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以柔克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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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稷山城雖然險要,卻惟有一條汾河流過,全城軍民皆仰仗河水解渴。”崔皓沉聲道。
    “然而,稷山地處下遊,一旦敵軍從上遊,堵截河水,甚至,將汾河改道,我等將再無水可飲。”
    宇文凱大驚失色:“這該如何是好?”
    若無水喝,城中豈不大亂?
    唐檢憂心忡忡:“如今,隻能期盼天降大雨,解燃眉之急。”
    隻是,眾人望一眼萬裏晴空,皆愁眉不展。
    高楷搖頭:“人必自助,而後天助之,不能將希望寄托在天時之上。”
    他下了城樓,在城中走訪一圈,倏然笑道:“天無絕人之路。”
    “劉競成將汾河改道,想讓稷山不攻自破。”
    “殊不知,即便無河水,也有地下水可取。”
    唐檢目光一亮:“主上之意是,鑿井?”
    “正是!”高楷點頭,“你去召集城中百姓,擇適宜之地,鑿井取水。”
    “遵令!”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許晉讚道,“劉競成縱然使盡渾身解數,也徒勞無功。”
    高楷笑了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過見招拆招罷了。”
    “須得警惕劉競成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勿要懈怠。”
    “是!”眾人心悅誠服。
    南門外,趙軍大營。
    劉競成正等候城中大亂的好消息傳來,卻不料,左等右等,等來的卻是當頭一棒。
    “你說什麽?”他不敢置信道,“城中竟安然無恙?”
    “正是……”斥候戰戰兢兢。
    “這又是為何?”劉競成咬牙。
    “據聞……據聞高楷命人,開鑿水井,讓百姓取地下水飲用。”
    斥候的話,仿佛一柄重錘,砸得劉競成眼冒金星。
    本以為汾河改道,無水喝必能讓城中大亂。
    誰曾想,高楷簡簡單單一招挖井取水,便讓他前功盡棄。
    先前百般籌謀,派人費時費力改道汾河,此刻竟全成了笑話。
    想到這,他再也控製不住怒火:“高楷,欺人太甚!”
    他拔刀便砍,可憐這斥候,成了出氣筒,登時一命歸西。
    帳中群臣屏息凝神,生怕遭受池魚之殃,無一人敢勸。
    良久之後,劉競成喘著粗氣,喝道:“速速將呂公車運來。”
    “若不能破城,唯你是問!”
    “是……是!”郎將慌忙應下。
    過不多時,三百個精壯士卒,推著呂公車,緩緩靠近甕城。
    這戰車形貌猙獰,遍布鋒銳器械,寒光凜凜,又體型龐大,在平地上蠕動,好似洪荒巨獸,直欲擇人而噬。
    城中守卒,皆望而生畏。
    “這是何物?”崔皓麵色一變。
    宇文凱端詳許久,驚駭道:“呂公車?”
    “這如何可能?”
    呂公車製造方法失傳已久,隻在史書工筆中殘存隻言片語,難尋全貌。
    他一向引以為憾,翻遍古籍試圖將其還原,可惜,始終不得要領,也無線索。
    沒想到,此刻竟重現天日。
    許晉眉頭緊皺:“此戰車可有弱點?”
    以弱勝強,須得從破綻下手。
    宇文凱搖頭一歎:“呂公車渾然一體,無堅不摧,根本無法抗衡。”
    “如今,隻能以甕城抗下撞木衝擊,不致牽連內城,否則……”
    即便他奉主上之命,提前加固城牆,也無把握,抵抗呂公車。
    眼見城外龐大戰車一步步靠近,眾文武皆麵色煞白。
    高楷怡然不懼,笑道:“萬物相生相克,呂公車縱然強橫,絕非無懈可擊。”
    “主上有何計策?”崔皓滿含期待。
    “唐檢、宇文凱,你二人率眾,取粗布麻衣縫製成幔,掛在南門譙樓上。”
    “任其垂落,與城牆隔開三尺之距。”
    “呂公車攻向何方,便將布幔移至何處。”
    “遵令!”兩人領命而去。
    崔皓不解:“這區區布幔,怎能抵抗呂公車?”
    許晉思考片刻,既驚且歎:“好一個以柔克剛!”
    “崔侍郎莫要小看,這布幔看似柔弱,卻如水一般,足以化解呂公車大半衝力,使之淪為普通器械,無損城牆。”
    崔皓將信將疑。
    過不多久,譙樓上,一條長達數丈的布幔,倏然垂落,隨風輕輕擺動。
    趙軍士卒見此,個個放聲大笑,嘲諷高楷黔驢技窮,竟妄想以幾塊布,擋住呂公車。
    劉競成冷笑道:“高楷也有昏招迭出之時,當真可笑!”
    馮睿附和道:“高楷不過井底之蛙,不知主上戰車之威,竟如此托大。”
    劉競成冷哼:“城破之時,必叫他化為齏粉,泄我心頭之恨!”
    說話間,三百個精壯士卒,猛然推動呂公車。
    隻見其轟隆作響,排山倒海一般,狠狠撞向甕城。
    眾人滿臉獰笑,期待戰車將布幔撕成粉碎,再將城牆震塌,使秦軍士卒抱頭鼠竄、高楷如喪考妣。
    這等場景,光是想想便叫人激動難抑。
    隻可惜,事與願違!
    這龐大戰車撞在布幔之上,好似陽剛男子見到妙齡少婦,當即沉醉溫柔鄉中,不可自拔。
    不光衝勢大減,軟綿無力,更搖搖晃晃,仿佛喝醉酒一般。
    “這……”趙軍士卒麵麵相覷,皆不敢置信。
    號稱無堅不摧的呂公車,竟被些許布幔阻擋,不得寸進。
    城樓上,崔皓見此,又驚又歎:“主上智計百出,微臣欽佩之至。”
    群臣盡皆折服。
    高楷笑了笑:“若不出我所料,敵軍必有後招,且小心應對。”
    “是!”
    “怎會如此?”南門外,劉競成滿臉笑意消失無蹤,濃濃驚愕取而代之。
    搜尋能工巧匠,費盡千辛萬苦造出來的呂公車,未能建功也就罷了,竟如此不堪。
    傳揚出去,叫他顏麵何存?
    馮睿驚魂未定,倏然醒悟:“布幔至柔,戰車至剛,這……莫非是以柔克剛?”
    “廢物!”劉競成勃然大怒。
    郎將雷思廉急忙道:“大王暫熄雷霆之怒,隻需將布幔除去,呂公車定能建功。”
    劉競成強壓怒火:“有何計策,還不快說?”
    “是……是!”雷思廉不敢遲疑,“依末將愚見,可取鬆枝浸潤油脂,綁在長杆之上點燃,延伸至甕城。”
    “不光除去布幔,更能燒毀譙樓。”
    劉競成怒氣漸消:“既如此,還不快去?”
    “遵令!”雷思廉匆匆去了。
    不一會兒,數條長杆高高升起,墜向城牆,杆頭火焰熊熊,黑煙滾滾,迅速靠攏布幔,攀上譙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