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審的結局早在一開始就注定，那些惡丐與潑皮加一起也不是三一公梅默行的對手，越狡賴越是破綻百出，最後便是互相推賴，一通板子後就全都變得老實聽話，隻是這收人銀錢綁人生事的罪名遠比不得聚眾劫奪，章疤痢與銅拐李又非主謀，頂多囚幾年，其他的，流個百裏罰苦役罷了。等到明天，梅默行便會將案子上呈方府尊，到時配上田莊裏抓到的人，主謀人非哭不可。
    就算田莊上出了意外也沒什麽，有了章疤痢的供狀就已是拿到一半鐵證，馬家不好說，史家是怎麽也摘不幹淨了。
    千衣蝶笑語：“看來咱們正走好運，梅大官不來，黃縣丞關人不難，可沒法升堂斷案。”
    趙白玉道：“確是。那邊正在退堂，梅大伯不是那種死板不講人情的清官，可對那奢侈奢靡一向極是厭惡，尤其是現在這種情勢，過後會與黃縣丞來這，別有衙差去知會縣中大戶，主要是商量接下來的安撫賑濟，其次就是權當新官上任的接風宴。百合妹子，去叫掌櫃來。”
    千衣蝶道：“等你說就晚了，早有安排，八大桌，足夠人坐的，比不得府城福蘊樓的氣派，勝在好吃實惠。”
    趙白玉道：“傻妹妹就是靈慧。再加兩桌，官吏不同於民，單坐一桌才妥當；衙差不入官品，卻是小民現管，於酒館後麵單擺一桌。”
    千衣蝶心道疏忽，叫來掌櫃，吩咐添加兩桌。掌櫃樂得多賺銀子，連聲應下。
    過得一會，縣中鄉紳大戶陸續來到，各自寒喧落座。又過一會，黃縣丞來到，身後跟著那舊疾忽發又忽好的主簿，及縣中典史、推官，依官品高低於主桌坐下，主位是梅縣尊的，沒人敢造次。小縣之中，除去縣尊，也就縣丞、主簿、典史、推官是“入品流”的正經朝官。
    隨後是縣學教諭與六房佐吏領班來到，自坐一桌。
    不多時，人齊，梅默行淨麵洗手，於雅間內走出，入堂坐進主位。眾人起身行禮。梅默行擺手，示意眾人不必多禮，隨後盯向那主簿。
    主簿自知先前所為深為現任縣令不喜，垂下頭去，心中忐忑難安。梅默行收回目光，省去寒喧，於眾人敬過一杯酒後直接說起方府尊那就地安撫不許流民北上的嚴令。縣尊來到，大戶們一改先前對黃縣丞的冷淡，踴躍上前。
    千衣蝶在裏麵雅間聽得直撇嘴，深感都是些看菜下筷的高人。賈百合懶得管那些善心大戶是真心還是假意，隻管吃，一人包圓酒菜，猶自不足。
    千衣蝶是第一次見到小百合放開食量，頗感驚奇，喚來小二，加點酒菜，全部打包，回返千宅花影院，於後院擺放，抱著聞香而來的大花狸虎妞給賈百合說故事。賈百合邊吃邊聽，越聽越著迷，直到夜深方極不情願地回屋睡覺。
    次日清晨，已經習慣人叫才起的千衣蝶被呼喝聲吵醒，眯著眼出屋一瞧，是賈百合在那練棍法，打個哈欠後自去洗漱。花正正在打掃，見小姐起來了，便去小廚房拿取早飯。
    不多時，千文秀輕手輕腳地溜進宅院，拿到妹子許諾的五十兩，躡手躡腳地溜出院子。千衣蝶看得直搖頭，這二哥不想呆在家裏就和她不想去大娘屋裏念經一般。忽有一人翻牆而過，一襲書生袍，不是趙白玉，還能是誰。
    千衣蝶招了招手，嬌語調侃：“怎麽翻牆進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要偷香竊玉呢。”
    趙白玉道：“虎妞是一跳便上牆了，哥哥我就比牆矮了些，又跳又爬，費了好大勁才過來。分明就是學它的模樣跳的。差的也太多了。”
    千衣蝶道：“又犯瘋性，那螞蟻還能舉起重過自己十倍百倍的東西呢，要不要學一學？”
    趙白玉道：“學不了。傻妹妹，昨個怎麽先跑了？氣哥哥沒讓你上桌？別啊，哥哥也是沒辦法。你是全縣皆知的傻子嘛，千家要是讓傻子上桌恭賀新縣尊上任，鬧笑話不說，也會讓有心人得到口實，這不敬官府、藐視縣尊的罪名真要鬧起來，梅大伯都沒法護著千家。”
    千衣蝶道：“敢情你是怕我轟你出院子才翻牆。安心吧，那種幹說不吃的悶宴，你求我去我也不去。小百合，別練了，過來吃早點。隻管吃，蝶姐不缺那點糧食銀子。”
    傻妹妹不氣，趙白玉徹底安心，先給千衣蝶盛了碗粥，再剝兩個雞蛋，分給千衣蝶與賈百合，這才拿起饅頭，就著醃嫩黃瓜大咬一口。
    賈百合拿過大盤饅頭，給蝶姐與白玉大哥說起當年第一次隨爹南下時的笑話，她一直以為南方人也吃麵，過了兩三月才習慣吃米。
    千衣蝶前生對營養學頗有興致，想著小百合的驚人氣力，問起賈家平常都是吃些什麽，要知她二哥實是頓頓吃肉，可連賈百合氣力的一半也沒有。趙白玉對百合妹子的日常飲食也頗具好奇。
    賈百合又給自己拿了盤花卷，埋怨起爹娘小家子氣，白麵饅頭舍不得吃，整天裏盡吃雜麵大餅，雜麵糊糊。
    趙白玉哈哈笑，心想這才對，你一個閨女的食量抵得過三四個兒子，不節省一點，賈家怕是連雜麵大餅都沒得吃。
    千衣蝶倒是納悶了，這連白麵饅頭都不是頓頓吃的，小百合哪來的這般驚人氣力，肌肉力量與高蛋白質可是相輔相成的。
    趙白玉將一盤燒賣推給百合妹子，打趣道：“單看食量，你比傻妹妹更像是豬師傅的徒弟。百合妹子，不是趙大哥說損人話，瞧著你爹的衣食住行，絕非當地大戶人家，在家沒可能三頓都吃飽吧。”
    賈百合毫無氣色，爽直回道：“白玉大哥好厲害呢，單看就能猜到。窮人家都一樣啦，就中飯吃得勉強。不過那是家裏的飯，我打小時起就知道爹娘不容易，若是餓了，就去山裏尋東西吃。天上飛的、地上跑的，就沒有我抓不著的。小龍就愛跟著我，不過他吃不了多少就是。”
    聽得這話，千衣蝶恍然明白難事緣由，盈盈一笑，心想這才對，小百合確是人世少有的天賦異稟，可要是整天餓肚子，早成個營養不良的瘦丫頭了，這山珍野味養大的野姑娘才能令她那天賜奇異達成完美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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