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6章 草木深:廬中詭事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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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進這棟老宅那日,簷角銅鈴無風自鳴。孟夏溽熱,可後院的草木卻泛著深秋枯黃,虯結的根係拱破青磚,在牆角繪出詭異圖騰。中介說這叫"扶疏廬",取自"繞屋樹扶疏"的詩意,可我分明看見樹影在月光下扭曲成吊死鬼的形狀。
夜半翻檢藏書時,《周王傳》扉頁突然滲出赭色液體。燭芯爆開的瞬間,山海經插圖裏的異獸竟在紙麵蠕動。我倉皇合卷,卻見窗欞外眾鳥齊鳴,它們的瞳孔映著與我相同的驚恐。次日清晨,那些被翻過的書頁上,竟長出帶刺的藤蔓,刺尖凝結著暗紅血痂。
"您也聽見它們說話了吧?"鄰家老嫗拄著桃木杖立在籬笆外,杖頭銅鈴與我家簷角那串遙相呼應,"這些草木啊,都是前主人的耳目。"她枯爪指向我院中老槐,樹皮上的人臉輪廓正隨她話音起伏。
耕作第三日,鋤頭撞見腐臭源頭。翻開的泥土裏,半具骷髏的指骨死死攥著本《山海經》,書頁間夾著的齒縫裏,卡著片帶血的槐樹葉。當夜暴雨傾盆,我聽見地下室傳來剁骨聲,節奏與老嫗銅鈴的震顫頻率完全相同。
"該請故人喝酒了。"老嫗突然出現在暴雨中,她的蓑衣滴落的不是雨水,而是渾濁的漿液。我倉皇倒酒時,瞥見杯中自己的倒影正長出樹皮紋路。後院的蔬菜在雨中舒展,胡蘿卜纓化作赤發,番茄裂開血口,而那些自稱"故人"的草木精魄,正沿著窮巷往廬中聚攏。
最恐怖的是那卷《周王傳》。當東風穿堂而過時,書頁自動翻至"俯仰終宇宙"篇,泛黃的紙麵突然映出星空,那些星座的連法分明是後山墳塋的排列。我踉蹌著要逃,卻發現窮巷已化作莫比烏斯環,每扇門後都是相同的場景:老槐、銅鈴、帶血的《山海經》。
雨停時分,老嫗的銅鈴最後一次震顫。我手中的春酒突然沸騰,蒸汽在牆上繪出廬舍藍圖——原來整個宅院都是建在墳塋上的鎮魂陣,而後院的草木,正是曆代鎮魂人的屍骨所化。當第一縷晨曦刺破陰雲時,我聽見地底傳來根係爆裂聲,而自己掌心的樹皮紋路,已蔓延至心口。
地窖銅鎖崩裂時,我聽見根係在磚石間遊走。老嫗的桃木杖卡在門檻外,銅鈴內芯已生出琥珀色蟲卵,卵殼上細密的紋路,竟與《山海經》裏異獸的鱗甲吻合。
"該醒了,鎮魂人。"老槐在暴雨中裂開樹洞,半具骷髏端坐其中,空洞的眼窩湧出銀白色沙礫。那些曾被我翻閱的書冊從藏書房滲出,紙頁上的藤蔓突然暴長,將《周王傳》裏記載的星圖刺入我掌心。當東方既白,我發現掌紋已變成鎮魂陣的符文,每道紋路都在往心口蔓延。
後山墳塋在子夜顯形。七十二座墓碑的排列竟與《山海經》中"大荒"篇的地圖重疊,而碑文全是被劃去的名字——正是我搬來後消失的鄰居們。最恐怖的是老嫗的墓碑,她的生卒年與我入住日期相同,棺木裏傳出銅鈴震顫聲,節奏與地窖裏草木啃食骸骨的聲音同步。
"春酒該換新的了。"骷髏從老槐樹洞伸出指骨,上麵纏繞的藤蔓突然收緊,勒進我的腕間。那些自稱"故人"的草木精魄從窮巷聚攏,它們的軀體半透明,內髒裏浮動著《山海經》的殘頁。當我試圖焚燒書冊時,火焰竟在紙麵凝成異獸形狀,火中傳來七十二種語言的尖叫。
雨停第七日,老嫗的銅鈴在柴房梁上築巢。巢中孵化出的不是幼鳥,而是帶刺的藤蔓,每根尖刺都刻著鄰居們的生辰。我倉皇翻找《周王傳》的破解之法,卻在"俯仰終宇宙"篇發現空白紙頁——上麵不知何時浮現出我的臉,五官正在樹皮化,額間長出第三隻眼睛,瞳孔裏浮動著鎮魂陣的完整星圖。
當東風再次穿堂而過,七十二道骷髏從後山破土而出。它們沿著鎮魂陣的紋路排列,指骨間垂落的銀絲連結成網,將整個廬舍裹成繭狀。老槐的樹洞突然擴張,將我吞沒前最後看見的,是老嫗的蓑衣掛在月輪上,滴落的漿液在地麵蝕刻出新碑文——我的名字,以及入住"扶疏廬"的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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