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解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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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英因著朱予煥的話豁然開朗,先是去越王那裏走了一趟關係,提起要修廟為幾任皇帝修廟祈福的事情,又給越王送了些貴重禮物。
越王收了東西,自然為金英說了不少好話,大多是金英對皇家忠心耿耿,從永樂末年便頗受重用,對朱高熾和張太皇太後的重用之恩銘記在心,更是先帝看重的幫手,為了報恩還要用幾代帝王的賞賜建廟。隻是金英如今年事已高,管束下人不當,不如當初得用,既然如此,張太皇太後把他趕出司禮監便是了,也不必趕盡殺絕。
徐恭查出的結果早就放到了張太皇太後的桌前,如何操作全看張太皇太後的決斷。
金英拜訪過了越王,又到張太皇太後麵前一頓哭訴,從頭到尾、從大到小懺悔了一遍自己的過錯,自稱不敢讓張太皇太後費神,情願以死證明自己的清白。
張太皇太後當然不能任由他繼續說下去,隻道:“你在司禮監多年,本該對這些彎彎繞繞一清二楚,卻還犯下這樣的過錯,你如何對得起陛下對你的信重?”
到底張太皇太後是個念舊的人,金英是兒子曾經看重的人,又確實沒有什麽直接證據證明金英和官員有交往聯係,罪不至死,直接換個人繼任司禮監秉筆太監的職務也未嚐不可。
金英也聽出張太皇太後語氣中的那一絲鬆動,立刻痛哭流涕地叩首道:“奴婢自知愧對三位老爺,求老娘娘任選賢能接替司禮監秉筆太監一職,再摘了奴婢的腦袋,奴婢才有臉去極樂服侍老爺……”
張太皇太後歎了一口氣,安撫道:“好了好了,怎麽就到摘腦袋的地步呢?”她看著伏倒在地的金英,回想他剛才所說的話,心裏卻忽然一跳。
金英雖然是司禮監太監,但和官員的關係也不至於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仔細想來,這次言官對金英群起而攻之,實在是有些過於激烈,好像一定要借此機會把金英的命拿掉才心滿意足。
事出反常必有妖,加之剛才金英又提及之後司禮監秉筆太監的安排,張太皇太後也不免開始有所懷疑,或許是有人刻意陷害金英。
至於到底是誰“陷害”,這個答案也十分明顯,自然是朱祁鎮身邊的王振。
“你退下吧。”
金英偷偷覷了一眼張太皇太後,隻見她默默不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精神看著倒是不如往常了。
見金英退了出去,張太皇太後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對身邊的女官道:“叫人傳順德長公主來。”
“是。”
金英出了正殿的門,心中仍舊有些打鼓,要是太皇太後有個一二,到時候豈不是他的罪過?卻不想餘光瞥見張太皇太後身邊的女官很快走了出來,吩咐了幾句,宮人便往清寧宮去了。
金英心中頓時明白過來,看來張太皇太後是打算找順德長公主商量一番。
這下他心中多了幾分慶幸,還好自己搶先去找過順德長公主,這才是真的保險。
監軍不過是張太皇太後試探自己的孫女而已,她比誰都清楚,一個人一旦開始接觸權力,就會發生翻天覆地、徹頭徹尾的變化。
這種變化無論是放在夫妻還是手足之間,都將會帶來不可估量的後果,若非生老病死,最後隻會有一方被另一方鬥倒。
殿內,張太皇太後思緒紛繁。
自己現在就和兒子一樣,拿不準朱予煥和朱祁鎮究竟孰強孰弱,孫子尚且年幼,張太皇太後不想他的皇位有任何波折。
但孫子朱祁鎮和王振的關係太過親密,難保王振未來會不會以此做文章,過分把控權力。
大臣和內官之間有一把稱,盡管無論哪家權勢稍盛,權柄始終握在皇帝的手中。
但要想國家能夠長久興盛,皇帝就必須要在兩者之間做出一個權衡。
盡管張太皇太後對自己的孫子朱祁鎮寄予厚望,知道他不是會被人輕易拿捏的個性,但朱祁鎮並非全無破綻,一樣能夠被人把準脈。
隻要對上他的胃口,滿足朱祁鎮的要求,朱祁鎮絕對不會小氣,倘若這個對象別有所求,朱祁鎮未必有所防備。
張太皇太後又吩咐道:“將我放在匣子中的東西拿來。”
清寧宮和仁壽宮相距不遠,一刻左右,朱予煥便到了仁壽宮,先是請安,見張太皇太後眉心微紅,便知道她大抵又在為近來的事情發愁,她主動開口道:“奶奶可是頭風又發作了?”
改元前後大大小小的事情數不勝數,也難怪張太皇太後保養許久、有些氣色的身體又開始出問題,也不知道按照這個頻率折騰,張太皇太後還能不能堅持到朱祁鎮長大成人的那一日。
張太皇太後示意宮人給朱予煥搬來椅子,這才道:“外麵的事情鬧得風風雨雨,你常常出宮,想必早就有所耳聞了。”
朱予煥也不掩飾,微微頷首道:“確實聽人說了不少相關的事情。”
張太皇太後端詳自己的孫女許久,開口問道:“你是如何想的?”
聽到她的問題,朱予煥隻思索片刻,便開口道:“事情已經到了如此地步,不處置金英難以服眾,影響陛下的聖明。但金英到底輔佐幾代帝王,若是以死謝罪,未免顯得皇家刻薄寡恩。”她說完停頓片刻,道:“這些言官不是不知道金英在司禮監多年盡心盡力,卻還敢如此,恐怕是有人在背後指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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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太皇太後望著她,揚了揚下巴,道:“繼續。”
朱予煥這才接著說道:“以陛下對王振的寵愛,若是金英從司禮監秉筆太監的位置上退下去,陛下定然會選擇王振。如此看來,王振是金英退下之後獲益最大的人。所以煥煥猜想,在背後同這些文官拱火的人,很有可能便是王振。”
朱予煥所說和張太皇太後所想幾乎完全吻合,張太皇太後微微頷首,卻忽然問道:“所謂金英家仆鬧事,你一點都不知情嗎?”
朱予煥誠懇地搖搖頭,道:“不知道。太平茶坊和兵馬司的人熟悉,想必王振是怕太平茶坊的管事將兵馬司的人喊來,到時候難以收場……”
就王振如今那個小得可憐的賊膽,還沒有舞到朱予煥麵前的勇氣。
看她神情中不乏茫然,張太皇太後心中卻已經有了答案,王振對於拿捏皇帝胸有成竹,但卻對朱予煥心懷恐懼。
張太皇太後知道自己頭風嚴重,不能保證自己堅持到皇帝成年的那一日,她不得不像朱瞻基一般思考,倘若自己不在了,朱家的未來該如何是好。
許久之後,張太皇太後心中已經有了答案,道:“想必他是怕了你,刻意避開了你的茶坊。”
朱予煥思量片刻,道:“原來如此,若是讓太平茶坊插手,我也會一同知道,恐怕會直接捅到奶奶和陛下麵前,如此一來,他的謀劃也就沒有用武之地了。”
張太皇太後微微頷首,心中滿意卻不露聲色,隻是道:“這王振未免也太過膽大包天,竟然敢陷害金英。”
朱予煥聞言頓了頓,這才說道:“這王振若能好好利用,未嚐不是一把好刀。”她對上張太皇太後的目光,道:“王振雖然不如金英侍奉皇家多年,但他根基淺薄,隻能依附陛下,自然也會為陛下盡心竭力,至於其他,可以留待以後慢慢培養。”
“哦?”張太皇太後挑眉問道:“難道文官不會依附於他,如今日的金英一般、私自與官員勾連?”
朱予煥麵色莊重,道:“當初爹爹選中王振侍奉陛下,是因為王振考中秀才,有些學識,他與郕王身邊的成敬不同,是自願淨身入宮的。滿朝官員大都是科舉出身,王振這樣的人,有學識、有能力的官員看不上他,看得上他的官員也隻是想依附他嚐點甜頭,王振是翻不出什麽大風浪的。”
說到這裏,她的嘴角漾起一絲笑意,道:“所以王振隻能緊緊攀附於陛下,陛下要做的事情,王振再不情願也不敢說一個‘不’字。”
張太皇太後知道她已經明白自己心中的意思,接著說道:“你爹爹也好、皇帝也罷,都是信重你的,若非如此,王振也不會懼你。”
朱予煥隻是乖順一笑,道:“如今奶奶才是能夠震懾內外群臣的老祖宗呢,王振壯著膽子敢哄陛下讓他做司禮監秉筆太監,可哪敢對奶奶有一句謊話啊?隻要有奶奶在,還怕這王振在眼皮子下麵翻出什麽風浪嗎?”
張太皇太後何嚐不知道自己的孫女說的是麵子話,於朱予煥而言,點到為止即可,若是在這些事情中牽涉過多,猶如立於危牆之下,有百害而無一利。
從永樂到正統,她的孫女就如同她的學生一般,跟隨在她的身邊見慣了人心變動、世事無常,換成是誰也不會再輕易沾手這些事情。
張太皇太後明白,即使是換做自己,也不會蹚這個渾水。
也多虧朱予煥不懂其中玄機,否則即便不會立即和皇室翻臉,也隻會怠慢應對。
張太皇太後支起身體,正色道:“煥煥,你還記不記得當初你爹說的那些話?”
朱予煥立即起身,道:“爹爹臨終前說的那些話,煥煥全都記得。”
“好。”張太皇太後鄭重開口道:“這天下不光是百姓的天下,更是祖宗傳下來的基業,皇帝年幼,正是需要輔佐教養的時候。你爹和奶奶知道你博覽群書,通曉是非道理,都信得過你,否則不會留下那道聖旨。”
朱予煥與張太皇太後對視良久,終於開口道:“奶奶和爹爹不僅是煥煥的親人,更是煥煥的先生,這些年來,煥煥的一言一行無不來自奶奶和爹爹,隻要是兩位長輩的吩咐,煥煥無有不從、未曾忤逆,從前如此,往後也一樣。但煥煥也有一件事不得不多想,那便是生死。”
張太皇太後不由一怔,望著朱予煥的眼神格外複雜。
祖孫二人相伴多年,但這樣推心置腹的話卻是從未有過的。
“人生有死,修短命矣。”朱予煥沉聲道:“煥煥不怕死,隻怕死得窩囊、死得憋屈、死得不聲不響。”
張太皇太後心中一緊,道:“你是怕……皇帝待你不好嗎?你怕什麽?”
隻是這話說出來,張太皇太後心裏也對答案一清二楚。
“煥煥若是隻有自己這一條命,死有何懼?”朱予煥定定地看著張太皇太後,道:“可母親還等我親自奉養,煥煥豈敢輕舉妄動。”
胡善祥隻有一雙女兒,未來的奉養隻能期望皇帝,朱予煥若是插手太多,待到哪日皇帝要出手清算整治,勢必牽連母親和妹妹,此乃人之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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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太皇太後沉默良久,終於對著女官招招手道:“剛才我讓你拿來的東西,交給長公主。”
“是。”
朱予煥接過那個細長的匣子,麵露困惑之色,抬眼看向張太皇太後,似乎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張太皇太後這才道:“裏麵是太皇太後的懿旨,寫了是我授命於你,輔佐皇帝,誰若是膽敢有異議,便是對先皇、對吾的不敬。”
朱予煥立刻跪下,道:“奶奶……”
張太皇太後意味深長地說道:“這是奶奶對你的信任。奶奶也相信,皇帝不會讓你有拿出這道懿旨的那一日。”
朱予煥與她對視良久,最終還是俯身叩首,道:“煥煥明白。”
離了仁壽宮,回到自己的宮殿,朱予煥看著手中裝有太皇太後懿旨的匣子,打開細細核驗一番,心情有些複雜。
其實她的目的是想辦法要回朱瞻基那道該死的聖旨,隻是沒想到張太皇太後會為此額外多寫一道懿旨,往好處想,張太皇太後大抵是考慮到朱瞻基那道聖旨不僅無法保護朱予煥,甚至會讓朱予煥丟了性命,所以不願意交給朱予煥。往壞處想,張太皇太後說不準還想靠著那道聖旨反向拿捏朱予煥。
朱予煥心裏有了計較,將懿旨收好,交到韓桂蘭手中,道:“你之後謹慎挑一個合適的時機,讓鄭同好好看看其中的細節。”
韓桂蘭小心翼翼地接過,“是。”
雖然這懿旨麵對朱祁鎮的時候未必真的管用,不過也並非全然是廢紙一張。
到了朱予煥手中的東西,還沒有徹底淪為廢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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