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筆墨木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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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淵太陽穴突突直跳。
“你寫的很好啊!”
綏安驚喜的拿起紙張,“不如你來做教書先生,教他們三個識字,如何?”
少年驚訝,望向哥哥,他搖搖頭,無奈攤手。
綏安又說:“與你哥哥一樣,每日一百文。你們三個,隻要好好學習,我就每日給你們三十文。”
小橋跳起來,驚道:“姐姐!這太多了!”
“無妨,反正是短期工。”她撩起袖子寫契約。
先是矮個少年——衛老大應該也會寫字,等會讓他自己寫。
綏安問少年的名字,他的身體猛然一僵,整張臉通紅,聲若蚊蚋:“我叫二傻。”
綏安微笑:“嗯,我是說正式的名字,姓、名之類的?”
少年撓撓頭,“我爹娘說賤名好養活,所以我沒別的名字了。”
“……哦,是。可能……確實是,民間的確有這個說法,我家也有。”
綏安糾結著,遲遲落不下筆寫那一橫。
良久,她選擇放棄,偏頭問瘸腿少年叫什麽名字。
瘸腿少年說:“他們都叫我郭瘸子。”
“你姓郭?那你的本名呢?”
少年搖搖頭,不願說。
綏安抿起唇,又問風寒少年,想到他可能不會說話,剛想問問其他孩子有沒有知道他姓名的,就聽到他說:“小結、結巴。他、他們都叫、叫我小結巴。”
綏安的筆再次頓住。
“小橋,你的呢?橋是哪個字?”
“橋梁的橋~,因為我父母把我丟在橋上,哥哥撿我回去,所以這麽叫~。”
我的個天呐!綏安直接放下了筆,看向衛高個,“你?衛老大?”
他點點頭:“就寫衛老大和衛老二吧。”
寫個頭!
她直接卷起寫了甲乙方幾個字的紙,“反正是短期工,我直接付一半工錢做定金,不寫契約了。
她喊一聲明淵。
明淵搜荷包,無奈道:“沒有那麽多銅板。”
他招手讓小廝去換錢,再分給大家。
矮個少年盯著手上的五十文猶豫了很久,心一橫,將手又伸出去,說道:“安姐姐,我其實隻是想幫你的忙,不用付錢。”
“我知道。”綏安笑著,“但也不能讓你白幹活,是不是?而且給你安排的工作會辛苦一點,拿錢去買點吃的也好。”
矮個少年眼眶倏地紅了,他用力攥著那一捧銅錢,指節都泛了白。
安姐姐很好。他下定決心,一定要努力幫上安姐姐!
綏安讓大家去休息,讓衛老大和矮個少年晚些時候與她出門,還派人給衛老二購置了一些筆墨紙硯與相關書籍,方便他教學。
之後又召集所有小廝,部分丫鬟,將他們送回知縣府。
剩下的幾個丫鬟要幫忙準備女孩的一些東西,不適合大老爺們動手。
廚師仍然留在小院為大家服務。
綏安讓衛老大和矮個少年幫忙做的是核對災民名冊。
賑災文書上報告的是兩千災民,但昨天她和明淵看救災棚裏的人的數量,遠達不到兩千。
要麽是知縣虛報人數,要麽是死亡近一千人——綏安更偏向於第一想法,因為死亡人數過多,屍體無法及時掩埋,很容易出現瘟疫。
而這裏,目前還沒這個跡象。
如果知縣虛報人數,那在核對災民時,他一定會讓人假扮,他們都是外地人,假扮的人他們也認不出來,會被糊弄過去。
但如果有了當地人,就會方便很多。
綏安和明淵則是要去查死亡人數,兩兩相加,可知究竟多少人受災。
知縣對公主的計劃毫不知情,他喜滋滋的麵對著公主的侍衛。因為公主讓他之後再報告賑災糧款之事,這不就說明公主要放過他了嗎!
雖然不能吃美食的犒勞自己,但他還可以喝點小酒,很是愜意。
扮演“戶部巡查使”的侍衛名為龍文,他的“隨從”名為龍啟。
龍是皇上暗衛團的姓,五十人的名字都是由龍+本名的某個字,綏安一般喊他們大人以示尊敬。
畢竟都是看著綏安長大的人,在綏安看來,他們就像親人一樣。
龍文將與兩位少年一同去城東村落附近,找裏長要戶籍冊,與生還者一一對應。
龍啟則是和綏安去調查死亡人數,另有侍衛前往稻秀縣歸屬的陂塘府,核對上級官員審查的數字。
夕陽西下,殘陽如血,映照著荒涼的墓地。墓碑有石料材質,更多的是木製,上麵的字跡歪歪扭扭,顯然是刻的匆忙,更多的是用墨書寫,沒有雕刻痕跡。
綏安想:應該死了很多人吧?不然怎麽會用容易腐壞的木材和會掉落的墨匆匆記下?也不知那貪官有沒有將碑換成石料的打算。
她有點傷心,那些都是她的子民。山洪帶走了他們的生命,或許有人家全部在泉下相遇,也或許留下了孤苦伶仃的子女、伴侶、父母。
但逝者已往,生者如斯。她能做的,就是鏟除貪官汙吏,讓百姓重歸富足與安寧,讓逝者安息。
她和龍啟分頭行動,一人一半戶籍冊,從上麵一個個找名字,等到天色全暗,他們也還剩下很多沒有核對。
綏安決定明天多喊幾個人來幫忙,事關發糧分款,不能等太久。
晚上回到小院,明淵點了燈,給綏安磨墨。小公主趴在桌上,落筆就是“我親親親親親親愛的母後、父皇”,她洋洋灑灑寫了幾大張,最後還要畫幾幅孩童塗鴉表達她知道錯了以及對他們的思念。
之後,她另起一張紙,要給她親愛的外祖父、舅舅、舅母和表哥,告訴他們她沒事,很好,讓他們不必擔心。
“好啦。”她收好信封,放在一旁,抬頭捧著臉,看向明淵。
“你要不要寫信給江統領~?他應該也很擔心你吧?”
明淵躲避她的視線,“不用了,我馬上幫你寄信。”
他立馬就要拿走那厚厚一遝,綏安小手一按,不讓他抽走。
“那可不行,你不寄信,江統領會傷心的。”綏安站起來,把明淵拉到座位上坐下,筆往他手裏一塞,信紙一鋪,輕環雙臂,嘴角掛上一抹俏皮的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