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二王、八司馬”與永貞革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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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王、八司馬”團隊在順宗支持下,用了不到四個月,一舉趕走了大貪官李實,廢除了民憤極大的宮市與五坊小兒,罷免了苛捐雜稅,引來一片叫好聲。
    王叔文作為團隊中的靈魂人物,抓緊時間趁熱打鐵,又瞄上了國家賦稅和軍隊。他知道財權在握方可籠絡人心,兵權在手才能成就大業。
    由於擔心自己資曆太淺,直接上手會導致人心不服,他奏請順宗由宰相杜佑兼管全國鹽鐵轉運,他充當副手在幕後操作。到職後,他根本不看什麽表薄賬冊——也可能是看不懂——而是天天與投靠他的幾個黨人,躲藏在陰暗角落裏竊竊私語,誰也搞不清他到底在做什麽、想什麽!
    就在此時,順宗健康狀況日益惡化,以至上朝都需有人攙扶。順宗一旦故去,政權該由誰接替?這一問題讓朝野內外惶惑不安!
    宦官俱文珍、劉光琦、薛盈珍都是當初德宗時代的當權派,對王叔文等新銳勢力在朝堂上的專權非常忌恨,於是奏請順宗召見翰林學士鄭絪、衛次公、李程、王涯入入見,擬定立太子的詔書。
    鄭絪知道牛昭容他們忌憚順宗長子李純的聰明英武,為了防止生變,早已提前寫好“立嫡以長”四個字遞給順宗看,順宗點頭默許。
    三月二十四日,詔令李純為太子。
    國家有了法定繼承人,這本是令天下寬心的好事,但王叔文卻倍感焦慮。
    一天,他徑直前往中書省,去找韋執誼,讓值班人員入內通報。此時宰相們正在用餐,值班人員不敢打擾,王叔文卻不管不顧地闖了進來。韋執誼竟起立相迎,其他幾位宰相拿著筷子吃驚看著。兩人就站在餐桌邊,旁若無人的聊天,根本沒把幾位宰相放在眼裏。事後,賈耽、鄭珣瑜氣不過,毅然辭職。
    四月初六,朝廷組織冊立太子儀式。百官相賀,天下大喜。王叔文麵帶憂色,一遍遍的小聲念叨:“出師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襟”,聽到的人都在中笑他癲狂。
    他還在努力與他的朋黨進行著最後的掙紮!
    當初德宗在位時,禦史大夫杜黃裳遭到奸臣裴延齡排擠,十年沒有升遷。等到他女婿韋執誼做了宰相,才升任太常卿。杜黃裳勸韋執誼率領群臣奏請太子監國,韋執誼與王叔文一黨,自然不願太子過早掌權,略帶責備的說:“嶽父您怎麽剛升了一職,就擅自議論朝政!”
    黃延裳拂衣而起,怒道:“我是三朝老臣,怎會因區區一個官職就不說實話!”
    韋執誼按王叔文意思,任命給事中陸質為太子侍讀,讓他暗中打探太子對王叔文等人看法,並想法予以撮合。沒想到李純果決強勢,將陸質訓斥一頓轟了出去。
    王叔文看太子這條路走不通,又安插右金吾大將軍範希朝擔任神策軍節度使,讓韓泰出任行軍司馬。神策軍是朝廷直掌的禁軍,其節度使在德宗時期已由宦官擔任。王叔文此舉無非是想搶奪禁軍指揮權,以備不時之虞。
    可那幫宦官陰謀詭計見得多了,怎會不知王叔文的意思。
    他們先是奏請順宗升任王叔文為戶部侍郎,解除了其翰林學士的職務。翰林學士雖無具體官階,卻身處權力核心,失去這個身份,便沒有資格再進出翰林院,等於剝奪了王叔文施政下令的權力。
    然後又派出使者前往神策軍營,告喻諸將按現有建製管好部屬,切勿把指揮權交給他人。等範希朝和韓泰趕到營中就職,竟無一兵一卒前來。無奈之下,韓泰隻得策馬返回,告之王叔文。王叔文驚得目瞪口呆,隻能連聲感歎:“怎麽辦,怎麽辦。”
    俗話說牆倒眾人推!
    王叔文一失勢,西川節度使韋皋馬上參了他一本,緊接著荊南、河東節度使彈劾他的奏章也相繼送達。
    韋執誼見勢不妙,開始與王叔文保持距離,對他不再言聽計從。
    在這一關鍵節點,王叔文母親又病危了。古時做法,父母病危,官員需解職歸家,丁憂守孝。王叔文懷著最後一點希望,臨行前在翰林院擺了一桌酒席,宴請諸位學士,並邀請當權宦官李忠言、俱文珍、劉光琦參加。
    席間,他懇請大家在丁憂期間給予關照,卻遭到俱文珍的辱罵,鬧了個不歡而散。
    五月二十日,王叔文解職歸家。成了平民的他整日盤算如何起複,揚言將來一定斬了韋執誼及其他不聽話的人,讓朝中眾臣極為恐慌!
    王叔文一走,王伾進退失據。他瘋狂托人找關係,替王叔文說話,想用王叔文當宰相,沒人搭理;又想讓王叔文做威遠軍使,還是不行。一天,他坐在翰林院中,接連上了三道奏折,都被原封退回。當晚,夜半時分,突然中風。自此不再上朝。
    七月二十八日,順宗下詔,令太子李純監國。
    八月初四,順宗自稱太上皇;初六,貶王伾為開州重慶開州區)司馬,王叔文為渝州重慶)司戶;初九,太子李純繼位為帝,是為唐憲宗。
    不久,王伾病死貶所,王叔文被追令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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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憲宗著手清算“二王、八司馬”一黨:
    將韋執誼貶為崖州司馬,韓泰貶為虔州司馬,韓曄貶為饒州司馬,柳宗元貶為永州司馬,劉禹錫貶為朗州司馬,陳諫貶為台州司馬,淩準貶為連州司馬,程異貶為郴州司馬。
    “二八、八司馬”刻間煙消雲散!
    這場短暫的永貞革新,至此拉上帷幕!
    《資治通鑒》對此一曆史事件持負麵態度,字裏行間充滿了對王叔文、王伾的不屑與鄙夷。
    而後世一些史學家,則秉持著凡是封建社會反對的就是好的、凡是封建社會讚美的就是壞的這一態度,對“永貞革新”給予了充分肯定,稱他們代表著民心民意。
    曆史上的事不太好評價,隻能說立場不同,就會有不同的評價結果。比如,明明是暴民的義和團,也可神化為“農民起義”;明明是殺人變態狂的張獻忠,也可定性為反抗封建社會的英雄。
    對於這一事件,我的看法是:這就是一次沒有成功的政治洗牌,沒什麽遠大目標,更談不上革新,有的不過是對權力與利益的拚命攫取,如此而已!
    那麽,這次革新為什麽沒有成功?原因有三:
    第一,缺乏政治鬥爭經驗。作為小團夥的核心,王伾、王叔文在給李誦當侍讀前,都查不到有任何從政經曆。王伾是弄臣,情有可原。王叔文五十多歲,也不過是個言官。如果李誦身體健康,二人當個合格參謀沒有問題,但代表李誦獨擋一麵卻是無法勝任。這就好比讓一個隻上過小學的人,硬去完成大學的學業,怎麽可能做到呢!
    德宗晚年朝政紊亂,各色勢力暗流湧動,不論是宦官、文臣還是藩鎮,都在明爭暗鬥。如此複雜詭譎的政治形勢,不是看過幾本書就能解決的。
    “二王”他們在順境時不考慮如何建立統一戰線,拉攏權力集團,卻忘乎所以的封官許願;麵對逆境又束手無措,亂招迭出。與遍布朝堂的那些政治高手相比,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不敗才怪。
    第二,耍弄陰謀不用陽謀,搞“小圈子”至上,徹底孤立了自己。政治家與政客的最大區別,在於政治家善用陽謀,而政客總玩心機。王叔文一黨多為言官出身,查人過失者如果心術不正,往往看誰都像壞人。他們整天裝模作樣、故作神秘,把本該在朝堂上集體商議決策的大事,弄成了小圈子暗箱操作的詭秘事件,耍小手腕、使小權術,格局小、眼皮淺,猖狂一時、糊塗一世。
    第三,目標不一,動機不純。王伾貪錢,王叔文求名,韋執誼想做官,其他的團夥成員也都各有各的目的。在尚未完成內部思想統一的情況下,冒然上陣。沒有清晰的目標綱領,沒有高尚的人品操守,沒有長遠的政治規劃。隻知東刨一鋤頭、西打一棒子,不敗何待!
    透過曆史的煙雲,把握曆史的真相,其目的並不是要矯情較真,而是堅持用獨立的視角去思考和審視一切,這是保持獨立人格的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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