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眼就過了，王浩回老家送李小霞最後一程，我把她給孩子的錢單獨存了起來。
    這筆錢沉甸甸的，一路上我都有些心神不寧。直至錢被送到銀行人員手裏，變成了銀行卡上的一串數字。
    那一刹那恍惚，我忽然覺得：或許李小霞是準備在孩子出生後給他的。
    這筆錢，一直都在她的計劃裏，並且她肯定還交代過家裏，說一定要把錢幫她給到位，所以王浩去便直接拿到了。
    我心裏一陣難受翻滾。
    她真的有心了，她真的很想很想看到孩子出生，可最終她還是沒等到。
    後來是張濤給我打電話我才緩過神。
    之前我讓他幫我留意保鮮櫃，他說有眉目了，讓我有時間和他一起去看看。
    我和王浩通了口氣，說一會兒如果他先到家就在家等我。
    我和張濤約在湘雅村。
    花果園這邊市場大，配套齊。有一些專門賣二手家電家具的分布在這邊。由張濤帶路，我就跟著他走。
    “你怎麽找到這邊的？”
    我還以為他就在修文找找，結果不是，直接找到花果園來了。
    “剛好碰到的，在網上瀏覽了一下，給我推的就是這邊，然後我打電話詢問，正好前天來了一趟貴陽先看過，覺得可以就叫你也來看一看了。”
    “你前天來貴陽了？”
    “嗯。”
    他那個神情看上去有點兒意思，有一種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感覺。
    於是我便問他：“你……找到女朋友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往這個方向問，結果張濤咧嘴一笑。
    “還沒。”
    “但是快了？”
    他又笑，抬手抵了抵下巴，然後扭頭看別的地，又轉回來，輕輕嗯了一聲。
    我一聽，一句“那感情好啊”破口而出，也隨著他這個事兒有些眉目感到開心。
    於是就多問了句：“是哪裏的人？貴陽的？還是在貴陽工作上班的？”
    結果他和我說：“咳咳，這個人你認識。”
    “？”
    我認識？貴陽我也沒幾個認識的人啊，主要認識的都還是一些男生，女生的話……等等，該不會是我手下的這些人吧？我的賣貨人員其中的一個？
    再細化一下，雖然女性居多，但是結婚和年紀大一點的占比大。
    然後有一個十九歲的……
    有一個……
    我突然想到一個名字，便直接問他：“你說的該不會是江萊吧？”
    隻有她在年齡上符合一點，而且她現在是單身，離異單身的狀態。
    張濤點頭。
    我心裏嘶了一聲。
    之前其實我也有撮合他們兩個的意思，但是張濤那會兒給我的感覺就是不想出修文，我覺得……如果一個在修文，一個在貴陽，怎麽都覺得有點牽強。
    和我和王浩之前那種情況還不一樣。
    王浩起碼兜裏有錢，但是張濤不同，他還得更考慮現實的一麵，經濟是穩定一段男女關係最重要的一環。
    沒想到他們兩個還……居然還有這種意向嗎？
    我也沒介紹呀，他是怎麽知道江萊的聯係方式的？這倆人又是怎麽認識的？
    這個問題最終我從張濤這兒得知，是我物色門麵那一次，正好張濤也在附近，當時我隻顧著認真看門麵去了，王浩和張濤會上麵，江萊那個攤位就在附近。
    這一來二去就碰上了。
    誒~~
    這張濤眼光是挺好的，江萊本來就是個不錯的女人，有顏值有腦子。
    看來這倆人有緣分。
    但我問他：“那你對人家有想法，她對你如何？你們兩個互通心意了嗎？”
    “我和她說了，她說大家多了解了解”
    我輕點點頭。
    大家多了解了解的意思就是當下還有一些疑慮，我估計江萊也是覺得他在修文，考慮一些現實問題吧。
    現在她把我那個攤位搞得順風順水的，每個月提成也不錯，女人一旦有了錢肯定是想向上選擇。
    等那個門麵倒騰出來，我估計她還得往上升。
    但我看張濤對她意向高，心想著，如果張濤願意到貴陽來幹，指不定以後這兩個搭檔起來會給我帶來一些便利。
    比如門麵貨量輸出大，他還可以幫忙上下貨，也可以送貨。
    修文那邊的工廠他也熟悉，各環節、門路，他跑起來甚至不用我出麵，可以為我節省時間，提高幹事效率。
    孩子出生我必然會受到一些影響，如果能在這之前攛掇好張濤兩頭顧著，不僅為我和王浩節省精力，也是給張濤一個掙錢、成家立業的好機會。
    這是雙贏狀態。
    “她是不是覺得你們兩個隔的距離有點遠？”我又問張濤，把他引上正路去思考。
    之前他一直想留在修文，還說在貴陽沒有別的出路，而且各項開銷算下來不劃算。其實也算是一種提前躺平的狀態，但他太年輕，其實應該闖一闖。
    貴陽雖然是省城，但相比北上廣那種一線城市，不是一個級別。就算租房子隨便找個事幹，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狀態是很好生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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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濤搖頭，說：“我也不清楚。”
    看來江萊是沒有和他明說。
    要麽就是覺得現在兩個人還不是很熟，還不好提出來。
    要麽……還有些別的想法。具體是什麽我就不太好推測。
    但我換她那個角度肯定希望如果再找一個男人，是要大家在一塊努力掙錢，還得每天都在一起的。
    不然毫無意義。
    “那你有沒有打算？從你自己出發，如果她真的同意，你願意和她一直保持這種分居的狀態？還是說，你想讓她放下現在這份工作，和你一起回修文？”
    張濤眉頭深深皺著。
    談戀愛固然是好，看中一個人喜歡一個人，是命運，是緣分，是機會。
    可是，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卻是需要條件的。有勇氣還不夠，勇氣隻是讓兩個人在一起的因，能把兩個人的生活日子安定下來，才是果。
    “算了，我們今天先去看保鮮櫃，這些事兒回頭再說。”
    這是人回避的表現。或許是我這個問題他現在回答不上來，略顯尖銳吧。
    但他遲早得應對。
    江萊是我手底下一個得力幹將，我肯定不想放走她，事實是她肯定也不願意犧牲掙錢的機會。
    我和她深聊過，就是找門麵這個期間，得知一些她以前不願意提出來的事。
    原本她和我一樣，是一個山區最典型的留守婦女之一，那會兒年紀小，家裏條件又不好，再加上重男輕女思想，年紀一大還在娘家待著，自己家人不說別人的唾沫也能把人給淹死。
    她頭腦一熱就把自己給嫁了。
    可惜碰到的家庭也不好，在懷孕生了孩子後一個個妖魔鬼怪的臉就露出來了，她還想利用她老公進行調解，然而人家說她小題大作破壞一家人感情。
    後來她老公出去打工，她在家裏更受氣，有一段時間甚至覺得精神好像都出問題了，家裏人強勢，還以“她精神病會帶壞孩子”為由不讓她接近孩子。
    後來她越發頹廢，覺得自己若不替自己出頭，一直都沉浸在不離開就是對孩子負責的世界中、沉浸在自己被別人欺負可憐至極的環境中，那她這輩子就毀了。
    可事實是她也才二十出頭，人生還有幾十年光陰，隻要敢征服、掙脫，就一定還有希望。
    所以她從那個家逃出來了。一開始去廣東，但發現自己不適合那裏的氣候，她是敏感性皮膚，天氣太熱就會渾身難受，甚至過敏。
    那她也不願意回山區，本來就不合群，又沒有家，回去也隻是暗無天日的日子，所以她決定即便是在貴陽撿垃圾也得撿下去。
    碰到我之前她還在其他地方幹過銷售，賣房子、賣啤酒。
    最後都沒幹成，或者說幹的不久。
    “張濤，我知道關於現實的問題提出來肯定是很尖銳的，不過說實話，我也希望你好，對於江萊，我對她感情或許更深厚一點。
    別的不說，她給我帶來的回饋大，單憑這一點兒我肯定喜歡她，想她留在貴陽。
    她脾氣我很清楚，也是一個喜歡看成果的人，所以我推斷，如果你還是想在修文，或者是在這個方麵你沒個明確的想法和決定，你們兩個多半是搞不成的。”
    張濤也沉默了。
    本能摸了一包煙出來正準備抖一支點上，或許是對上我的眼突然想起我還懷著孕，所以又默默把煙揣回去了。
    “唉~~她也不說，我不知道她什麽意思。就覺得咱們兩個還是互相有好感，嫂子，不是我不想來，我在這邊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總之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你說，如果我決定過來她就一定答應嗎？萬一我風風火火的來，人家不同意怎麽辦？
    不就是白跑一趟了？”
    嗐。
    說白了，就是不太願意付出。這是人之常情，喜歡等著別人先主動，或是等著別人負責。
    說實話，男人這種思想，有時候還是需要戳一戳的。畢竟男兒頂天立地，我承認有些人付出了，但是沒得到好的回報，被別人玩兒，被別人耍的一大把。
    但實話實說，女人就沒有經曆付出得不到回報嗎？
    比比皆是。
    隻能說，女人還是向往有一個歸屬，有一個家。所以她們還在努力，就拿江萊來說，以她現在這種狀態繼續下去，將來不會愁沒家。
    她都可以憑自己的努力買一套房子。憑著她那一股拚勁和韌勁，這不是難事，
    但她還沒拒絕張濤，也是想再勇敢一次，雖然這一次她不會再像從前那樣一傻再傻，但還是誠意滿滿的。
    “站在女人的角度，我可以這麽和你說，她如果對你沒意思，早就拒絕你了。
    張濤，作為男人，或許你經曆過一些事，一些你覺得自己都不太想去回顧，令你覺得痛苦的事。
    但說實話，我覺得你有點逃避現實的意思。”
    我們等著電梯，他靠在牆上，一雙眼睛盯著我。
    我繼續說：“且不說你覺得她不錯，就是你不想成家，沒有喜歡的女生。你現在也還年輕，應該再嚐試一下，是，或許你會說，掙錢這個玩意兒是要靠命的，但總得做才有機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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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大可放手試試，反正現在也沒什麽虧不起的，大不了你就再回修文唄。
    你得先有個態度，有個決定，你得先來，找個事幹著，人家看著希望了自然而然兩個人就在一起，就合拍了。
    不然你等著她給回應，她等著你改變，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你剛剛問我，說如果你來貴陽她又不同意了怎麽辦？你自己把自己搞好了，多的不是女人願意跟著你？也不是非要那一個。”
    我看他似乎有一些鬆動。
    具體如何，還得看後續了。但他說他會好好想一想的。
    保鮮櫃差不多都是八九成新，修文也就是買這些東西不太方便，當然，也有賣二手的地方，就是成品不太好。
    從這邊拉過去能便宜點，但也剛好夠運費。
    唯一存疑的是維修。這邊太遠了，當我提出來時張濤直說：“放心，修文我認識師傅，維修沒問題。”
    他這麽一說，我便挑選好，讓師傅送。張濤正好要回修文，可以坐他們的車一起，我也就省事留在貴陽了。
    當我們從電梯下行，保鮮櫃全都裝車後，一轉眼就看到在路邊的王浩。
    我一陣欣喜，展顏迎上去。
    張濤坐他們的車一起下坡來，就在路邊叫停，下車來和我們會合。
    王浩給他發了煙，又給車上另外一個師傅發煙。
    “辛苦了。兄弟。”王浩說：“你跑一趟，還要跟著回去。”
    “小事。浩哥，走了，一會兒就太晚了。”
    “嗯。一路平安。”
    “好。走了嫂子。”
    “拜拜。”
    “拜拜。”
    等他們車子開走，我才抓著王浩手腕，問他：“你怎麽過來了？不是讓你在家裏等我嗎？”
    “過來接你。”
    我抿唇笑。
    任由心裏美滋滋的，摸肚皮說餓了，讓他帶我去吃好吃的。
    後來找了一家烙鍋店坐下。
    我和王浩提今天和張濤談的事，他漫不經心的給我倒茶水。
    對於我攛掇張濤來貴陽發展的事，王浩問：“他怎麽說？”
    “他說考慮考慮。”
    “那就讓他考慮吧。江萊本來就有衝勁，他要是不把自己提起來，必然要被拋棄。
    準備吃飯，別聊其他的。吃完我們去看看裝修進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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