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0章 因私廢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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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鸞殿,陡然爆發一陣爭吵。
皇後胡氏扯開嗓門叫道:“陛下,你糊塗啊!”
“內庫是蕭家所有,怎能因私廢公,拿內庫中的珍寶,去討好烏蠻?”
蕭憲耐著性子:“芳宜,籠絡郝金稱,請他出兵,這是國事,事關楚國社稷存亡,從內庫中取些珍寶,怎能說因私廢公?”
“我不管!”胡皇後直搖頭,“當年你家道中落,我與你成婚,拿嫁妝給你招兵買馬,這才有了楚國基業。”
“你親口承諾,內庫由我執掌,絕不過問。”
“如今,卻把珍寶拿去送給蠻人,豈非暴殄天物?”
蕭憲雖然出身蘭陵蕭氏,但家業衰敗,以耕讀傳家。年少時,因相貌不錯,這才讓胡芳宜看上,結為夫妻。
當時,胡家富甲天下,資助蕭憲成就一番事業。
不過,胡芳宜自恃功高,為人悍妒,不光稱霸後宮,惟有她一人,更把持內庫,視作自家財產。
蕭憲無可奈何,隻能勸說道:“烏蠻低賤,確實不配享有珍寶。”
“但高楷來勢洶洶,楚國危急存亡,朕才出此下策。”
“這隻是權宜之計,待擊退高楷,朕自當出兵黔州,讓郝金稱稱臣納貢。”
“屆時,羅甸國所有財寶,皆由你處置,如何?”
胡皇後搖頭不許:“因國事廢家事,此乃本末倒置!”
蕭憲惱羞成怒:“國在家前,沒有國何來家?”
“楚國若滅亡了,你還能呼奴喚婢,安享榮華富貴麽?”
胡皇後眼珠一轉:“我聽聞,這些年國中商賈與秦國往來,獲利頗豐,不如抄沒其家財,充實內庫。”
“再拿些銅鐵給烏蠻便是。”
蕭憲登時動心,胡芳宜愛財如命,他也不遑多讓。
找個借口抄沒商賈家財,正可大賺一筆。
不過,自不能給郝金稱破銅爛鐵,至少,舍些金銀財帛。
想到這,他轉怒為喜,笑道:“皇後蘭心蕙質,朕遠遠不及。”
當日,禁軍衝入商賈宅院,借“為富不仁”之名,大肆抄家,得珍寶無數。
蕭憲誌得意滿,命伶人豆革唱曲玩樂,卻仍不過癮,竟穿上伶人服飾,親自登台表演。
田懷光得知,歎息不已,楚國危如累卵,陛下卻還不務正業,與伶人為伍,倦怠政事,全由章瓊處置。
此人權欲熏心,巴不得陛下幽居深宮,他好把控朝廷。
陛下隨意抄家滅族,奪人錢財,使國中商賈人人自危,他竟毫不勸諫,反倒阿諛奉承。
楚國前路何在?
……
均州攏共三縣,武當、鄖鄉與豐利。
武當城為治所,東北麵緊鄰漢水,南麵以武當山為屏障,西麵則背靠黃峰、關門諸山,堪稱襄陽上遊重鎮。
城池雖小,卻堅固異常,護城河深達一丈三尺,每麵城牆之上,都設有五座弩台。
這一日,高楷親率大軍前來,遠眺武當城,不由讚道:“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這均州刺史,想必是個人才。”
唐檢附和:“大王真知灼見!”
“均州刺史名為姚常,文武雙全,曾臨危受命,率軍擊退吳軍,解江陵之圍,使馬希震狼狽奔逃。”
“他曾勸說蕭憲勿要遷都襄陽,不過,此言未被采納。”
“事後,他自請外放,任均州刺史。”
封長卿驚訝:“此人倒是頗有遠見,不似蕭憲鼠目寸光。”
王景略歎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此人定是察覺危機,向蕭憲示警,可惜不遇明主,縱然智比諸葛,也不過明珠蒙塵。”
高楷淡聲道:“城中情況如何?”
斥候忙道:“卑職探知,蕭憲下令,讓姚常節製均、金、房、鄧四州兵馬。”
“這些時日,西、南、北三麵城門之外,援兵絡繹不絕,恐怕城中兵卒不下四萬之眾!”
“四萬之眾?”張建兆吃了一驚,“區區四州,怎有如此多兵卒?”
須知,高楷坐擁九道,一百五十二州,為了不違農時,也不過十五萬常備兵馬。
小小均州,竟匯聚四萬之眾,簡直匪夷所思。
斥候肅然拱手:“卑職屢次探查,城門外煙塵蔽日,三州援兵從早至晚,毫無停歇,想必不假。”
唐檢點頭:“奉宸司校尉潛入城中,確實發現援兵不絕於道。”
高楷看向一人,笑問:“元崇,你如何看待?”
李元崇拱手:“依末將愚見,城中必定有詐!”
“何以見得?”
“其一,兵貴精而不貴多。”
李元崇侃侃而談,“其二,要供養這麽多兵馬,所需糧草巨大,僅靠武當小城,力有未逮。”
“沒有糧草,兵馬再多也支撐不了多久,反倒容易嘩變。”
高楷頷首一笑:“此言甚合我意。”
張建兆猶然不解:“這姚常究竟在玩什麽把戲?”
徐晏清笑道:“自古以來,若要以少勝多,無非兵行險招。”
高楷點頭:“白日裏,武當城防禦嚴謹,難以發現破綻。”
“到了晚上,免不了鬆懈幾分。”
“元崇、建兆,今夜子時,你二人隨我一探究竟。”
“其餘人等,在城外安營紮寨。”
“遵令!”
……
武當城,望嶽樓。
此樓高八仞,位於大隅首西南角,如鶴立雞群,登上樓頂可俯瞰全城。
不光有了望軍情之用,還可宴請賓客,吟詩作賦。
按周製,城內大街凡二,從東門至西門、南門至北門,直街各一,合為“十”字大街。
這“十”字街中心,為四隅總路之衝,稱為“大隅首”。
此刻,姚常正登高望遠,笑道:“正如道長所料,這疑兵之計,果然震懾秦軍,使高楷裹足不前。”
他口中道長,卻是個須發皆白的老道士,在武當山上修行,自號玄元子。
“恕貧道直言,高楷智計百出,似能洞察微末,料敵先機,姚刺史不可輕忽大意。”
姚常神色一凜,忙道:“道長所言甚是!”
“若非道長指點,我怎能修築這藏兵道,迷惑高楷。”
“待來日擊退秦軍,我必向陛下引薦。”
玄元子並未居功,反倒打個稽首:“姚刺史謬讚,貧道世外之人,不敢領受。”
“下山數年,也該回去清修了。”
姚常吃了一驚:“道長為何棄我而去?”
他和玄元子相識多年,倚仗其趨吉避凶的本事,屢立大功,從一介小卒,升至將軍,又轉為刺史,深得蕭憲倚重。
本想齊心協力對付高楷,卻不料玄元子有分別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