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壺中天慢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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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瞧完了嗎?”
“瞧完了,宣廟的娘娘們重點挑了幾個,請貴妃娘娘和太子妃過目。”
周貴妃歎了一口氣半是抱怨、半是炫耀,道:“陛下對桓兒也太好了一些,太子選妃送入宮中的也就隻有一百餘人罷了,陛下竟然挑了三百人……光是這些家世、容貌的本子就這麽多,隻能勞動長輩們幫著掌眼了。”
為了皇太孫的婚事,皇帝花費了不少心思,在人數和範圍上都下了功夫,明顯是參考了當初惠王朱淑元選夫的標準,人數上的提升是一回事,身份上不局限於等級,吏員、和部分低級官員在考慮之中,戶籍上也放寬許多,不僅是民戶,軍戶也在挑選範圍內。
最開始大概過了六百人,主要挑選範圍是兩直隸和山東、陝西、河南等地。基本信息交由內官和女官審了兩三遍,這才篩出來三百人,又交到後宮由周貴妃和太子妃一同挑選。
按照皇帝的意思,這三百人先交到禦馬監那裏,暫時組成一支護衛隊,再由禦馬監的掌事太監和東宮的詹事府官員好好考校一番,倒不是要這些人文武雙全,隻是最基本的素質不能有嚴重缺陷。
起碼要有可以再教育的餘地才行。
其實何惠妃等人也都已經七十歲有餘,哪裏看得了什麽本子,不過是聽宮人們讀一遍,簡單推薦幾個。
這樣的大事,她們也不好隨意參與。
說完周貴妃又有些惋惜,道:“可惜那些公侯家裏的孩子都已經早早成婚,否則不知道要比這些從民間選來的強多少。”
太子妃在一旁道:“陛下前些時候傳太子和妾身前去訓話,說是一定要讓太孫將挑出來的人選都過目一遍,最要緊的是合眼緣。”
周貴妃不以為意地擺擺手,道:“陛下早就和我說過了,枕邊人不能有一星半點的疏漏,也說要參照以前公主府裏麵的規矩,太孫和這未來的小王不能隨意一起過夜。”她歎了一口氣,道:“我看陛下也是想得太多了,太孫才是榮華富貴的源頭,誰敢對太孫不敬啊?”
太子妃不好說什麽,隻是道:“太孫和娘提過中意的人選嗎?我看她這些時候很忙,心思並未放在選親的事情上。”
“我問了幾句,陛下給她派了差事,說是讓她先去一趟河南見洛王,去問洛稻的事情,聽說那邊有什麽交叉種植的法子,想用在遼東那邊……總之說是對農事好,她就馬不停蹄地去了,也是給賢妃問安。”說罷,周貴妃橫了她一眼,道:“太孫雖然搬到太孫宮裏去了,你這個母親也不能一點心都不上啊,太孫到底是娶回來個男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打理宮中上下,你這個母親要多多費心。”
太子妃其實早就知道這件事了,如今這麽說隻不過是為了轉移話題罷了,因此也沒有多說什麽。
待到前朝後宮一頓篩選,已經是七月之後,朱佑桓這才從河南回來。
這次除了去問詢水稻的事情,朱佑桓還代替皇帝視察詢問當地官員,嚴查是否有貪腐等欺上瞞下的情況。
朱佑桓一入宮,還未去拜見皇帝,就見到皇帝身邊的內官前來。
內官笑眯眯地問安,這才道:“太孫殿下,聖母請殿下去一趟禦馬監,待選的適齡男子都在禦馬監操練身體,殿下瞧瞧有沒有合眼緣的。”
朱佑桓明白過來,道:“走吧。”
她在河南倒是也聽過些許為自己選夫的事情,隻是當時忙於政事,並未放在心上,如今皇帝特意派人前來,顯然也是在提醒她。
“是。”
一路上內官倒是十分熱情,將這些時候為太孫選夫的流程都細說了一遍,這才道:“聖母吩咐過了,說是之後落選的都留在京城,簡單考核一番,做吏員或是充入太孫的府前衛軍裏,若是小王不中用,還可以再選。”他說完又不忘補充道:“這些人都是讓太醫院的太醫檢查過的,隻是怕有些症狀是太醫院看不出來的,就是徐娘娘也未必能夠瞧出端倪,聖母就怕委屈了太孫。”
朱佑桓聞言不由啞然失笑,隨後道:“祖母的意思我明白了。”
皇帝的意思無非是,這個若是身體不行,不能幫助皇家綿延子嗣,便可以直接換一個。
當然,也不可能讓這些人不婚不育一生,但三四年內還是能“一探究竟”的。
對於如今的大明皇帝而言,最重要的是有沒有掌控局麵的能力。
禦馬監內,待選的男子分成了兩隊操練,相比軍隊練習,這些人的練習要輕鬆許多,不過半炷香的時間便已經結束。
內官見朱佑桓微微蹙眉,解釋道:“如此是在考校他們的體力如何,聖母說過了,怕他們有人身虛,是在裝模作樣強撐著。況且之後還要在其中抽選一部分人入府前衛軍,身體太差可不行。”
“府前衛軍也是要跟隨上戰場的,就他們這樣的訓練,隻怕真的上戰場也要嚇回來。”朱佑桓遠遠地掃視一圈,道:“這裏麵的人選都是什麽年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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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太孫,都和您年齡相仿,大多與太孫同歲,也有小個兩三歲的。”
朱佑桓掃視一圈,見其餘人都各自去休息,或是私下談話,隻有一人還站在那裏操練,看著確實不大聰明。
她成婚最重要的是早日誕下子嗣,至於孩子的父親,連錦上添花也不必,隻要長相過得去,沒有明顯的身體缺陷和頭腦問題就好,而能夠進入宮中待選的人,基本上都符合這一條件。
“那個是?”
“奴婢這就遣人去問。”
朱佑桓擺擺手,道:“不用了。”她思索片刻,道:“先前祖母曾說過要帶曾祖母再外出遊玩一番,到時候武學的預備武官也會在場……”
內官已經能夠明白朱佑桓的意思,趕忙道:“奴婢記住了,之後回稟聖人。”
皇太後胡善祥如今也已經八十三歲,早在元光三十三年胡善祥八十大壽的時候,皇帝便再上徽號,添“康寧”二字,將皇太後的徽號加至十二字,可見皇帝與母親的關係親密。
到底八十歲有餘,皇太後身上難免有個小病小痛,精神也大不如前,是以這些年皇帝若是有空閑,便會在春暖花開或是秋高氣爽的時候帶皇太後出來走走,也是為了讓這位在宮中困守將近七十年的老人能夠有機會出來散散心。
朱佑桓這個曾孫女自然也陪同在側,為曾祖母鞍前馬後,罕見地沒有陪同在皇帝的身邊。
皇帝如今也已經是六十五歲的老人,但精神矍鑠、雙目有神,照舊能夠彎弓射箭,足以看出她身體依舊不錯。
皇太子朱見深和如今的首輔宋翠蓮、英國公家的張懋、張傑叔侄在一旁陪同,見皇帝命中獵物,紛紛誇讚起來。
先前便有人謠傳皇帝身體不佳,皇帝屢屢外出,也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身體一切如常。
“去,讓馬球的人準備。”
“是。”
按照皇帝的吩咐,皇太孫的丈夫備選和國子監武學的學生們在早就準備好的賽場上比試馬球,要論技巧,肯定是武學更勝一籌,不過眾人都看得出來,這是對另一群人的考核,各自心照不宣地觀戰。
他們都有些好奇,以皇帝和太孫的個性,究竟會將誰收入轂中。
考慮到對麵可能有太孫未來的丈夫,武學的人比賽時也十分小心翼翼,盡量讓對麵能夠輸得體麵一些,還能提升比賽的精彩程度。
後備隊明顯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很快便推選出其中一人作為指揮,有條不紊地進行防守和適度反擊,加上對麵的放水,至少不會輸得太難看。
待到打馬球的兩支隊伍各自領賞退下,皇帝這才讓人將太孫叫上前來,道:“太孫看著哪個更好一些?”
眾人見皇太孫上前,自然明白皇帝是在詢問皇太孫的意見,隻恨自己耳朵不夠尖,此時聽不到一星半點的動靜。
先前惠王挑選丈夫的時候,他們已經見識過一次皇帝的挑選標準,但如今可是給未來的皇帝挑丈夫,那能一樣嗎?
朱佑桓先是規規矩矩地行禮,隨後才道:“桓兒不敢擅專,請祖母指點一二。”
皇帝聞言笑嗬嗬地說道:“要我看,那個居中指揮的不錯,我記得是叫陸從白?”
一旁的內官應聲道:“是,此人為南直隸人士,出身吳縣民戶,學識尚可,性情溫和,倒是頗受其他人愛戴。”
皇帝微微頷首,這才看向朱佑桓,道:“太孫覺得呢?”
“桓兒覺得此人如何?”
“陸從白確有幾分才華,但桓兒以為另一人更好。”
皇帝挑眉問道:“誰?”
朱佑桓一臉從容,沉穩開口道:“陸從白身邊有一人跟隨左右,為其鞍前馬後,雖然不比陸從白指揮隊伍風光,但勝在服從指揮、衝鋒陷陣,桓兒以為如此品質,更該是忠君愛國之人應有之德。”
皇帝麵上笑容更盛,道:“好,好。”她看向一旁的內官開口道:“朕記得此人姓趙……”
內官立刻接話道:“回聖母,趙嘉致,保定府人,家中是軍戶,個性耿直,在同期之中交好不多。”
“不錯,讓他跟在太孫身邊,與其他幾個陪讀一起。”
“是。”
眾人聽聞這個消息,心下已經是一清二楚。
不出意外的話,這個平平無奇的趙嘉致就是皇太孫的人了。
元光三十八年二月十五日,皇太孫朱佑桓正式大婚,皇帝降旨封太孫之夫趙嘉致為小王,享郡王待遇而無府無封地。
元光三十九年九月二十七日,皇太孫長女出生,按照輩分取名“厚爍”。
皇太後的身體原本就一日不如一日,太孫大婚時尚可,待到朱佑桓生產後便愈發不佳,病如山倒。
皇帝不放心這些年還算靠得住的太醫,又讓人將在外恩養多年的徐望之叫了回來,最終得出的結論是皇太後大限將至,正常看待就好。
朱佑桓不知道皇帝心情如何,隻知道皇帝少見地有所懈怠,連著幾日陪在皇太後的身邊,直到皇太後出言勸說,皇帝這才恢複往常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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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皇帝連下數道急報,罕見地大舉動用人力,下旨命濟王盡快返京,顯然是憂心母親去世前見不到小女兒。
好在這一路天氣尚可,且濟南與京城距離不算太遠,濟王考慮到母親不等人,因此半途丟下丈夫和幾個孩子,自己帶人匆匆趕回京城,這才及時趕了回來。
“娘,桐桐回來了。”
胡善祥勉強掃視了一番兩個女兒,終於輕聲道:“對不住……”她的聲音多了幾分喑啞,一時間讓人無法明白她的意思。
一旁的宮人都有些不解其意,倒是濟王先按捺不住,俯在床前埋頭痛哭。
這些年皇太後、皇帝和濟王母女三人都過得極為順遂,早就已經讓眾人忘記這母女三人曾經身處怎樣的境地之中,也隻有朱予煥和朱友桐明白,這句“對不住”究竟有何意味。
她們的母親總是這樣,即便表麵不顯,卻在心中暗暗愧疚。
皇帝拍著胞妹的脊背,衝著母親輕輕地搖了搖頭。
胡善祥的目光漸漸渙散,她的脖頸有些僵硬,終於吐出最後一個字眼:“走……”
壽寧宮內一片寂靜,還是皇帝輕輕地碰了碰母親的臉頰,開口道:“皇太後崩。”
眾人紛紛跪下痛哭失聲,唯獨皇帝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閉上了眼,許久之後才對身邊的人吩咐道:“為皇太後斂容。”
這位曾經經曆過無數風雨的皇帝,在此時此刻,聲音卻少見的有一絲顫抖,但也僅僅是那一瞬,她又像是硬生生忍了回去,仿佛一切都未曾發生。
朱佑桓察覺到祖母在那一瞬努力克製的情緒,心中不由戚戚。
她很清楚,祖母本就是個十分克製的人,但如今是她的母親去世,祖母卻還如此內斂……
元光三十九年,十一月初一,為皇太後胡善祥上尊諡曰“孝德莊靖溫誠仁慈弼天翊聖章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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