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二王、八司馬”與永貞革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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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貞元年805年)正月二十三日,唐德宗駕崩,享年六十三歲!
年已四十五歲的太子李誦繼位,成為大唐第十一任帝王,是為唐順宗!
順宗在大唐曆史上是個絕無僅有的存在,他於繼位四個月前不幸罹患風疾,導致語言功能喪失。在當時那種醫療條件下,無異於宣告了死刑,讓已過花甲之年的德宗在哀痛中撒手人寰。
國不可一日無君,順宗隻好拖著病體勉強登基,苦苦強撐了八個月。他在位時間雖然不長,卻依靠著“二王、八司馬”,發動了一次旨在肅清朝政的變革,史稱“永貞革新”。
所謂二王、八司馬,是服務於順宗的一個“十人小團隊”——王叔文、王伾,韋執誼、韓泰、陳諫、柳宗元、劉禹錫、韓曄、淩準、程異。
這次革新曆時一百四十六天,在浩如煙海的史書中隻留下幾頁薄紙,卻因柳宗元、劉禹錫兩大文豪的參與倍受矚目!
提起此事,還得從這支“十人團隊”的老板——順宗李誦談起!
李誦是大唐曆史上當儲君時間最長的帝王,他十九歲就做了太子,直至四十五歲才登基,整整等了二十六年!
曆史上比他做太子時間還長的,僅有康熙之子胤礽與漢武帝之子劉據,但這兩人最終都沒修成正果。
在此期間,作為一個身處權力核心的旁觀者,他與父親一同經曆過涇原兵變的戰火離亂,親眼見證過民生艱難,對父親執政期間的利弊得失看得非常通透。史書稱他成熟、慈悲、有韜略,這一品行的形成,恐怕既有德宗的加意培養,也與他二十多年的隱忍曆練密不可分。
可以想見,像他這樣具有豐富政治經驗和人生閱曆的儲君,一旦接手國政必將很快勝任,並在短時期內帶來讓人眼前一亮的施政成果。
隻可惜,上天不遂人願!多年的媳婦還沒等熬成婆,就已被生活壓彎了腰,他的中風使所有希望都化成了泡影!
一切都來得如此猝不及防,行動不便的李誦為了大唐天下的穩定,隻得勉為其難的在翰林學士鄭絪、衛次公擁護下登基,更改年號為“永貞”。
可是一個說不出話來的人還如何頒詔施令?此時,王伾、王叔文——“二王”——憑空出世!
這兩人都是李誦做太子時的幕僚,都生於江浙一帶。王伾善書法,王叔文精棋道,各以所長陪太子解悶。
王伾人長的很醜,說的一嘴吳語,在李誦眼裏就是一個供他開玩笑、逗悶子弄臣。
王叔文五十多歲,讀過很多書,為人嚴肅有城府,經常與李誦在弈棋時聊些民間疾苦,李誦對他比較尊重。
有一天,李誦看書看累了,和身邊幕僚閑議朝政。也不知是誰開的頭,說起宮市之弊。
李誦早對此不滿,一聽有人提起,便慷慨激昂的說:“這件事情做得非常不好,我對此早有看法!”言畢,眾人紛紛附和,有誇他英明的,有捧他明見的,不一而足。隻有王叔文若有所思、不發一言。
等到眾人告退,李誦將王叔文留下,誠懇詢問他不發表意見的原因。
王叔文道:“身為太子主要是探問聖上吃得怎樣、是否安康,不宜過問敏感事務。陛下在位已久,如果因此懷疑太子邀買人心,請問您當如何自處。”
李誦猛然一驚,嚇出一身冷汗!從此,對王叔文留下深刻印象,認為他穩重老練、可托重用。
王叔文在獲得李誦信任後,與王伾一起,開始秘密結交朝中有名望、想幹事的年輕一代中層官員。與韋執誼、陸淳、李景儉、韓曄、韓泰、陳諫、枊宗元、劉禹錫八人號稱死黨。後來,淩準、程異經人介紹,也加入了這個小團體。
他們有三個共同點:
首先,多為言官出身。除了程異做過縣尉,從事財賦工作外,其他人要麽是拾遺、要麽是監察禦史,還有在大理寺管審案的,以上這些都可籠統歸為言官體係。言官是用於議論朝政得失的,其職能有些類似於現在的紀檢監察部門。
其次,文化層次較高。且不說知名度最高的劉禹錫、柳宗元二人,韋執誼、淩準、陳諫也都是在當時很有名氣的大學問家。
第三,中層官員為主。這些人裏,韋執誼是翰林學士,劉禹錫、柳宗元是四五品官,相當於地市級領導。其他人官階相對較低,但也或多或少有些權力,級別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更重要的是,他們的父輩、家族在朝中都有一些影響力。
大致相同的出身、大致相近的夢想、大致相仿的學識,讓他們言談甚歡、相見恨晚,逐漸形成了以王叔文為核心的小團體。他們整日聚會且行蹤詭秘,沒人知道在做些什麽!
一些藩鎮大員給他們貼上了“太子黨”的標簽,也知太子遲早繼位,便私下向他們送錢送物用以提前勾兌感情,以備未來之需。
一次,左補闕張正一上疏求見德宗。言官見皇帝,本身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但因張正一與吏部員外郎王仲舒、主客員外郎劉伯芻交情不錯,而這兩人與王叔文有過矛盾,便懷疑張正一在舉報自己。於是讓翰林學士韋執誼利用職務之便構陷張正一,稱他結交朋黨、玩樂宴飲。沒多久,張正一被遠貶外地,朝廷內外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是得罪了哪位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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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貞元年805年)正月二十六日,李誦帶病在太極殿繼位。
他雖無法講話,也想維持帝王應有尊嚴,讓人在寶座四周拉起帷幕遮擋,裏麵隻有親信宦官李忠言和寵妃牛昭容服侍,所有奏章均需經過他們呈遞順宗。
為了確保國家機器的正常運轉,順宗詔令王伾、王叔文進駐翰林院參決政務,提任韋執誼為尚書左丞兼同平章事,即宰相。
自此,這個服務於順宗的秘書班子開始啟動!
遇到奏章,通常先由牛昭容交給李忠言,李忠言再交給王伾,王伾到翰林院找王叔文,王叔文拍板定調、起草詔書,經順宗同意後,下達中書省由韋執誼承辦。
在這一決策鏈中,他們分工清晰、配合默契。王叔文無疑是大腦,扮演著決策層的角色;韋執誼則是手足,通過韓泰、柳宗元、劉禹錫等人,抓好政策的落地執行;而王伾、李忠言、牛昭容則相當於保障決策鏈順暢運轉的通聯人員。
這些原本處在權力外圍的邊緣人物,一夜之間升格為朝廷的中樞核心,那份獲得感、喜悅感、自豪感是根本無法用言語可表述的。
他們由此充滿幹勁,日夜不停的籌謀策劃,利用工作間隙互相吹捧鼓勵,自比伊尹、周公、管仲、諸葛亮。一時天下之大,我第一、你第二,再也沒有比我們更強的了。
至於提拔誰、重用誰,全憑他們一句話,哪有什麽程序可言。那些平素與他們有過交集的人相繼進入高位,有時甚至一天同時任命數人。隻要這個小團體中有一人承諾“某某可以勝任某職”,不過一到兩天時間,命令就下來了。
於是,王叔文他們十餘人的家裏個個門庭若市。想走王伾、王叔文路子的官員晝夜絡繹不絕,乃至順道帶火了他們府宅附近的茶肆酒壚。
王伾本身就是個靠嘴吃飯的弄臣,品行尤為貪劣,竟然把納賄當成了事業去做,還專門打造了一個超大櫃子用於存放財物,兩口子就睡在上麵過癮。
當然,這個秘書班子也並非完全一無是處。既然掌權,自然也想做出些政績用以穩固權力。
值得稱道的有三件大事:
一是將民憤極大的京兆尹李實貶到通州四川達州)當長史佐官,無實權)。李實是皇親國戚,承襲了祖先道王的名銜。德宗末年,關中地區時常幹旱,他作為京城最高行政長官,本可如實反應,減免百姓賦稅。他卻對德宗說什麽“雖然幹旱,但禾苗卻長得壯實”這樣的胡話,結果不僅大災之年不減租,反而變本加厲的搜刮剝削,用以給德宗進奉。京城百姓對他恨之入骨,聽說他被貶往外地,市井上下一片歡騰。人們紛紛拿著石頭瓦礫等在路旁,準備砸死他。還好,有人透信兒給他,他從小路狼狽出城。
二是撤除了宮市和五坊小兒。宮市不再讓宦官負責,仍按原有製度,交由相關部門辦理。
五坊小兒是唐時設置於宮中,用於飼養雕、鶻、鷹、鷂、狗的五個坊,各坊中的飼養人員統稱五坊小兒。
像圍獵這種貴族運動,在不影響百姓生活時原本也無可厚非,但這些五坊小兒卻時常借此為害民間,成為京城一大禍害。
他們要麽隨意遊走於街市,用鳥網遮住某個巷口,一旦有人無意碰到,先是一頓暴揍,然後再以驚嚇到鳥雀為名強行勒索。
要麽三五成群到飯店吃飯,酒足飯飽抹嘴就走。店裏夥計如果敢向他們要錢,往往被痛打一頓。更可氣的是,他們拿著裝滿蛇的口袋扔到某個店鋪,愣說是誘捕鳥雀用的,讓店家替他們養著。店家哪裏敢留,隻得苦苦哀求,拿錢給物方才作罷。
宮中這兩大弊端,順宗在做太子時就已知曉,因此一登基就安排王叔文他們明令禁止。
三是罷免了一些苛捐雜稅。德宗晚年隻知撈錢,在春、秋兩稅之外,又設置了若幹課目巧取豪奪,把民間搞得苦不堪言。順宗登基未滿一月,就詔令各地不得再收取苛捐雜稅用以進奉。
這三件事情,都與百姓的幸福指數息息相關,因此大受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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