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我來講講為什麽
    小高的譏笑聲，很刺耳。
    張碩絲毫沒動怒：
    “說說王衛平吧，你故意打電話叫來民警的目的？”
    小高平靜道：“這是在幫你止損，你們用這種招數整他，隨時都有可能害他命喪當場，當然，更重要的，是你太著急了。”
    “著急？”
    張碩麵露疑惑。
    小高摸索了一下，從自己的口袋裏，拿出了一枚銀色的小u盤，直接朝著張碩丟了過來，還好後者眼疾手快，伸手將其接住。
    “這裏麵，有王衛平的體檢報告，這五年來的身體狀況愈發不好，最近一次例行體檢，他被查出高血壓，雖然每天都有定期服藥，但心源性猝死的概率很大。”
    “你在完全沒有調查清楚這件事之前，就用了這麽一招，有沒有想過，如果王衛平被你整死了，誰來承擔後果？”
    張碩一時間啞口無言。
    他還真沒有想到這一點。
    如果王衛平真的死在了道觀……
    不但他這個黨委書記的位置不保，恐怕連那位常務副省長，也不會再多看自己一眼，最多念在情分上，保自己不被送進去。
    說嚴重點，這是可以斷送前途的。
    “你說得對。”
    “受教了。”
    張碩鄭重對小高點頭。
    身在其中，往往當局者迷，但小高作為旁觀者，此時此刻講出的問題，相當於給張碩提了個醒，他仍然對某些事情規劃的不夠清晰，甚至有些隨波逐流。
    這很危險。
    “不用跟我這麽客氣，你覺得我這趟過來，是給你講課的？”
    小高淡然一笑：
    “u盤裏麵，還有很多資料，是關於王衛平這些年，通過各種貪汙的方式，實質意義上影響了江安鎮發展的的案例。”
    “比如，江安鎮的農業灌溉工程，再比如，規範化的糧食產量，他不但沒有起到優化作用，反而愈演愈差勁。”
    “如果今天沒有我，你這輩子，都不可能查到這些玩意，紀委也不可能，他們隻是奉命辦事，不會下真功夫到基層走訪。”
    “你在江安鎮上任的第二天，我就跟著來了，我跟你幾乎是同一時間起步，但我是透明人，沒什麽人關注，所以我調查到的東西，遠比你知道的多。”
    “聽懂了麽？這其實就是我跟你之間的差距。”
    張碩舉起手中u盤：“所以，你把這東西交給我的用意？”
    小高無聲笑了起來，對著張碩搖搖頭：“你難道想不通，我是在給你下戰書？”
    張碩緊握著u盤，沒說話。
    “你以為自己解決了一個貪官，江安鎮就能平步青雲，經濟發展就能提上去？”
    “你以為，抹除了這種為禍百姓的毒瘤，這鎮子裏的群眾，就能因此讓生活變得更好？”
    “你有沒有想過，你這個鎮黨委書記，走了之後，這裏會變成什麽樣？”
    “哦，你當然沒有……”
    小高仍然麵露不屑：“因為你理所應當的認為，老師把你丟在這裏，隻是為了鍛煉你的資曆而已，所以你一定會先入為主，覺得那兩年時間，隻該用來注定你未來的成敗。”
    “可這裏的人民呢？”
    “他們會變成什麽樣，你在乎嗎？”
    張碩張了張嘴，但說不出話。
    小高停頓下來，轉頭看向鎮政府外，被農田和荒野包裹的道路，許久之後才開口說道：
    “你不會在這裏留下任何有用的東西，等你走了之後，會有新鎮長、新的黨委書記來上任，他們會和你一樣，熟讀每一份關於這地方的報告，對整個江安鎮的發展，做一個宏觀層麵上的估計。”
    “最後，他們會得出一個答案：這裏地理位置不行，沒有支柱產業，沒有值得扶持的存在，對於年輕人來講，它是個刷資曆的好去處。”
    “對於中年領導來講，它是個貪汙受賄的好地方。”
    “所以，後來居上者，就會沒完沒了地掠奪著這片土地上的果實。”
    “哪怕有能力的人過來，也隻會拿它當作跳板。”
    說到這裏。
    小高轉過頭來，走向了張碩，笑著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你和他們，其實也沒什麽區別嘛。”
    “你覺得自己在做好事，實際上也隻是為了名和利。”
    “這裏的群眾是什麽樣，你壓根不在乎，不是嗎？”
    張碩看著他，目光平靜。
    兩秒後。
    伸出拳頭，朝著他的臉砸了過去。
    小高瞳孔猛地一縮，但沒有躲避，身軀下意識緊繃。
    記憶力極好的他，腦海中瞬間浮現了一切與張碩在警校有關的體能測試結果，每一項幾乎都是頂尖，如果這一拳落在自己臉上，他一定會口吐血沫。
    然而。
    拳頭並未落下。
    隻是有一陣風，拍打在臉龐上。
    同樣是兩秒後。
    眼前這個年輕人，收起了拳頭，咧嘴一笑：
    “我想了想，你說的不完全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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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高皺起眉頭，疑惑地看著他。
    “一個人做什麽事，得到什麽結果，都不是固定的，我並不覺得，抹除了一個毒瘤，就能毀掉整個蟑螂窩，但同樣也不意味著，這樣的付出毫無意義。”
    “過去幾十年，發展成今天這樣，哪一點不是靠先輩們一步步艱難跋涉而來？”
    “你否定我所做的努力，覺得我輕蔑人民，隻為自己，然而實際上，你在對事實不敬，這跟我的錯誤比起來，更恐怖。”
    張碩直視著他，語氣帶著一縷沉穩：
    “我來跟你講講，為什麽。”
    小高麵無表情，隻是這樣盯著張碩。
    他不覺得眼前這個家夥。
    能說出什麽有道理的東西。
    就算有，他也能反駁。
    “前天我翻閱文件，發現整個江安鎮校舍加固工程，王衛平吃掉了47萬的鋼材款，導致校舍的環境仍舊年久失修。”
    “後來，鎮子裏有個姓徐的村支書，主動聯合其他幾個村支書，把鎮農機站的老倉庫鐵皮拆了，用來給校舍焊房梁。”
    “又組織了一批工人，無償給學生們住的地方翻修。”
    “你知道，為什麽這些人，願意不求回報的做這種事？”
    張碩掏出懷裏的煙，給自己點燃一根：“因為他們發現，自己的孫輩，完全可以不用像四十年前那樣，舉著煤油燈在牲口棚讀書、寫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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