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何倒不是要和恩兄生分，是心中不知該怎麽說才好，皺著眉，將他心中對山後那些獵人的古怪直覺和恩兄如實說了。那些獵人做起事來，總讓他覺著有些像師父，彪猛，無所顧忌。這一直覺，他說不上是好還是壞，但總歸很古怪。
    合著是這事，千衣蝶笑盈盈地道：“整天和野獸打交道當然生猛沒顧忌啦，不用擔心，那天我去過了，口音都是南方腔，婆娘孩子都有。沒問題的。再說了，像你師父更好啊，俠客嘛。”
    小何想想也是，不再說了，自去和花蕊耍那林伯依著千衣蝶吩咐新弄出的翹翹板。
    千衣蝶拉著趙白玉來到大榆樹下，跳上一匹小木馬。趙白玉會意，握住木把發力前推，木馬下麵的圓木盤受力轉動，帶著千衣蝶打起圈來，就是木盤轉起來遠不如鐵盤滑潤，吱吱嘎嘎響。
    不多時，林更生帶著個師弟來到，原本是要為轉盤木馬上漆的，見少爺小姐在耍木馬，便與師弟替代趙白玉推木馬。
    趙白玉得了空，躍上另一匹木馬，追著前一匹木馬打起圈來。
    兩人推自比一人推轉要快許多，不多時，千衣蝶與趙白玉皆是頭昏眼花，渾身難受，忙不迭地吩咐停推，逃下木馬，坐到一邊休息。
    梁九德自莊外行至，笑道：“外麵鬧翻了天，你們兩位正主倒是穩坐釣魚台。老遠就看到兩位耍木戲，瞧這模樣怎麽和老酒暈船一般？”
    千衣蝶捂頭慘哼：“是我忘了，那東西轉長了就會暈。”又道：“白玉，你這前生不如後世，轉這一小會就暈馬了。”
    趙白玉正以全力強壓那惡心感，鬥嘴上實有心無力，隻能作罷。
    梁九德打趣道：“丫頭，虧你能想出這許多木器花樣，有沒有能飛到天上去的？你師傅可是正經的佛豬，什麽神仙法寶都見過的。”
    千衣蝶眼前一亮，頭昏霎時好了一半，嬌呼：“老酒，好主意！我就說好像忘掉了些什麽事，有竹子與厚布就能弄。”
    梁九德本是戲扯，見她不似說笑，不禁半信半疑，問道：“真有會飛的竹器？”
    “真有。不過沒法自己飛，要你從山上跳下來，要有大風，很有趣的，我在天上和師傅玩過幾回。複雜的記不住，簡單的不難。”千衣蝶著花蕊去拿紙筆，心裏想著飛泉山不矮哩。
    不一會，花蕊拿來紙筆硯墨，小何搬來小木桌。千衣蝶以筆飽墨，給眾人畫解後世簡易滑翔機的構造，像不像三分樣。她是興奮激動，趙白玉是眼皮直跳，紙上那種上麵竹子披布、下麵竹子吊人的玩意實在是跳崖自盡的好東西，哪裏可能飛得起來嘛。
    千衣蝶可不管大吳能不能弄出來，開心之餘又畫起熱氣球來，大講熱氣球比簡易竹飛機難造得多，但遠較竹飛機安全穩當。
    梁九德聽著那熱氣球要燒什麽煙化氣、燒什麽石油，不禁連連搖頭，心裏想著千家丫頭到犯傻時節了，先不說那煙與氣，石頭裏哪可能榨出油來嘛。
    說來大吳朝是有石油的，就是不叫石油這個名，叫猛火油，向為朝廷嚴格管控，早在唐宋就有記載，中原地界無產出，在西寧衛地界。
    好一會，千衣蝶興盡，放下筆，打量周遭，發現一圈滿是你犯傻犯得厲害的眼神，也不分辯，笑盈盈地道：“你們別瞪這麽大眼嘛，想想風箏與紙鳶，竹綁紙，不就飛到天上去了？你們就當竹飛機是大風箏。”
    這麽一說，梁九德倒是明白了些，可也覺著千衣蝶犯傻十成十，搖手道：“不妥。在京師那會，我聽人說起過，明帝爺時有個侯爺急暴殘忍，用人耍大風箏，摔殘了好些個下人丫環，明帝爺震怒，將他貶為庶民。”
    千衣蝶道：“不同啦，我這個不用線的，至少要從百來丈山上跳下才行。放心，我沒全傻，不會讓林伯現在就弄一個出來耍耍的，要先行試用。就像這樣。”說著將手中紙折成一隻紙飛機，甩手擲空。
    紙飛機飄飄悠悠，飛出三四丈才落地。
    折紙在大吳不算稀罕事，可紙飛機的模樣天下首現，眾人好奇了，那紙為什麽能像鳥一樣飛呢？
    小何跑過去撿回紙飛機，撓著頭，向恩姐問起機關在哪。
    又有事可以胡扯了，千衣蝶心上歡喜，麵上作出一派正經嚴肅，道：“那就是神仙們借風飛行的法寶，名為飛機，我沒法力，隻能是擲著玩玩。我教你們折。還有一種紙鶴，神仙們吹口氣就能讓它變活飛。”
    對這話，眾人至多信一半，可折紙能飛是真的，不免來了興致，拿來廢紙，剪裁後學著千衣蝶左折右折、對折彎折。紙飛機，眾人是一遍就會，紙鶴費了些工夫，可三四遍後也盡都會了。梁九德托著紙鶴，尖尖地笑，心裏尋思這要是真能吹口氣就活了帶人飛，那還不是千萬裏隨心往來？
    趙白玉拎著紙鶴左看右瞧，道：“還真能折出來。傻妹妹，張果老的驢子有傳說就是折出來的，你會麽？”
    “我是傻子啊，別要求太高，就記得這兩個的折法。啊，青蛙與小船還記得大半，研究研究應該能齊整。”
    趙白玉正要在說，一莊上人跑了過來，報說趙老爺派人來了，知會二少爺帶著表小姐去城裏宅子。趙白玉心知必是為了囤線一事，與老酒告別，帶著千衣蝶離去，見過趙家來人後一同入城，直至申時才回返作坊。趙白玉使人招來林伯父子與小何，吩咐完事後帶著千衣蝶回天華。
    次日清晨，小何溜出百木聚作坊，一路入城，自後門進了史家賭坊。
    史大虎正急得雙眼冒火，見小何人來，瞪著眼珠子就是一陣罵咧。小何陪罪，其後報說消息。聽完事，史大虎要過那偷偷“秘抄”的幾頁真賬盯著看，心下滿是銀子翻過來顛過去。
    旁邊一混混見老大臉繃得緊，隻當他是心火未散，心下覺著表功機會來了，指著亂成一團的鬼畫符，喝罵小何不盡心，抬手就要打。史大虎一腳踹開自作主張的混球，讓人拿了錠大銀賞給小何，著他回莊上繼續打探，其後離了賭場，來到城中翠濃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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