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發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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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頭站在圍觀的人群裏,渾濁的老眼微微眯起。他聽見那婦人喊“火生”時,鋪子前那年輕人立刻轉身應聲——可那張臉分明是洪浩!
    他當下便起了好奇之心,不動聲色也進了鋪子。
    “火生,幫姐扶住藥架,這個腳不平,我要塞個木頭墊一下。”王寡婦叫得親切熟稔。
    “哦。”洪浩聞言便用力扶住木質藥架,其中一個腳果然離地有一些空隙,王寡婦手腳麻利塞了一個小木塊,卻是剛剛好。
    “成了。”她站起身來,正好望見進來的老頭。
    這老頭衣衫襤褸,腰間掛著幾個小布袋,臉上帶著油滑不羈笑容的。
    “這位老丈,可是要抓藥?”進門是客,王寡婦見這老頭站著不動,主動招呼道。
    老頭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先唱個喏,隨即對王寡婦道:“老朽略通岐黃之道,見貴店新開,不知能不能謀個坐堂的差事。”
    王寡婦領著洪浩這幾天謀劃藥鋪開業,大小事情頗多,的確還不曾去尋坐堂郎中。眼見這老頭毛遂自薦,不禁喜出望外。
    她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上下打量著這老頭。雖說鋪子確實需要個坐堂大夫,但這老頭來得突然,她心裏不免犯嘀咕。如此主動找上門來,莫不是濫竽充數,騙吃騙喝的庸醫?
    “老丈,”她臉上堆著笑,語氣卻帶著試探,“咱這新鋪子開張,總得請個醫術高明的先生,才不辜負街坊鄰居的信任。不知老丈擅長哪一科?”
    老頭捋了捋稀疏的胡子,眼睛眯成一條縫:“老朽行醫四十載,內科外科都略通一二。不過要說最拿手的……”他忽然壓低聲音,“還得是婦科。”
    這老頭不是別人,正是當年洪浩在星雲舟上認識的婦科聖手怪醫老頭。
    王寡婦一聽這話,耳根子頓時有些發熱。
    “老丈說笑了,”她強笑道,“咱這小鋪子哪需要專看婦科的……”
    老頭卻不慌不忙,忽然湊近一步:“掌櫃的,瞧你模樣,下焦濕熱得厲害。下麵肯定瘙癢,小肚子墜著疼,月事也不準。”
    王寡婦猛地僵住。這老頭說的症狀,竟與她分毫不差。她這些年獨自操勞,確實落下些婦人病,隻是從未與人提起。
    “你……”她聲音有些發顫,“你是如何得知?”
    老頭神秘一笑,“老朽不但知你病症,還知病因……”說罷湊到耳邊壓低聲音:“清水淨手,看似洗淨,實則不然,手指仍附著細微病蟲,還須用烈酒浸泡手指方妥帖穩當……”
    王寡婦羞得耳根通紅,但對老頭的醫術卻再無懷疑。
    老頭從腰間布袋裏摸出個小瓷瓶:“這瓶‘溫宮散’送給掌櫃,溫水送服,三日便可見效。”
    王寡婦接過瓷瓶,揭開蓋子聞了聞,一股淡淡的藥香沁入心脾。她雖不懂醫術,但自幼識得許多藥材,常用藥材的氣味還是熟悉的。這藥粉清香撲鼻,顯然不是凡品。
    “老丈好眼力。”她態度頓時恭敬了幾分,“隻是……”她又猶豫起來,“坐堂先生事關重大,老丈可否再露一手真本事?”
    老頭哈哈大笑:“掌櫃的謹慎,老朽明白。”他環顧四周,忽然指向正在整理藥材的洪浩,“那位小哥,可是娘子的兄弟?”
    王寡婦點點頭:“正是我家兄弟火生。”
    老頭眼中精光一閃,隨即恢複如常:“小哥麵色雖好,但雙目渙散,神氣不寧,恐是患有離魂症……”
    王寡婦心頭一震。來到縣城,洪浩除了不記以前之事,說話做事隻如常人,她從未對外人提起,這老頭竟一眼看穿。
    她卻不知,老頭與洪浩原本就熟識,就算不懂醫術,見洪浩這般模樣也能判定。
    更何況老頭本就醫術高絕,隻是不知洪浩為何會落到這般田地,好奇之下,想要一探究竟。
    老頭兩步上前,不由分說便抓住洪浩的手腕。探出手指搭在脈門上,眉頭越皺越緊。
    “怪事……”老頭喃喃自語,“經脈空空如也,竟是個沒修為的普通人?”
    王寡婦在一旁聽得莫名其妙:“老丈說什麽修為?”
    老頭這才回過神來,幹笑兩聲:“老朽是說,這位小哥脈象虛浮,氣血不足,需好生調養。”他鬆開手,眼中卻閃過一絲困惑,洪浩的經脈裏幹幹淨淨,連半點靈力殘留都沒有,就像從未修煉過的凡人一般。
    更奇怪的是,洪浩體內也沒有任何禁製或封印的痕跡。老頭行醫多年,見過不少修為被廢的修士,那些人經脈中至少會留下破碎的靈根痕跡。可洪浩的經脈就像一張白紙,幹淨得令人心悸。
    那一絲朱雀離火和太陽真火,太過微弱,玄采沒瞧出來,怪醫老頭也瞧不出來。
    這一下更加激發了他的好奇之心,他一輩子四方遊走行醫,不知見過了多少疑難雜症,從來都是對症下藥,藥到病除。可洪浩眼下情形,竟然讓他無從下手。
    “老先生可能醫治我家兄弟的離魂症?”王寡婦試探問道。火生是她的貴人,之前經曆已經說明他絕非等閑之輩,她隻想指望他悶聲發財過上好日子。
    若是這老頭能治或者與火生是舊識,那卻不能留下成個禍患。
    怪醫老頭何等人物,隻眼皮一抬瞄她一眼,她那點小心思便已心知肚明洞若觀火。
    他鬆開洪浩的手腕,捋著稀疏的胡子搖頭晃腦:“這離魂症啊,最是棘手。老朽行醫四十載,見過不少這樣的病例——”
    他忽然壓低聲音:“說句實在話,這病無藥可醫。”見王寡婦臉色一變,又趕忙補充:“不過嘛,隻要不受刺激,與常人無異。老朽觀這位小哥氣色紅潤,想來已適應了。”
    王寡婦暗鬆一口氣,放下心來,臉上卻裝出失望神色:“當真沒法子?”
    “沒法子……”老頭斬釘截鐵,“神仙來了也沒法子。”
    說罷又擺擺手:“老朽與小哥素不相識,隻是見這病症特殊,多說了幾句。掌櫃的若嫌晦氣,老朽這就告辭。”欲擒故縱,輕鬆拿捏。
    “老先生留步!”王寡婦急忙攔住,“你這般醫術,小店求都求不來。方才說坐堂的事,我已應承。”
    老頭眯眼笑道:“月給二兩銀子,管酒管飯。”
    講真,怪醫老頭千真萬確隻是路過此地,並非刻意而來,他是遊走四方的閑散之人,原是走到哪裏黑就在哪裏歇,偏偏在此撞見洪浩。
    須知洪浩修為功法盡失,但從街邊賭錢來看,氣運卻一如從前,並未折損半分。怪醫老頭或稀裏糊塗成了他氣運的一部分。
    不管怎樣,合該王寡婦發財。
    民和堂開張不過半月,名聲便傳遍了整個青石縣城。起初隻是些街坊鄰居來看些頭疼腦熱的小毛病,漸漸地,連縣城裏的大戶人家都派了丫鬟小廝來問診。
    王寡婦每日天不亮就起來熬藥,灶上的大鐵鍋從早到晚冒著熱氣。她特意在鋪子門口支了個茶攤,免費給排隊的人送上一碗涼茶。
    這茶水是用甘草和薄荷熬的,喝下去清清涼涼,等再久也不覺得煩躁。
    老頭坐堂時總愛叼著個旱煙袋,眯著眼睛給人把脈。他看病有個怪癖,從不用筆墨開方子,隻用指甲蘸著茶水在桌上劃拉幾下。
    說來也怪,王寡婦偏就能看懂他畫的是什麽,從沒抓錯過藥。有次縣衙的師爺不信邪,偷偷跟著描了一張,回去一看,竟是幅春宮圖,氣得他當場撕了個粉碎。
    洪浩在後院忙得腳不沾地,三口大鍋日夜不停地熬著藥。他雖然不記得藥理,但一聞藥香就知道火候。有次鍋底燒糊了,他隨手抄起鐵鏟一翻,竟把整鍋藥湯拋到半空,藥渣和清汁自然分開,驚得幾個夥計直呼神仙下凡。
    街坊們得了實惠,對民和堂格外照顧。
    豆腐西施每日送來的豆腐總要多切三指寬;李鐵匠打藥碾子死活不肯收錢;連縣衙的差役來抓藥都自覺排隊。最絕的是張貨郎,把走街串巷的吆喝詞都改了:“針頭線腦——民和堂認證的金瘡藥——”
    生意紅火,自然招人眼紅。濟世堂的趙掌櫃派人偷偷連放三隻藥蟥進民和堂的水缸,誰知那蟥蟲碰到洪浩曬的藥材就翻肚皮。老頭撿起來泡了酒,第二天這“驅蠱酒”又賣脫銷。趙掌櫃氣得直跳腳,卻也無可奈何。
    王寡婦每晚都給老頭溫一壺黃酒,老頭每次都要洪浩陪喝——也不求多,隻一杯。洪浩不知不覺間已經喝了老頭許多珍藏的藥材。
    他喝高興了,還會給洪浩講一些自己遊曆之時的離奇故事,什麽天上飛的大船,什麽鳳凰變的美女,什麽比三層樓還高的狐狸……洪浩偶爾會發愣,王寡婦告訴他是老頭喝醉酒吹牛胡謅,洪浩也覺得是。
    老頭子也是頭強驢,不把洪浩弄清醒明白,他還就不走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民和堂的生意越發興旺。王寡婦在櫃台後麵撥著算盤,看著滿屋子的人,嘴角不自覺地揚起。
    “按這個生意,再過兩月,就可以開分店了。”
    ……
    靈獸山的密林深處,黑狗瘦骨嶙峋的身影在灌木叢中若隱若現。雲端殘魂操控著這副軀體,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三日前,他嗅到這座山中飄散的靈氣,便循著氣味尋來。
    吞下那顆靈藥已過七日,藥力散入四肢百骸,終於讓雲端恢複了一絲微弱的靈力。
    可是不夠,遠遠不夠,他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尋靈石靈草,補充自己的靈力。
    黑狗豎起耳朵,幽藍的瞳孔在夜色中閃爍。前方不遠處,三個身穿灰袍的修士正在地上撒一種腥臭的粉末,嘴裏還念叨著:“這次定要捉到那頭銀背狼。”
    雲端本想繞開他們,卻不料後爪突然踩中一個鐵夾子。哢嚓一聲,鋸齒狀的鐵齒狠狠咬進皮肉。黑狗疼得渾身發抖,卻硬是沒叫出聲來。
    修士們聞聲趕來,卻是兩男一女,見是條瘦巴巴的黑狗,頓時泄了氣。其中最年輕的女子蹲下身:“師兄,這狗眼神怪可憐的......”說著就要伸手去解夾子。
    黑狗眼中閃過一絲警惕。以它現在的狀態,根本無法同時對付三個修士。但雲端是何等聰明,立刻意識到可以利用這女子的同情心。
    它收起凶相,耷拉著耳朵,發出微弱的嗚咽聲,眼中甚至擠出幾滴淚水。這副可憐模樣讓女弟子更加心疼。
    “師妹,別管它了。”另一名男弟子不耐煩地說,“我們還要去找銀背狼。”
    “可它這樣會死的!”女弟子堅持道,“你們先去,我隨後就來。”
    兩個男弟子對視一眼,最終還是先行離去。女弟子小心翼翼地靠近黑狗:“別怕,我不會傷害你。”
    她動作輕柔地按下夾子機關。鐵齒鬆開的一瞬間,黑狗卻沒有逃跑,而是用頭輕輕蹭了蹭她的手心。
    “你倒是通人性。”女弟子笑了,從懷中取出一塊布條,為黑狗包紮傷口,“我叫柳青,是禦靈宗弟子。你呢?嗯,就叫你小默吧……”
    黑狗當然不能回答,隻是用濕漉漉的眼睛望著她。
    柳青想了想,從腰間解下一個小布袋:“這裏麵有些肉幹,你先吃著。我得去找師兄們了。”
    黑狗叼住布袋,卻沒有立即離開,而是跟在她身後幾步遠的地方。
    “你想跟著我?”柳青有些驚訝,隨即笑道,“也好,等我們抓到銀背狼,帶你回宗門養傷。”
    黑狗就這樣跟著柳青,在林中穿行。它刻意保持著一段距離,既不會跟丟,又不會顯得太過親近。
    “奇怪,怎麽不見師兄他們了……”柳青自言自語,她不知何時走了岔路,與先走的兩位師兄距離越來越遠了。
    黑狗突然渾身毛發倒豎,它嗅到了危險的氣息。就在它要發出警告的低吼時,一頭體型巨大的銀背狼猛地從樹叢中撲出!
    “啊!”柳青倉促拔劍,卻被銀背狼一爪拍飛。佩劍脫手而出,她踉蹌後退,後背重重撞在樹幹上。
    銀背狼齜著獠牙,一步步逼近。柳青顫抖著摸向腰間的信號符,卻發現符袋不知何時已經掉落。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黑影猛地從側麵撲來!
    黑狗瘦小的身軀狠狠撞在銀背狼側腹。它張開利齒,精準地咬住了銀背狼最脆弱的部位——兩顆圓滾滾的蛋蛋。
    “嗷嗚——!”銀背狼發出一聲淒厲至極的慘叫,整個身子都僵直了。它瘋狂甩動身體,想要甩開黑狗。
    黑狗卻死死咬住不放,被甩得如同破布條般左右搖晃。鮮血從它嘴角滲出,但那雙幽藍的眼睛裏卻閃著決絕的光。
    柳青抓住機會,撿起佩劍,用盡全力刺向銀背狼的眼睛。劍尖沒入狼眼的瞬間,銀背狼終於掙脫了黑狗的撕咬,發狂般撲向柳青。
    “砰!——”
    一人一狼重重摔在地上。柳青的劍還插在狼眼中,她自己也被狼爪抓得遍體鱗傷。銀背狼抽搐幾下,終於不再動彈。
    黑狗一瘸一拐地走過來,看到柳青已經昏迷不醒。她的衣襟被狼爪撕開,露出雪白的頸項和鎖骨。鮮血從傷口滲出,在白皙的皮膚上格外刺眼。
    黑狗慢慢靠近,鼻尖幾乎要碰到柳青的脖子。它能聞到鮮血的甜腥味,能感受到頸動脈的跳動。隻要一口,就能結束這個女子的性命,還能補充自己損耗的靈力。
    雲端猶豫了。
    “咬還是不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