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蕭，”女孩攬著他的脖頸：“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會削減我對你的一絲一毫。”
    少年濃眉微微一斂，翹起唇角：“多大的事，需要這麽鋪墊？”
    陳吉祥凝著他的眼眸說：
    “華玦並不是你的父親，是太後欺騙了他，企圖控製他，也欺騙了你。”
    少年一時間愣在那裏，抬眸看著女孩，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似乎出了神。
    他輕輕推開陳吉祥，緩緩站起身。
    女孩盯著他的眉眼神情，小心翼翼地說：“華玦也是前幾個月才知道，他怕說了你接受不了，才一直隱瞞。”
    空氣凝滯了，陳吉祥和周月明都看著少年，緊張得不敢呼吸。
    華蕭退後兩步，看著女孩，低聲問：“那為什麽現在告訴我？”
    “因為華辰從太後那裏知曉了這件事，企圖以此來挑撥你和華玦的關係，讓你以為華玦故意隱瞞欺騙你。”
    女孩輕輕吐字。
    她轉頭看向周月明，青年點點頭，接過話：
    “三日前，在舊帝府邸，舊帝讓我今日直接帶你去軍機處，讓你看到攝政王、容大人和金大將軍在一起，將事實扭曲，以此來刺激你，讓你和攝政王反目成仇。”
    “他們在一起幹什麽？”
    華蕭轉頭盯著他問，目光咄咄逼人。
    “金將軍是攝政王和金玉姬的兒子。”青年接住他迫人的目光：“所以金將軍需要攝政王定期取血做藥。”
    少年垂下濃睫，沉吟良久：“所以我……”
    “你還是你。”
    女孩連忙上前，摟住他的腰身：“是我的阿蕭，是任何人都不能取代的人，包括華玦。”
    少年緊緊擁住女孩，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他轉頭看向周月明：“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你不是華辰的人嗎？”
    周月明看著他，表情平靜，嗓音輕緩。
    “我是為了陛下，所有人都知道華帥是陛下的心頭好，你若和攝者王決裂，她必然會心碎。”
    少年深深歎了口氣，低頭看著女孩：“放心吧，我沒那麽脆，隻是……有些不是滋味，這麽多年，好不容易接受的事，居然是一場欺騙。”
    “華玦比你更慘，若不是因為你，他恐怕不會被太後控製那麽多年，還因此身陷囹圄。他也是舍不得你，為此還曾兩次趕走金煥俊，你就原諒他這幾個月的隱瞞之過吧。”
    陳吉祥仰頭看著他，眸子中凝著淚，嗓音帶著凝噎。
    少年點頭，咬咬嘴唇，摸著她的臉頰，俊美的臉頰帶著一絲瑟瑟的笑容。
    “我明白了，你不必擔心，你還記得小時候我跟你說的嗎？做兄弟還是做父親，我說了算，讓我說中了，不正好嗎？”
    猛然間，他想起那次金煥俊和他策馬的時候說的話——
    有攝政王這樣的父王，是一種無上的光榮，他很完美。
    不知為何，他眼中盈滿淚水。
    少年顫聲說：“我一直覺得這種亂倫的身世，對我來說是一生的汙點，現在終於解脫了！”
    眼淚漸漸溢出他的眼眶，順著俊美的臉頰流下來。
    “我不再是萬人唾罵的孽種，太好了……”
    為什麽，會如此悲傷。
    落寞。
    總是仰望的那個挺拔高大的背影，突然消失不見，他像迷路的孩子，在黑暗的巷子中，找不到方向。
    他輕輕推開女孩，用手掌擦幹臉上的淚：“他們在哪？”
    陳吉祥和周月明互相對視，周月明說：“在軍機處，容大人和金大將軍都在那裏。”
    華蕭點點頭，大踏步走出去，大聲喊侍衛：“給本帥備馬！”
    陳吉祥連忙追出去，人已經策馬絕塵而去。
    她和周月明連忙上了轎輦，追將過去。
    軍機處。
    華玦正盯著紅漆雕花木門，沉重熟悉的腳步聲就由遠及近傳來。
    “糟了……”
    他低聲說。
    華蕭一把將門推開。
    三人同時將眼神投向他，容瑾快步走上前：“阿蕭，你聽我解釋！”
    少年將目光盯在華玦覆著紗布的手臂上，又抬眸看著男人，低聲道：“我都知道了。”
    華玦黑眸閃爍，凝在少年臉上，薄唇微啟：
    “容瑾，你閃開，讓他過來。”
    男人抬手製止要上前的金煥俊，迎上少年的目光。
    兩人相對麵站著，皆高大挺拔，氣勢壓人，男人銀發傲嬌雅俊，少年烏發桀驁野性。
    “到現在我都不相信，我們長得像一個模子出來的。”
    少年笑著說，唇角揚起，眸中淚光閃爍。
    “我從小就很恨你，你對我那麽冷淡，我一度質疑自己不是你的兒子。”他的聲音低沉緩慢。
    “我想引起你的注意，哪怕讓你像別的父親那樣罰我，我撕碎你的書，剪碎你的衣服，可是你從未動過我一指頭。”
    華玦垂下濃睫：“我都知道。”
    “不，你不知道，”少年搖著頭：“你總是把我自己丟在府中，我又不會說話，我在紙上寫下 ‘父王’，然後撕掉，然後再寫，再撕掉……”
    “對不起。”
    “我用不著你說對不起，我隻想問你，你是不是又要丟下我。”
    淚水漫過少年的臉頰。
    他又變成幼年的阿蕭，小小的身子站在他麵前，仰頭看著他，大而黑的眸子閃著和年齡不相符的隱痛。
    華玦闔了闔眸子，扳過他的肩膀，將他的頭輕輕按在自己頸邊。
    在他記憶中，兩人從未有過這樣的舉動，一直是對抗，一直是仇恨，一直是疏離。
    容瑾微微彎唇，對金煥俊招招手，兩人默默走出屋子。
    落日餘暉從敞開的紅漆木門照進來，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一直連到十九年前的那個日暮。
    十七歲的少年，懷中抱著啞聲的嬰兒，輕聲說：
    “把他給我來撫養吧。”
    似水流年。
    陳吉祥和周月明趕來，容瑾和金煥俊正往外走，攔住他們。
    “他們呢？”女孩急切地問。
    容瑾微笑道：“沒事了，放心吧。”
    女孩長長鬆了口氣，拍拍周月明的手臂：“多虧你。”
    青年輕笑，搖搖頭。
    忽然，他覺得腹內一陣絞痛，麵容痛苦不堪，他捂著肚子躬身呻吟。
    “你怎麽了？”女孩連忙扶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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