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他們用規矩殺人,我們就用規矩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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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
    第一聲鍾響,沉悶而悠長,仿佛來自地獄的呼喚。
    第二聲鍾響,斷斷續續,充滿了痛苦和絕望。
    第三聲鍾響,微弱而無力,仿佛隨時都會消失。
    三聲鍾響,響徹整個公堂,也響徹在每一個人的心中。
    徐懷恩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隱隱覺得,這三聲鍾響,似乎隱藏著某種特殊的含義。
    “此非正律!”他沉聲道。
    趙九淵跪倒在地,淚流滿麵,悲聲道:“大人!當年我被王顯陷害,被押走的那一夜,敲的就是這三聲鍾響啊!”
    “這是……王顯給他的黨羽的暗號!”
    話音未落,周文遠快步上前,呈上一個飛鴿信囊和一盒未幹的印泥。
    “大人,這是我們在王顯的家中搜到的,信囊裏裝的是他與萬記酒坊勾結的密信,印泥上的指紋,與王顯的完全吻合!”
    與此同時,薛烈也站了出來,交出一塊真玉佩和一枚偽造的令牌。
    “大人,這是我們在萬富貴的身上搜到的,真玉佩是鎮南王府的信物,偽造的令牌上蓋著巡夜司的印章!”
    徐懷恩猛地拍案而起,怒聲道:“數罪並舉,豈是巧合?!”
    萬富貴見勢不妙,想要偷偷溜走,卻被阿秀帶著一群獵戶堵在了城門口。
    阿秀亮出一塊破爛的藤網殘片,冷冷地說道:“你派去殺人滅口的人墜崖未死,已經招供是你指使的!”
    與此同時,李芊芊帶著一大群村民湧入了府庫,指認萬記酒坊虛報損耗、私吞官糧的賬冊。
    那些賬冊,正是她早前以“幫工”的身份潛入萬記酒坊抄錄的副本!
    徐懷恩徹底震怒,他下令查封萬記酒坊,將李老爺和萬富貴一並抓捕歸案。
    李老爺當場癱倒在地,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萬富貴則被嚇得魂飛魄散,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求饒。
    徐懷恩沒有理會他們,他環顧四周,對著所有的官員,厲聲喝道:“此案,必須徹查到底!凡是參與其中的人,一個都不能放過!”
    夕陽西下,血紅色的光芒灑滿了整個縣城。
    王顯被押出府衙時,怒視著站在人群中的陳皓,
    “你不過一介酒徒,”他嘶吼著,聲音沙啞,“憑什麽……撼動我?!”
    陳皓立於台階上,身後的百戶百姓沉默而堅定地站著,像一塊堅不可摧的磐石。
    他輕撫胸前的玉佩,淡淡道:“憑他們記得誰敲了更,誰收了糧,誰騙了心。”
    就在這時,鍾聲再次響起,但這次並非更夫所敲。
    百姓們自發擊鼓鳴鍾,那聲音悠長而激昂,仿佛是在向天地宣告他們的決心。
    鍾聲、鼓聲交織在一起,震耳欲聾,衝擊著每一個人的心靈。
    徐懷恩凝望著人群,對薛烈低語:“此地之患,不在貪官,而在民心已沸。”薛烈握刀的手微微發抖,目光落在陳皓身上,仿佛第一次看清這個“小掌櫃”——不是細作,不是逆黨,而是一把插在官場心口的刀。
    夜風卷起地上的告示殘頁,上麵“皓記風雲”四字,在火光中獵獵如旗。
    陳皓的目光堅定,轉身對百姓們高聲道:“今夜,皓記不賣酒,賣的是天理!”
    話音剛落,四周的火把齊齊亮起,將夜空映得一片通紅。
    夜風裹挾著冬日的寒意,嗚咽著穿過城西廢棄的窯洞。
    火堆劈啪作響,舔舐著幹裂的土牆,將每個人的臉龐映照得忽明忽暗。
    沉默,像一張無形的網,籠罩著在場的每一個人,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與其說是烤火取暖,倒不如說是在等待著一場無聲的審判。
    張大叔那雙飽經風霜的手,輕輕摩挲著身前的泥封酒壇,粗糙的指節仿佛在撫摸著一件珍寶。
    壇身上,歪歪扭扭地寫著“張老三,萬記盤剝三鬥糧”。
    那是他一家老小半個月的口糧啊!
    想起那群如狼似虎的家丁,還有李老爺那張永遠堆著虛偽笑容的臉,張大叔的心頭就湧起一股難以遏製的怒火。
    他顫抖著從懷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那是他找村裏的教書先生寫的訴狀,上麵的字跡雖然歪斜,卻字字泣血。
    他小心翼翼地將樹樁折成一隻小船,緩緩地放入火堆之中。
    火焰貪婪地吞噬著紙船,發出微弱的劈啪聲,火星四濺,如同飛舞的蝴蝶,最終化為一縷青煙,飄向夜空。
    那青煙,仿佛是他們無處申訴的冤屈,在黑暗中掙紮著,控訴著。
    徐懷恩站在不遠處的陰影裏,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百姓的沉默,比任何激烈的言辭都更具力量,它像一把無形的錘子,一下又一下地敲擊著他的內心。
    他看見了那些壇子上用炭筆寫下的名字和事由,每一個名字,都代表著一個家庭的苦難,每一件事由,都指向萬記酒坊的罪惡。
    他的喉嚨有些發幹,想要說些什麽,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發出聲音。
    陳皓不知何時站在了他的身邊,遞過來一碗粗茶,茶水帶著淡淡的苦澀,卻異常的溫暖。
    “大人可知,這三百二十八壇,沒一壇是為告狀才封的?”他的聲音很輕,卻如同重錘般敲擊在徐懷恩的心上,“他們本隻想換幾文買鹽米,是萬記逼他們把糧食變成證據。現在他們不求錢,隻問一句:以後還能信誰?”
    “以後還能信誰?”這句話像一把尖刀,狠狠地刺痛了徐懷恩。
    他猛然抬頭,看著眼前這張平靜而堅毅的臉龐,心中五味雜陳。
    他當然知道萬記的罪行,也知道王顯的貪婪,但他更清楚,在他們的背後,盤踞著一股龐大的勢力,一旦觸動,必將引來狂風暴雨。
    “若我查到底,恐遭罷官。”徐懷恩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一絲無奈和彷徨。
    陳皓輕笑一聲,那笑容中帶著一絲嘲諷,也帶著一絲堅定,“可若你不查,他們連‘信’字都不會寫了。”
    話音剛落,窯洞裏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敲擊聲,三下,間隔均勻,節奏清晰。
    是趙九淵用銅牌叩擊地麵發出的聲音,那聲音,正是那夜不合規的更聲。
    百姓們齊刷刷地抬起頭,目光如炬,匯聚成一道道熾熱的光芒,射向窯洞的入口。
    他們沒有說話,但他們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他們信任陳皓,他們相信徐懷恩,他們渴望正義。
    徐懷恩的身體微微一震,他看著那些充滿期盼的目光,心中所有的猶豫和顧慮,在這一刻都煙消雲散了。
    他猛地握緊了拳頭,眼神變得堅定而銳利。
    翌日,徐懷恩再次升堂,召集王顯的舊部問話,這一次,他的目標是飛鴿傳書的源頭。
    誰都知道,那些密報是王顯與外界勾結的鐵證,隻要找到源頭,就能徹底扳倒王顯。
    然而,事情的發展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原本對王顯忠心耿耿的師爺,竟然當堂翻供,聲稱“所有指令皆出自王府”,並且呈上一封蓋有鎮南王印的密函。
    那密函的內容赫然寫著:“約束欽差,勿擾地方。”
    “嘩……”
    堂下頓時一片嘩然,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
    鎮南王,那可是當今聖上的叔叔,手握重兵,權勢滔天。
    如果此事真的與王府有關,那麽徐懷恩的處境,將變得極其危險。
    薛烈按耐不住,猛地握緊了腰間的刀柄,就要上前理論,卻被副統領以“越職”為由死死地攔住。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個不起眼的身影,悄悄地溜進了府衙。
    那是小李子,他扮作送水童,肩上扛著一個水桶,手裏拿著一個水瓢,看似漫不經心地穿梭在人群之中。
    當他走到師爺的身邊時,假裝不小心,腳下一滑,手中的水瓢猛地一甩,一包藥粉,無聲無息地落入了師爺的茶盞之中。
    小李子做完這一切,若無其事地離開了。
    半個時辰之後,師爺突然腹痛如絞,臉色蒼白,捂著肚子衝向茅廁。
    然而,他卻再也沒有出來。
    有人發現,在茅廁的角落裏,散落著一些碎紙片,仔細一看,竟然是一張燒焦的賬頁的殘片,上麵隱約可以辨認出幾個字:“初七傳信,銀三百兩,付王府門房趙七。”
    與此同時,李芊芊也在暗中展開了調查,她早已按照陳皓的吩咐,暗中追查“趙七”的身份。
    經過幾天的秘密調查,她終於查清,“趙七”竟然是王顯的外甥,他假借進入王府當雜役的名義,實際上卻是王顯與外界傳遞消息的中間人。
    更關鍵的是,李芊芊還發現,“趙七”每月初七,必定會離開王府半天,而他每次出府的路線,都會繞行更樓。
    另一邊,周文遠也傳來消息,他利用自己整理驛報的便利,調出了近半年出入王府的車馬記錄,發現每逢欽差動向泄露前夜,都會有一輛“采藥郎中”的馬車出府,而那郎中的身形步態,竟然與王顯的貼身醫官一模一樣。
    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王府。
    陳皓將所有的證據,都交到了徐懷恩的手中,他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平靜地說了一句:“他們用規矩殺人,我們就用規矩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