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進軍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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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濃重,涼風如水,披風獵獵。
    武陽立於巴鎮城南的高台之上,手中握著那封新到的王詔,眉宇間卻並無喜色。身後火把如林,守軍肅然,唯有風吹旌旗之聲拂過耳畔。
    “靖亂上將軍……節製中漢、古涪兩郡兵馬?”他低聲念著,神情幽深。
    這道來自洛陽的王詔是劉蜀大將軍陳先童親自以劉榭名義頒發,言辭隆重,名正言順地賦予了他節製之權。但武陽翻來覆去看了三遍,心中卻越發沉重。
    “中漢郡……古涪郡……節製兵馬?”
    他苦笑一聲,目光漸冷。
    “這兩郡如今已為潘峰所據,傅恒之死,已使大潘調重兵防備,怎還有一兵一卒聽我號令?陳先童這是在借殼封官,卻實則以空印唬我!”
    這哪裏是什麽王詔?分明是糖衣毒藥。一麵借“節製兩郡”來拱起武陽之名,似是抬舉,實則將其置於敵後孤軍境地;一麵又以“蕩平叛亂”之令,將謝必安亦含其中,試圖以一紙詔書挑動他們之間的信任。
    “這老狐狸……”武陽咬牙低語,眼神裏透出寒意。
    ——陳先童這一手,可謂借刀殺人之極。讓他武陽節製空城之兵,便是給潘峰挑釁的口實;而要蕩平“所有叛亂”,謝必安乃一方軍閥,自然名列其中;若武陽動刀於謝必安那雙方之間必定死戰;若他不動,便是抗命。這就是陷阱。
    “原以為得了名份,便可光明正大籌兵練將,未曾想……這王詔竟比潘峰之刃還鋒利。”
    他正思忖間,身邊親兵快步而來,單膝跪地:“主公,探子來報,西南方向五十裏外,張威已率軍抵近,浩浩蕩蕩一萬精兵,營帳成列,明日正午可抵巴鎮。”
    “張威?”武陽微怔。
    “謝必安果然按兵來人……來得還真快。”
    翌日正午,日光烈烈。
    巴鎮南門外十裏處,一片曠野平坦,兩軍將士旌旗飄揚,聲勢浩蕩。
    武陽親率親衛三百人,騎白馬而來,衣甲整肅,神情威嚴,軍紀之肅令張威亦心中暗驚。
    而張威,一身銀甲,虎背熊腰,鬢邊微白,乃是謝必安帳下老將,善戰而慎言,其人曾曆四郡征伐,戰功赫赫,如今身為監軍,更是肩負使命。
    “武將軍威震巴鎮,斬殺傅恒,實乃大快人心!”張威翻身下馬,拱手大笑,態度熱情不減。
    “張將軍遠道而來,武陽何敢不迎?”武陽笑應,但笑意未達眼底。
    “謝帥知將軍連戰皆捷,心中歡喜,特命我帶軍來援,以彰兄弟之情。”張威稍頓,取出一卷軍令,“謝帥有令——自今日起,命張威為靖亂軍監軍,統領援軍一萬,駐於巴鎮,共議征戰之策。”
    武陽接過軍令,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監軍?援軍卻不歸我節製?
    張威繼續道:“謝帥另有諭令——此萬兵由我全權調遣,武將軍原部三千兵馬自可自由指揮。但戰事若有衝突之處,還望將軍以全局為重。”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援助’了,而是明麵上的監控與掣肘。謝必安雖未親至,但這位老將的出現,已表明他心中對武陽並非全然信任。
    “謝帥還命我轉告——三日之內,靖亂軍將啟程攻打西州,爭取早日與大帥會師川州。”
    武陽聞言,目光微凜,神色如冰。
    “原來……他這便要動手了。”
    ……
    夜深,軍帳內燈光微暗,火盆中炭火時而爆裂。
    武陽坐於案前,麵前攤開的是三封文書:一封是陳先童的王詔,一封是謝飛的回信,一封是謝必安的軍令。
    他一手撐額,久久未語。
    王詔賜名,但無實兵;謝丞相稱讚,卻無一援;謝必安表信任,卻安插監軍——
    三封信,三份笑意,卻皆藏刃於懷。
    這天下,已無可托之人。
    忽而,帳簾一掀,寒風湧入,火光一顫。
    “是我。”一人緩步而入,正是嚴林。
    “這麽晚了,不睡?”嚴林放下披風,坐於對麵,雙手托著熱茶,眼神平和卻有穿透之力,“我在外等了一炷香,知你未眠,便進來了。”
    武陽望了他一眼,半晌輕聲一笑:“你早該猜到。”
    “猜到張威是來監視的?我早猜到。”嚴林喝了一口茶,苦笑,“謝必安那老家夥,麾下誰最沉得住氣,便派誰來與你周旋。張威做監軍,不插手你的三千兵,卻把他的萬兵握得死死,若真打起來,你若一步走錯,立刻就能將你拿下。”
    “你說得沒錯。”武陽歎息道,“謝必安是怕我勢大,又不想與我徹底翻臉,畢竟經過巴鎮之戰我們麾下的兵馬現在一萬左右,那謝必安不放心,所以借監軍之名安插張威,又借助陳先童那道王詔讓我立於風口浪尖。”
    “他們都不信你。”嚴林目光炯炯,“但你信他們嗎?”
    武陽沉默許久,低聲道:“我從未信過他們。”
    “那你接下來打算如何?”
    武陽緩緩起身,披風在夜風中翻卷。他望向帳外無盡黑夜,語氣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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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不能靠他們,也不能被他們牽著鼻子走。”
    “明日開始,操練兵馬,整頓軍備。張威要打西州,我便陪他打,但兵權我不能交,陣地我不能失。此戰若贏,西州即我之地;若敗——我也要敗在我手上,不是別人的線索裏。”
    “你想立足自保?”嚴林眼神亮起。
    “不隻是自保。”武陽冷笑,“我要讓這三方勢力都知道——我不是他們的棋子,也不是他們的棄子。”
    “我會用張威的這一萬兵,打一場我自己的仗。”武陽緩緩說道。
    ……
    火光如血,風中號角若隱若現。而武陽腦海中的計謀此刻已經悄然呈現。
    翌日清晨,巴鎮城北軍營內,武陽披甲而立,沉默地望著晨曦初現的天際,思緒卻如烏雲翻湧。大帳之中,他與嚴林促膝低語,聲音低得幾乎不可聞。
    “這些新募的士兵,人數已有一千五百,但切記——對外隻說幾百。”武陽語氣極重,雙眼泛著寒光,“如今張威就在巴鎮,謝必安與我麵上示好,心裏卻早已設防。中漢、古涪雖以王詔名義劃入我軍節製,可實則盡落潘峰之手,形同畫餅。這王詔既是一紙空頭支票,卻也是正統名分的憑據,善加利用,方是我軍之福。”
    嚴林拱手沉聲道:“明白,便是豁出這把老骨頭,也定將這支新軍操練成器。”
    武陽目光一凝,緩緩點頭。便在這時,哨探傳報:張威已令其部下在巴鎮北郊紮營,調兵列陣,旗幟赫然張揚,軍容甚盛。
    ……
    四日後,旌旗獵獵,鼓角齊鳴。
    武陽身披黑金戰甲,銀鱗槍橫於膝前,坐鎮中軍,率領靖亂軍八千精銳,從巴鎮北門魚貫而出。前鋒趙甲,中軍武陽,後陣由謝戊統領。軍容雖不如張威那般威風赫赫,卻精煉有序,兵卒腳步沉穩,戰馬嘶鳴間隱帶殺氣。
    城外山道之上,張威身披紅纓銀甲,立於高崗之上,目光掃過武陽軍陣,眼中雖有幾分讚賞,卻也藏著一縷審慎。
    “將軍。”副將低聲道,“此人果真不凡,所領兵卒頗有戰意。”
    張威輕哼一聲:“是個能打的,打得傅恒滿地找牙。但也因此,更不可輕信。謝帥令我為監軍,自非虛設。”
    當日下午,兩軍並行,朝西州而去。
    ……
    而此時的西州城中,已是另一番氣象。
    將軍府內,衛鍾立於城牆高台之上,手執折扇,披掛未整,一雙沉穩目光凝視南方官道。
    “他們到了?”他隨口問道。
    “回將軍,”一名探騎單膝跪地,“武陽與張威聯軍,共計一萬八千人馬,離西州不足五十裏。”
    衛鍾沉吟片刻,緩緩合上兵書。他身材魁偉,年近四旬,乃是潘峰麾下老將之一,擅長守禦戰法,曾堅守東明關三年不破,乃是防守之中一把利器,這也是潘峰、傅恒當初帶領叛軍放心攻城掠地的重要原因。
    “武陽斬傅恒,張威為謝必安大將,一勇一穩,皆不可輕視。”衛鍾語氣冷靜,“不過,我西州城牆高厚,糧草充足,兵馬三萬。守則有餘,攻則也易。不過此戰,不需我出,隻需他們來。”
    副將擔憂道:“大人不欲先發製人?”
    “兵貴神速,亦貴不亂。”衛鍾負手踱步,“傅恒大將軍驕躁才會命喪黃沙,我不犯其錯。大王命我堅守西州,我便好好固守即可。”
    他下令城門加固,吊橋加鎖,命令士卒嚴守三道防線,前牆增設鹿角拒馬,城中井口、糧庫全部封存專人看守,晝夜巡防不停。更令人將弓弩布滿箭樓,戰車列於通道,投石器蓄勢待發,一切都如弦上之箭,靜待放弦。
    “告訴全軍,”衛鍾最後說道,“不準出戰、不準擅鬥、不準應敵挑釁。武陽要戰,便叫他先碰這座西州銅牆。”
    ……
    幾日後,武陽軍抵達西州南門十裏外,駐紮成營。
    傍晚,張威帳中燈火通明。
    “那衛鍾未出一兵,果如情報所說,閉城自守。”一名親將報告道。
    張威不屑一笑:“他不出,正中我計。城池雖固,兵不動糧先竭。”
    然武陽卻在中軍大帳內,眉頭深鎖。
    “若是我們久攻不下,陷入持久戰,對謝必安最有利。”武陽望著地圖,喃喃自語,“衛鍾此人不愚,這閉城自守之計背後,一定藏著殺招。”
    趙甲等人進帳請令:“主公是否連夜試探敵情?”
    武陽搖頭:“不可貿然出兵。先圍不攻,探清虛實。”
    他眼中閃過一抹寒光:“此戰之後,勝則靖亂軍名揚蜀地,敗則被困西州、受人掌控。”
    入夜之後,軍帳寂靜。
    武陽獨坐於帳內,翻閱王詔副本,那“節製中漢、古涪之兵馬”八字,像利刃般深紮心間。中漢、古涪如今皆屬大潘,他如何節製?更遑論“蕩平叛亂”之語,謝必安、潘峰、謝丞相——哪一個不是割據一方?要麽是地方諸侯,要麽是外敵。若真的照王詔執行,那謝必安也在“叛軍”之列!
    “陳先童……”武陽將王詔緩緩放下,目光冷冽如冰,“你這老狐狸,當真借刀殺人之計玩得爐火純青。”
    他走出帳外,望著漆黑夜幕中西州方向,深吸一口涼氣。
    就在此時,帳外一道人影無聲而至。
    “主公。”是嚴林的聲音,他微微拱手,“屬下帶回了新兵操練的初步名冊。”
    武陽點頭,將卷軸接過後,卻未展開,隻道:“你也看出來了?”
    嚴林沉默片刻,終於開口:“主公的心思,我等兄弟早已明白。張威這人表麵熱情,實則防備心極重,一來就要調兵掌權,謝必安的心思再明顯不過。”
    “他不信我。”武陽語氣沉然。
    “那主公呢?”嚴林迎著武陽的目光問道,“主公信他嗎?”
    武陽一愣,隨即露出一抹笑意:“信?信他才怪。”
    他轉身回到帳內,一字一句地說:“嚴林,告訴我們的弟兄,再加緊練兵,新軍要盡快形成戰力。隻要掌握自己的兵,便無人能製我。”
    “屬下明白。”嚴林躬身退下,步履堅定。
    那一夜,西州上空無月無星,夜風獵獵如同鼓角將鳴。風中掠過的,卻是一個少年將軍心中滾燙的野望——若欲平亂,終需手握重兵,若欲破局,必先破心中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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