
    “一夜墨俁城……嗎？”艾倫低聲自語，嘴角勾起一抹複雜的笑意。
    雖然那個猴子並非真的築起來一座城，僅僅是構築一道臨時防線。
    但不可否認，這確實是快速防禦體係構建思想的一種雛形。
    “看來，上輩子沉迷那些遊戲漫畫小說，也不全是壞處嘛。”
    他搖了搖頭，收斂心神。
    一名負責引路的少尉軍官已經等在旁邊。
    “艾倫中尉，請跟我來，後勤整備營地在這邊。”
    艾倫點了點頭，跟隨著少尉，走向了決定計劃成敗的關鍵環節——後勤魔導裝甲整備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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