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的雪越下越大，南昌城的青磚黛瓦漸漸覆上一層素白。沈書瑤站在梅香閣的窗前，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腕間的量子手環。藍瞳深處倒映著院中那株老梅，枝頭掛著的青銅鈴鐺在風中紋絲不動——通訊節點依然處於離線狀態。
    \"娘娘，該喝安胎藥了。\"青黛捧著黑漆托盤輕手輕腳地走進來，碗中湯藥冒著熱氣。
    沈書瑤轉身時，褐瞳已然取代了藍瞳。張氏接過藥碗，眉頭微蹙卻一飲而盡。\"王爺還在文淵閣？\"
    \"蕭先生走後，王爺就一直在那裏。\"青黛接過空碗，壓低聲音，\"紅袖方才來報，按察司的周大人帶著幾個生麵孔在城東織坊附近轉悠。\"
    張氏的手指在袖中攥緊，又緩緩鬆開。她感覺到意識海中沈書瑤的警覺如漣漪般擴散。\"去告訴王爺，就說...小世子想聽他講《山海經》裏的故事。\"
    青黛剛退下，一陣刺骨的寒意突然從脊背竄上來。張氏猛地轉身，看見蕭燼羽不知何時已站在廊下，月白直裰上竟沒有半點雪痕。他左手托著隻通體雪白的雀兒，右手指尖輕輕逗弄著鳥喙。
    \"王妃的氣色比三日前好多了。\"蕭燼羽抬眸，琥珀色的瞳孔深處閃過一絲機械藍光，\"這雪雀是終南山的稀罕物，最是安神。\"
    張氏下意識護住小腹，褐瞳中閃過一絲慌亂。沈書瑤的意識立刻浮出水麵，藍瞳取代了褐瞳。\"蕭先生擅闖內院，恐怕不合禮數。\"
    雀兒突然從蕭燼羽掌心飛起，落在沈書瑤肩頭。冰涼的鳥爪透過衣料傳來異樣的觸感——那不是活物的溫度。
    \"初九日午時。\"蕭燼羽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紀綱已經懷疑那些織機能一夜織出十匹雲錦的原因。\"他抬手似要撫摸沈書瑤的發絲，卻在半空停住，\"楚明河派了三個清理者過來，最遲明晚到南昌。\"
    沈書瑤肩頭的機械雀突然炸開，化作無數銀色粉末灑落在她石榴紅的鬥篷上。蕭燼羽後退一步，又恢複了那副瀟灑琴師的模樣，高聲笑道：\"這雀兒認主，看來與王妃有緣。\"
    \"娘娘！\"紅袖的聲音從回廊另一端傳來，她按著腰間彎刀快步走近，警惕地掃視蕭燼羽，\"王爺請蕭先生去前廳用茶。\"
    蕭燼羽深深看了沈書瑤一眼，轉身時袖中滑落一個小巧的金屬管，悄無聲息地滾入積雪中。沈書瑤藍瞳微閃，量子手環立刻掃描出那是一支基因穩定劑——正是她腹中胎兒最需要的藥物。
    文淵閣的地龍燒得極暖，朱權披著素色道袍，正在翻閱《神奇秘譜》。黑瞳沉靜如水，修長手指輕輕撫過泛黃的紙頁。聽到腳步聲，他頭也不抬：\"蕭先生對這本琴譜似乎格外感興趣。\"
    蕭燼羽在案幾對麵坐下，指尖輕叩檀木桌麵：\"王爺可知《廣陵散》的第三段指法，在唐朝時就已失傳？\"
    \"哦？\"朱權終於抬眼，瞳色不知何時已變成湛藍，\"蕭先生見識不凡。\"
    兩人目光相接，空氣仿佛凝固。林毅通過朱權的眼睛，清晰看到蕭燼羽左眼瞳孔中細如發絲的電路紋路——那是楚明河最新型號的量子通訊器。
    \"王爺！\"房昭匆匆推門而入，額上帶著薄汗，\"剛收到密報，紀綱親自去了西山試驗田！\"
    朱權藍瞳驟縮。試驗田裏不僅有抗旱稻種，還埋著三處量子信號增幅器。他起身時袖中滑落一枚白玉棋子，落地發出清脆聲響。
    蕭燼羽突然按住琴弦：\"紀綱身邊有個叫莊敬的參政，最善辨妖異。\"他指尖在琴麵輕敲出一串密碼，\"楚明河給了他一件"法器"，能探測納米級金屬。\"
    林毅瞬間明白這是警告。他借著整理衣袖的動作，激活了藏在玉佩裏的緊急信號。遠在王府另一端的沈書瑤腕間手環立刻震動起來，投影出全息地圖——西山試驗田的位置正閃爍紅光。
    \"蕭先生。\"朱權藍瞳直視對方，\"聽聞你擅長《秋鴻》一曲，不知可願指點一二？\"
    這是明擺著的逐客令。蕭燼羽卻微微一笑，從懷中取出一卷竹簡：\"這是《秋鴻》的唐代殘譜，就當是給王妃的賀禮。\"他起身行禮，在門口又頓了頓，\"對了，那株老梅上的鈴鐺...雪大易鏽。\"
    房門關上後，林毅立刻切換意識。朱權黑瞳重現，他快步走到書架前，抽出一本《道德經》輕輕一按，牆麵無聲滑開，露出裏麵的量子通訊終端。
    \"試驗田保不住了。\"林毅的聲音通過朱權之口說出，藍瞳再次浮現，\"啟動熔毀程序，優先銷毀增幅器。\"
    沈書瑤的全息影像浮現在終端上方，她正在快速操作手環：\"稻種基因序列已經備份，但紅袖說紀綱的隊伍裏有個叫宋晨的百戶，曾經是你的舊部？\"
    朱權黑瞳回歸，眉頭緊鎖：\"宋晨？他應該在大寧...除非...\"他突然握拳砸在案幾上，\"紀綱是故意的！\"
    酉時三刻，西山試驗田燃起衝天大火。莊敬站在雪地裏，手中羅盤指針瘋狂旋轉，最終指向灰燼中一塊扭曲的金屬片。
    \"大人！\"宋晨單膝跪地，捧著一把焦黑的稻穗，\"這些穀物顆粒大得不正常，而且...\"他壓低聲音，\"田壟排列暗合星象，絕非尋常農事。\"
    紀綱披著玄色大氅，陰鷙的目光掃過四周。他彎腰拾起半融化的青銅鈴鐺，指腹擦過內壁的奇特紋路：\"果然有妖術。\"轉身對親兵厲聲道，\"立刻飛報皇上，寧王府涉嫌巫蠱魘鎮！\"
    同一時刻，寧王府地下的密室裏，沈書瑤正在檢查最後一批設備。藍瞳在昏暗的燈光下如深海般幽暗。紅袖持刀守在門口，青黛則忙著將賬本浸入特製藥水中——那些記載著未來科技的紙張遇水後，墨跡立刻變成了普通的繡樣圖。
    \"量子通訊暫時不能用了。\"沈書瑤關閉手環投影，\"蕭燼羽給的基因穩定劑是真的，但我檢測到裏麵帶有追蹤程序。\"
    張氏的意識突然浮出水麵，褐瞳中滿是憂慮：\"若是巫蠱之罪坐實...\"
    \"不會的。\"朱權的聲音從台階上傳來，黑瞳沉靜如淵。他身後跟著蕭臨，那個永遠戴著人皮麵具的暗衛統領。\"宋晨是我的人，他冒險傳了消息出來。紀綱拿到的"證據"足夠定罪，但還缺最關鍵的一環——\"
    \"證人。\"林毅接過身體控製權，藍瞳在黑暗中微微發亮，\"紀綱需要活口證明那些"妖術"確實出自王府。\"
    沈書瑤藍瞳一閃：\"蕭燼羽說的清理者...\"
    \"明晚到。\"林毅點頭，\"楚明河不會允許未來科技暴露在明朝人麵前，他派清理者既是為了滅口，也是警告我們。\"
    朱權重新掌控身體，黑瞳轉向沈書瑤：\"王妃可有良策？\"
    這個稱呼讓沈書瑤心頭一顫。四年來，朱權始終恪守禮節，即使知道她與林毅的關係，也從未越界。而此刻\"王妃\"二字從他口中說出，竟帶著說不清的複雜意味。
    \"將計就計。\"沈書瑤藍瞳中閃過一絲決絕，\"既然紀綱要證人，我們就給他一個。\"
    子時的梆子聲剛過，蕭燼羽站在自己府邸的密室裏，麵前懸浮著南昌城的全息投影。三個紅點正從不同方向接近城市——那是楚明河派來的清理者，半機械半生物的殺戮工具。
    他指尖輕點，投影切換到寧王府內院。沈書瑤獨自站在梅樹下，正伸手去夠那枚青銅鈴鐺。月光下，她的側臉線條柔美而堅韌，藍瞳中映著鈴鐺內壁的納米紋路。
    \"你還是老樣子。\"蕭燼羽輕聲自語，\"明知道有陷阱也要伸手。\"
    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縷鮮血從嘴角溢出。左眼的機械義眼發出警告紅光——強行改造身體適應明朝時空的副作用越來越嚴重。擦去血跡，他打開暗格取出量子存儲器，7319年的沈書瑤影像再次浮現。
    \"燼羽，如果有一天我們迷失在時間裏...\"
    \"我已經找到你了。\"蕭燼羽觸碰全息影像，手指卻穿過虛影，\"可你眼裏隻有那個困在古人身體裏的林毅。\"
    密室角落，機械沈書瑤靜靜站立。她的情感模擬程序無法理解這種痛苦，但處理器卻莫名地加快了運轉頻率。
    蕭燼羽突然轉身，將一支注射器紮進頸部血管。納米機器人順著血液流向全身，暫時穩定了崩潰的細胞組織。他喘息著打開通訊器：\"清理者到位後，先摧毀城東織坊。沈書瑤的試驗田已經毀了，不能再讓她繼續汙染這個時空。\"
    機械沈書瑤突然開口：\"根據情感模擬分析，您這種行為在人類中稱為"因愛生恨"。\"
    蕭燼羽冷笑：\"你懂什麽？我隻是在執行任務。\"他關閉投影，從架上取下古琴，\"去準備吧，明天這場戲，我們都要演好。\"
    窗外，雪又開始下了。一片雪花穿過窗欞，落在琴弦上，轉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