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炊煙續故人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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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九郎走後的第一個清明,山雨把墳頭新土衝出道道溝壑。我蹲在碑前補種野山茶,阿滿的孫兒舉著油紙傘嚷道:“武奶奶,崔爺爺說下雨天要戴鬥笠!”傘骨上歪扭刻著隻機關雀,振翅時抖落的水珠,像極了那年礦洞裏他護住我時落的汗。
村塾的孩童送來新編的竹籃,裏頭盛著青團與桃枝。最底下壓著張泛黃圖紙,竟是崔九郎生前畫的紡車改良圖——齒輪間隙裏藏著行小字:“給武娘子省些力氣”。我摸著暈開的墨跡,恍惚見他伏案疾書的背影,機械臂的油漬染透紙背。
穀雨那日曬藥,在竹匾底發現個鐵盒。裏頭碼著二十三顆荔枝核,每顆都刻著年月:永徽六年,武娘子偷摘酸荔枝齁出淚;顯慶四年,崔九郎爬樹摔破膝......最末那顆還裹著糖紙,是去歲他臨終前藏的,糖漬沁進核紋,甜得發苦。
“武奶奶!”阿滿的小孫女舉著木鳶闖進來,“崔爺爺去年教我做的,今天飛起來啦!”鳶尾係著褪色布條,正是他舊衣上裁的。追著木鳶跑到溪畔,見它忽地栽進蘆葦叢,驚起群白鷺,恍如那年東海巨艦驚飛的鷗鳥。
端陽節包粽子時,機械臂突然在灶台角落卡住。鏽跡斑斑的關節裏掉出顆琉璃珠,裏頭封著幹枯的野菊——是我們隱居首年,他蹩腳插在我鬢邊那朵。村婦們笑我對著灶灰又哭又笑,卻不知煙灰迷了眼,疼得厲害。
小暑夜悶熱難眠,翻出他補過的蒲扇。竹骨折了三處,用鐵絲歪扭纏著,扇麵補丁上畫著q版的我叉腰訓人。搖扇至後半夜,忽聽簷下銅鈴輕響,披衣起身,見月華滿地如霜,恍惚有個玄色身影在井邊打水,轉身卻是風卷落葉。
白露清晨,貨郎捎來長安舊聞。女帝退隱的傳說添了新篇,說書人編排我們化鶴仙遊。貨郎神秘兮兮掏出卷畫軸:“有位將軍重金求購二位的畫像...”展卷竟是當年太極殿上的工筆小像,我執璽他按劍,殿角卻添了隻機關母雞。
寒露雨冷,舊傷發作疼得輾轉。迷糊間有人喂來湯藥,睜眼見是當年救過的落榜書生,如今已蓄起短須。“師娘,學生來接您去揚州書院。”他手中湯匙與崔九郎慣用的那把紋路相同,“師父臨終前托付的...”
我摸著枕邊冰涼的銅鈴搖頭。書生忽然從行囊捧出個木匣,機括彈開竟是會動的傀儡戲——玄衣郎君與紅妝娘子並肩耕織,幕布拉動時,屋簷銅鈴隨風晃,滿地雞崽啄米忙。
“他走前半年就開始做這個。”書生紅著眼眶指機關,“說武娘子怕悶...”我撥動樞紐,傀儡崔九郎突然掏出一朵木刻山茶,與那支褪色簪子一模一樣。
霜降那日,全村送我至渡口。阿滿的兒子背著舊藥箱,裏頭塞滿村民曬的果幹。貨船搖櫓離岸時,忽見山道上滾來個小鐵盒——是當年裝荔枝核的那個。盒蓋震開,二十三顆核拚成顆心,中心嵌著新刻的木牌:“莫忘嶺南荔枝甜”。
揚州書院建在崔九郎炸毀的巨艦舊址。我在廊下教女紅,針腳總不自覺繡成齒輪紋。書生領著群孩童獻寶:“學生們複原了師父的機關術!”木鳶騰空時,我仿佛聽見誰在哼跑調小曲,轉身卻見落日熔金,給飛簷翹角都鍍上溫柔輪廓。
臘月煮雪烹茶,在藏書閣角落發現落灰的《齊民要術》。翻開泛黃書頁,夾著張炭筆速寫:我伏案打盹,鬢角沾著藥草屑,窗外探進隻機械臂,拈著朵帶露野花。淚珠砸在畫上時,閣外忽然傳來孩童驚呼——新製的機關母雞竟下了一窩鐵蛋,每個都刻著“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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