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大潘覆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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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州城的最後一道防線,如同被冰封的堤壩,在玄秦鐵騎與攻城巨獸無休止的衝擊下,終於發出了令人絕望的呻吟與崩裂。東城那道被“雷神炮”反複蹂躪的缺口,早已不再是城牆的一部分,而是一個巨大的、流淌著血與火的傷口。玄秦“陷陣”營的重甲步卒,如同黑色的蟻群,踏著同袍和守軍的屍骸,一層層、一浪浪地向上攀爬、擠壓,用血肉之軀填平死亡的距離。
“殺——!!!”
“為了玄秦!殺光他們!”
震耳欲聾的咆哮混雜著兵器撕裂骨肉的悶響、垂死者的哀嚎,在狹窄的缺口處匯成一片令人靈魂戰栗的死亡樂章。守軍最後的抵抗意誌,在無邊的絕望和玄秦士兵那冰冷無情的殺戮麵前,如同陽光下的薄冰,迅速消融、瓦解。
“頂住!頂住啊!” 謝允恭須發染血,鎧甲破碎,一支重箭深深釘入他的左肩,箭杆兀自顫抖。他揮舞著卷刃的戰刀,嘶聲力竭地呼喊著,試圖凝聚起身邊越來越稀薄的抵抗力量。然而,回應他的,是身邊親兵不斷倒下的身影,是士兵們眼中那再也無法掩飾的驚恐與動搖。
“將軍!將軍!頂不住了!撤吧!!” 一名渾身浴血的校尉拖著斷腿爬到謝允恭腳下,聲音帶著哭腔。
謝允恭環顧四周,昔日熟悉的麵孔越來越少,視野所及,盡是玄秦那如同潮水般湧來的玄甲洪流。他眼中閃過一絲深沉的悲涼,猛地一刀劈翻一個衝上來的玄秦士兵,噴濺的鮮血模糊了他的視線。他仿佛又看到了涼亭外謝必安那憤怒的刀鋒,看到了潘峰在王座上癲狂的咆哮……這一切,終究是徒勞嗎?
“噗嗤!” 一支不知從何而來的長矛,狠狠捅穿了他身後一名親兵的胸膛!那親兵死死抓住矛杆,用盡最後力氣將謝允恭向缺口內側猛地一推“將軍!走啊——!!”
謝允恭一個趔趄,被推離了死亡漩渦的核心。他看著那名親兵被數支長矛同時貫穿,身體如同破布般被挑起、撕裂!一股巨大的酸楚和無力感瞬間攫住了他。守不住了……真的守不住了!
“撤……向西宮門……撤……” 謝允恭的聲音嘶啞而微弱,帶著無盡的不甘與屈辱,下達了他戎馬生涯中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撤退的命令。殘餘的數百名死忠,如同受傷的狼群,簇擁著老將軍,在混亂的街道中且戰且退,朝著西宮門的方向亡命衝去。身後,是徹底崩潰的東城防線,是玄秦士兵震天的歡呼和如同潮水般湧入的黑色洪流。
王宮,修羅場。
昔日象征著潘峰無上權力與奢靡的宮殿群落,此刻已淪為血腥的屠宰場和絕望的墳場。玄秦士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從各個被攻破的宮門蜂擁而入。他們眼中燃燒著對財富的貪婪和對殺戮的狂熱,見人便殺,無論男女老幼,無論宮娥太監還是文臣武將。
“殺!一個不留!”
“金銀財寶!美人!都是我們的了!!”
“哈哈!這狗屁大潘王宮,終於輪到老子們踩了!”
獰笑聲、慘叫聲、兵刃入肉的悶響、器物被砸碎的爆裂聲……交織成一片地獄的交響。精美的玉器被踩成齏粉,華麗的絲綢帷幕被撕扯下來踐踏在血泊之中,價值連城的書畫被隨手點燃當作火把。宮女妃嬪驚恐的尖叫戛然而止,被粗暴地拖入陰影之中;白發蒼蒼的老臣被一刀砍翻在殿柱旁,渾濁的眼睛兀自圓睜;試圖藏匿珍寶的太監被亂刀分屍……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王宮深處蔓延。那些曾經依附潘峰、享受榮華富貴的文臣武將們,此刻如同受驚的老鼠,在迷宮般的殿宇廊道間倉惶逃竄。他們丟棄了象征身份的冠冕玉帶,撕扯下華貴的官袍,換上不知從哪裏扒來的破舊宮人服飾,試圖混入混亂的人群。然而,玄秦士兵的屠刀不分貴賤,隻認活口。
“別殺我!我投降!我是大潘上卿!我有重要情報!”
“我是大潘韓司徒!我知道潘峰藏寶的秘密!饒命!饒命啊!”
“將軍!將軍!小人願為玄秦效犬馬之勞!隻求活命!”
求饒聲、告密聲此起彼伏。曾經高高在上的大員們,此刻為了活命,醜態百出,互相指認,甚至不惜誣告攀咬。昔日莊嚴肅穆的朝堂,此刻變成了卑劣人性展露無遺的角鬥場。然而,回應他們的,往往是玄秦士兵那冰冷無情的刀鋒和充滿鄙夷的唾罵。
“呸!叛臣賊子!死不足惜!”
“殺!一個不留!上將軍有令,川州不留活口!”
血光飛濺,人頭滾落。王宮的地磚早已被粘稠的血漿浸透,每一步都留下猩紅的腳印。投降?在樊天那冰冷的“隻收國土,不受降表”的軍令麵前,不過是徒勞的掙紮。
朝會大殿。
這座象征著大潘最高權力中樞的宏偉殿堂,此刻卻彌漫著一種詭異的死寂。殿門洞開,寒風裹挾著遠處傳來的喊殺聲和血腥氣灌入殿內。巨大的蟠龍金柱依舊矗立,但上麵鑲嵌的寶石大多已被摳掉,如同被挖去了眼睛的巨人。冰冷的黃金王座孤零零地矗立在丹陛之上,在搖曳的火光和殿外透入的慘淡天光映照下,反射著一種冰冷而諷刺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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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刻吸引所有闖入者目光的,並非那空懸的王座,而是丹陛之下,那如同磐石般矗立的身影!
謝允恭!
他身披那件早已被鮮血浸透、凝結成暗紅色冰甲的殘破重鎧,巨大的破陣槊早已折斷,僅剩半截槊杆被他死死拄在地上,支撐著那龐大卻已千瘡百孔的身軀。他那顆碩大的頭顱微微低垂,亂發被血汙黏在額前,遮住了眼睛。虯結的肌肉裸露在破損的甲葉之外,上麵布滿了令人觸目驚心的創傷深可見骨的刀痕,貫穿胸膛的矛洞,撕裂腹部的創口……數支折斷的箭杆依舊深深嵌在他的肩背和腿股之間,如同怪異的裝飾。
他就那樣站著,如同一個被無數利刃貫穿後強行釘在地上的巨人雕塑。鮮血順著他殘破的甲胄縫隙,沿著冰冷的槊杆,一滴滴、一串串地滴落在腳下早已被血水浸透的金磚之上,發出微不可聞的“嘀嗒”聲。濃重的血腥氣混合著他身上那股濃烈到化不開的鐵鏽味,在空曠的大殿中彌漫。
他的腳下,橫七豎八地倒伏著至少二十餘具玄秦士兵的屍體!死狀各異,有的頭顱碎裂,有的胸膛塌陷,有的被攔腰斬斷……顯然都是被他那垂死的、如同洪荒巨獸般的最後瘋狂所擊殺!這些屍體形成了一個以他為中心的、半徑數丈的死亡圓圈。
一名手持長槍的玄秦什長,小心翼翼地靠近,用槍尖試探性地戳了戳謝允恭那毫無反應的臂膀。冰冷,僵硬。
“死了……” 伍長鬆了口氣,隨即又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和一絲莫名的敬意。他抬頭,望向丹陛之上那空蕩蕩的、象征著權力巔峰的黃金王座,再看看眼前這尊至死屹立不倒、仿佛仍在守護著什麽的血肉豐碑,一種巨大的荒謬感和曆史的沉重感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
王座之後,陰影深處。
一個身影如同受驚的碩鼠,正瑟瑟發抖地蜷縮在黃金王座巨大的陰影裏。潘峰早已褪去了那身象征大王的明黃龍袍,換上了一套不知從哪個死去太監身上扒下來的、沾滿汙穢的灰藍色粗布棉服。這身裝扮與他身軀極不相稱,緊繃得幾乎要裂開。他臉上塗抹著厚厚的鍋底灰和汙泥,試圖掩蓋那養尊處優的蒼白膚色,油膩打綹的頭發胡亂塞在一頂破舊的氈帽下。
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牙齒因極致的恐懼而咯咯作響,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著。他聽著殿外越來越近的喊殺聲和士兵的呼喝聲,聽著殿內那什長確認謝允恭死亡的冰冷話語,聽著自己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動的聲音……每一次聲響都如同重錘敲擊在他脆弱的神經上。
他不敢看謝允恭的屍體,那隻會讓他想起自己最後的瘋狂與無能。他更不敢去想那空懸的王座,那曾是他夢寐以求的巔峰,如今卻成了索命的詛咒。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帝王尊嚴和梟雄氣概,隻剩下一個念頭逃出去!像老鼠一樣活下去!
趁著殿內那什長被謝允恭的屍體所震懾,注意力分散的刹那,潘峰用盡全身力氣,如同一個巨大的、笨拙的肉球,貼著冰冷的王座基座和牆壁的陰影,手腳並用地朝著大殿側後方一扇不起眼的、通往雜役通道的小門,無聲無息地、極其緩慢地挪動過去。那扇門,是他最後的希望。汗水混合著汙泥,在他臉上劃出肮髒的溝壑,那雙曾經充滿貪婪和暴戾的眼睛裏,此刻隻剩下最原始的、對死亡的恐懼和對苟活的渴望。
城外,玄秦中軍大纛之下。
樊天端坐馬上,如同鐵鑄的雕像,遙望著川州城頭那麵巨大的玄鳥戰旗終於取代了殘破的“潘”字旗,在寒風中獵獵狂舞。他剛毅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眼底深處掠過一絲如釋重負的冰冷光芒。
“報——!” 傳令官飛馳而至,聲音洪亮,“啟稟上將軍!川州四門盡破!城內殘敵正被肅清!大潘王宮已被我軍控製!守將謝允恭已死!”
樊天微微頷首,聲音如同北地的寒風“潘峰呢?”
傳令官頓了一下,聲音低了幾分“回上將軍……潘峰……不知所蹤!王宮內外反複搜索,未見其屍!據俘獲宮人供述,城破前最後見於朝會大殿……然殿內隻餘其侍衛統領謝允恭之屍,死狀慘烈,仍屹立不倒……潘峰……恐已趁亂潛逃!”
“潛逃?” 樊天嘴角極其輕微地向下撇了撇,露出一絲毫不意外的、冰冷的嘲諷,“喪家之犬,苟延殘喘罷了。傳令各軍嚴密盤查所有出入川州之通道、水道!張貼海捕文書,懸賞萬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其黨羽,除惡務盡!”
“得令!”
樊天的目光越過硝煙彌漫的川州城,投向更南方那片廣袤的土地。中漢郡,這座扼守南北的咽喉重鎮,終於徹底落入玄秦掌中!冰冷的鐵蹄踏過潘峰和傅恒當年浴血奪下的關隘,曆史的車輪碾碎了又一個不自量力的梟雄夢。
而與此同時,在遙遠的南方古涪郡。靖亂軍的戰旗,早已在堅固的城頭迎風招展。衛鍾站在城樓之上,北望的目光充滿了凝重。斥候帶來的消息如同冰冷的北風玄秦大將軍樊天,已攻破川州,大潘覆滅,潘峰失蹤……北方的巨獸,終於吞下了中漢這塊肥肉,其貪婪的目光,已然投向了劉蜀的腹心之地。
由潘峰與傅恒這對結義兄弟,憑借野心、背叛與無數屍骨堆積起來的大潘政權,如同一個短暫而血腥的幻夢,在玄秦寒鋒的碾壓下,徹底煙消雲散,化作了史書上一行染血的注腳。留下的,是滿目瘡痍的江山,是虎視眈眈的強鄰,以及……那在陰影中如鼠般逃竄、不知所蹤的“偽王”潘峰。新的風暴,正隨著北境鐵騎的動向,在劉蜀的上空,悄然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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