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港外海。
    “黑蛟號”在黑漆漆的海麵上轉了個彎，分毫不差的貼到了一處小島背麵下錨。
    “大當家的，咱們這次來泉州，到底是為什麽事兒啊？”問話的是小猴子。
    這小子的個頭高了不少，卻還像從前那般精瘦，如今已是李華梅手下的老把式了。
    李華梅這些年先是海上緝凶，後又跨洋萬裏，手下的兄弟換了一撥又一撥，就連腳下的“黑蛟號”都不是最初那艘了！
    見大當家不答，他也不繼續磨嘰，還像從前一樣靜靜陪在身後。
    “今夜會有一艘黃家貨船經過。”半晌後，李華梅突然又開了口，“不能開炮，必須生俘，而且要快，慢了對方就會點火！”
    小猴子沒有任何意外，鄭重點頭，整個人的氣勢都變了，“大當家放心，我這就去布置，到時親自帶隊！”
    ......
    黃府牆外。
    曲明傑心裏越來越沒有底，吳老大進去這麽久了，怎麽一點兒動靜也沒有，不會出了什麽岔子吧？
    “老大，有些不對勁兒啊！”
    一個手下急匆匆跑來，張口就讓曲明傑心頭一跳。
    來人諢號“瘦狗兒”，旁的本事沒有，就是一對招風耳靈得很，平日裏放風、打探消息全都靠他。
    “怎麽了？”曲明傑的聲音有些發顫。
    瘦狗兒指了指遠處黑暗，低聲道：“我剛聽到遠處似有大隊腳步聲，而且越來越近，好像就是衝咱們這邊來的！”
    曲明傑眼睛驀地瞪大，不死心的又問了一句：“沒聽錯吧？”
    瘦狗兒指指自己耳朵，“老大，我這耳力您還不知道嗎？”
    話音方落，不遠處的黃府大門突然打開，從裏麵衝出黑壓壓一群家丁，個個手持兵刃。
    “操！果然出事了！”
    曲明傑心頭大罵，一舉手中鋼刀縱聲大吼：“兄弟們，今日已經沒了活路，殺啊！”
    十幾個手下都知道老大這話沒錯，縱使心頭惴惴，還是一個不少的迎了上去。
    直到此時，這夥人也沒一個想過是被武從文耍了，都以為事情隻是失手了而而已。
    ......
    兩頭騙的武從文呢？此時已經登上了出港的大船。
    泉州雖已封城，可做人販子的，怎麽可能沒有秘密出貨通道？這玩意白天和黑天區別不大。
    沒錯，他們走的是直通城外的地道！
    地道盡頭是處偏僻海灣，早有兩艘海船整裝待發。
    一層海風習習，水手齊備；二層富麗堂皇，酒菜滿桌；誰能想得到腳下卻是地獄牢籠？
    密封的甲板隔絕了呻吟、哭喊，黃國棟舉杯敬酒，再不似之前那般緊張兮兮。
    “海上簡陋，慢待了貴人，您千萬莫要見怪。”
    武從文看著杯中琥珀色的液體，越看越覺得像是剛剛見過的鮮血，忍著殺意頭仰杯幹。
    “還不是時候，且讓這一家再多活幾日......”
    黃國棟哪知他心中所想，笑著問道：“貴人覺得這酒如何？”
    武從文實在懶得搭理這老貨，板著臉也不搭話。
    黃國棟有些尷尬，卻絲毫不敢表現出來，繼續賠笑道：“這是泉州最有名的攬勝樓陳釀，在這顛簸的船上喝來，的確少了幾分意境。”
    到了北邊還得仰仗對方在餘婆婆麵前美言，再囂張一點兒他也不敢得罪。
    “此次見麵匆忙，待到貴人日後有機會再來泉州，黃某一定在攬勝樓擺上一桌，再點幾個紅袖居的姑娘。屆時美酒配浩渺，佳人攬日落，那才是待客之道！”
    黃國棟又小小試探了一把，見武從文還是不答，一咬牙湊過去直接把話挑明，“黃某有個孫女，年方二八，正是仰慕英雄的年紀，要不要把她招來？也算了了老夫一樁心願......”
    武從文終於瞥了這不要臉的老小子一眼，心說：“可真他媽的舍得下血本啊！那是你親孫女嗎？”
    不過對方都已經把話說到這份兒上，自己如果再不開口，恐怕就要惹人起疑了。
    “黃老爺，船有兩艘，為何一南一北？”
    黃國棟被點破計倆，不但不惱，反而長舒了口氣，“原來對方一直冷著臉，為的是這個啊！”
    隻見他順勢坐到武從文身邊，神秘兮兮的解釋道：“貴人剛剛也看到了，有幾個小崽子剛被去了手腳，更有幾條‘人蛇’剛做好不久，身子骨都虛弱得很，怕是禁不住長途顛簸。”
    “萬一死在了海上，天氣炎熱要不了一日便會臭不可聞，這船可就待不住人了。若是直接扔下海，又恐暴露蹤跡。不如分開行動，還能順便幫我等引開官府追查，算是多一道保險。”
    武從文心中發冷，麵上卻故作疑惑的問道：“他們若是被發現了，難道查不到你頭上？”
    黃國棟眼中閃過一絲得意，“貴人放心，那船上都是養了多年的死士，若事真不可為，立刻便會放火沉船，一了百了！”
    武從文假意舒了口氣，主動和他碰了一杯。
    黃國棟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滿飲後再次問道：“貴人要不要見見我那孫女？不是黃某自誇，我家如煙雖不敢說是天香國色，卻也被泉州眾多公子仰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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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這，他故意歎了口氣，“隻可惜那丫頭心氣兒太高，一個也看不上眼！大概隻有貴人這般英雄人物，才能幫黃某解了這樁心事。”
    武從文一句“臥槽”好懸沒他媽脫口而出，這老貨還真是不要臉到了極點，美人計就說美人計，竟能說得這般清新脫俗......
    還好，還好！
    自己也不是啥正人君子，這種送上門兒來的賄賂，不要白不要唄！
    ......
    泉州城中，黃府。
    武英在關鍵時刻終於趕到，直接撿了個現成的便宜。
    那曲明傑也是命硬，居然在數倍於己的黃府家丁圍攻下，僥幸沒死。
    跟著一起趕來的馬飛，一眼就認出來他，嘶吼著：“孩子呢？你今夜收的那個孩子呢？”
    拖著一條瘸腿的李善為了跟上大部隊，早已跑得虛脫，見狀便如回光返照一般衝破官兵防線，五指如鉤死死扣住曲明傑的臉，麵孔猙獰得宛如惡鬼。
    “還我孩子！你還我孩子！”字字泣血，仿佛下一秒就要下口撕咬。
    曲明傑哪敢掙紮，在肚子裏把覃黑狗罵了一萬遍。
    看看眼前這架勢，好幾百官兵啊，連他媽知府大人都到了，那狗日的到底是偷了誰家的孩子？！
    不過這廝倒也沒有太過驚慌。
    不是他心理素質好，而是有恃無恐！
    事情鬧大了好啊！鬧得越大官府越得秉公辦理。
    今天根本沒有機會將孩子送進黃家，而是另尋了一處隱秘所在掩藏，人絕對是安全的。
    大武律法承襲宋製，將孩童賣給別人家當子孫的，也就判處三年徒刑而已。
    隻要咬死了不認從前的罪過，這未遂......
    哼哼！能判老子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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