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借刀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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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一直稱病在家的顏其文與錢恪允大步進得何府。
何允謙邁步下得堂來,雙手抱拳臉帶笑意:“哎呀,顏老大人與錢國舅光臨寒舍,老夫未曾遠迎,失禮,失禮啊!”
“何大人客氣了。”顏其文與錢恪允也拱手還了禮,麵上也帶了笑容。
按說顏其文乃當朝二品,錢恪允貴為國舅,何允謙不過正四品,應該大開中門到府前迎接。
但何允謙卻是知道,此時這中門是萬萬開不得的,顏其文是太子少傅,與太子什麽關係就不用多說了。
再者,顏其文的兩個兒子都在江南為官,長子任蘇杭織造,次子在建業任太守,與江南錢家來往甚密。
何允謙是幹嘛來了,幹的就是防備江浙兩道,與錢家過密的勳貴與門閥。
淮國公之子徐幕坐鎮朱武關,封死陸路,何允謙封鎖水道漕運,防江南有變。
前日裏,鴻帝又單獨見了何允謙,著他除了盯著漕運,加緊將從山南東道發過來的糧草運往朱武關,還得配合兵部訓練水卒。
燕安位居大周北方,其周邊最大的河,隻有一條濟州河,所以燕安本土的士卒不善水戰,而江南的兵卒們就不一樣了。
何允謙來燕安前,在水道密集的山南東道任水陸轉運使,對訓練水卒一道也是精通的。
當然,以鴻帝的性子,幾千水卒自不可能給何允謙,他隻負責協助,領兵將領另有他人。
如果何允謙有兵權在手,今日去鶴留灣就不會隻出動五十水卒了。
如今可以說,太子與錢皇後一黨,已是日落西山了,何允謙又為鴻帝半個近臣,能見顏其文與錢恪允,已是給了天大的麵子了。
不過,何允謙這人是屬於那種兩頭下注的人,事情沒有到塵埃落定的那一步,誰也不知道將來是個什麽情況。
再者鴻帝讓他掌管燕安周邊漕運,而不是天下漕運,讓他協助訓練水卒,卻又不給兵權,這顯然鴻帝也有防備他的心思,即受重用,卻又進不了核心,所以隻算半個近臣。
他來燕安,實際上是夾在了鴻帝與太子、錢皇後的中間,自要權衡保留退路。
這也是他思索了一番後,決定見顏其文與錢恪允的原因。
“兩位大人,請!”何允謙哈哈笑著,將顏其文與錢恪允讓進客廳。
讓了座上了茶,三人又相互客套一番,何允謙這才問道:“不知兩位大人光臨寒舍,所為何來?”
顏其文飲了口茶:“老夫與錢國舅前來,是為何大人送藥的。”
何允謙眉頭微皺:“送藥?顏大人何出此言?”
顏其文做痛心疾首之狀:“何大人與昭華郡主攜子回燕安,老夫與錢國舅早就想來拜訪了,奈何老夫最近幾月染了風寒來不了。
今日卻突然聽聞令公子傷著了,老夫與錢國舅自當要來看望一番才是。”
何允謙眉頭不自覺的擰成了川字,他兒子何允謙昨日才受的傷,顏其文與錢恪允今日便上門來探望,這消息不是一般的靈通啊。
“莫非,自我從山南東道一回燕安,就被人在暗中盯住了?”
何允謙暗吸了一口涼氣,太子與錢皇後明麵上是日落西山,暗地裏卻是未必,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看了去。
何允謙心下惶然,麵上卻是不動聲色:“唉,犬子被惡人所傷,下官已請了名醫來診治了,卻是讓兩位大人掛念了。”
何允謙從剛才自稱‘老夫’,自然的切換成了‘下官’,顏其文與錢恪允兩條老狐狸豈能聽不出其中的道道。
錢恪允笑了笑:“何大人,我與顏老大人聽說令公子受了燙傷,所以特地送來一瓶專治燙傷的琥珀膏,還有一支百年人參。”
錢恪允一揮手,底下的護衛抱著一個檀木盒子與一個玉盒上得堂前。
打開檀木盒,裏麵果然有一支小兒手臂粗,用紅綢包著的人參,玉盒中則放著一個白玉小瓷瓶。
“兩位大人,這太貴重了,萬萬不可。”何允謙也是識貨的,這人參就不必說了。
那名為琥珀膏的燙傷藥,乃治燙傷之靈藥,據說是醫祖秦越人傳下的密方,如今已近失傳,萬金不可求。
顏其文笑道:“何大人不需客氣,這藥嘛本就是治病救人的,令公子此時正是需要的時候,萬勿推辭。”
何允謙說得客氣,但這藥肯定是要收的,他兒子等著用呢。
“下官多謝兩位大人。”何允謙收了藥,站起來施了一禮。
錢恪允擺擺手,話峰一轉:“何大人,不知令公子是怎麽受的傷?”
何允謙自然清楚錢恪允這是在明知故問,但收了人家的東西,人家又以關心之態相問,自是不能不答。
便將何書晏在鶴留灣如何受傷一事說了,當然,他說的自然是鶴留灣惡徒無故傷何書晏,而非何書晏自己造的孽。
又將他今日上鶴留灣抓人,被惠寧鄉主袒護凶徒一事,誇大了些一同說了。
“原來如此!”顏其文眉毛倒豎:“那惠寧鄉主還真是驕狂,府中奴仆指使惡徒傷人,不但不交人,居然還將何大人的兵卒打了,豈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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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恪允也義憤填膺:“此事必要去陛下那討個公道!老夫願與何大人一起上金殿!”
何允謙拱手道:“下官正有此意,五日後便是大朝會,下官定要告那惠寧鄉主!”
顏其文卻是擺了擺手:“何大人,此事老夫聽著也是極為憤怒,但不得不勸你,還是算了吧。”
何允謙聞言,眉頭一豎:“顏大人,何出此言!”
顏其文道:“那惠寧鄉主的身份,想必何大人是知曉的,不忍又能如何呢?”
錢恪允卻是拍著桌子道:“顏老大人此言差矣!惠寧鄉主雖然是上官雲衝之女,薑守業之兒媳,但卻袒護惡徒,實是天理難容!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何況那些傷何公子的惡徒隻是幾個奴仆!”
何允謙自然知道上官沅芷的家世,更知道顏其文與錢恪允明麵上是好心相勸,實則是在拱火。
但聽到讓他算了的話,何允謙還是忍不住怒了,就算那琥珀膏再靈,也不過是保住何書晏的命,那張臉肯定是完了,而且還瞎了一隻眼。
算了?說得輕巧!
何允謙怒氣滿臉:“即便那惠寧鄉主身份高貴又如何,我何家也不是好欺負的,我何家也是有郡主的!”
錢恪允立即接道:“對!何大人若是要上金殿,老夫拚了得罪上官雲衝與薑守業,也要為何大人討個公道!”
顏其文卻是道:“何大人若持意去告,老夫等自會助你,能不能成實是難說。”
“哼!下官絕不與他們善了!”何允謙恨聲道:“那些傷我兒的凶徒,定然要將其碎屍萬段!”
顏其文與錢恪允對視一眼:“即然何大人心意已決,那老夫等也不再多言,不過還是想再言一句,待得天變才好起風雨啊。”
何允謙聞言一凜,顏其文這老東西以這個來拉攏,豈可上當,便不敢言語。
他雖有兩頭下注之心,目前還是偏向鴻帝的,豈能胡亂言語。
“如此,老夫與錢大人就先告辭了。”顏其文與錢恪允站起身來告辭。
“兩位大人慢走。”何允謙起身,將顏其文與錢恪允送至大門處。
顏其文出了大門,瞥了一眼栓在門房的狗,自語道:“這犬倒是乖巧,隻不過用時看門,不用時就得上桌啊。”
何允謙麵色微變,他又豈能聽不出顏其文話中的意思,他不就是鴻帝牽來守江南水道的那隻犬麽。
顏其文與錢恪允共乘一車而去,隻留何允謙站在府門台階上,臉沉如鍋底。
顏其文與錢恪允今日上門也沒安了好心,先是暗示,他的一舉一動太子一黨都了如指掌,既有展現實力之意,也有威脅之意。
後又勸他算了,要想從惠寧鄉主手上要出人來,得先對付薑守業與上官雲衝,這兩人是鴻帝的從龍之臣,要想弄倒他們,除非新君繼位,否則沒有希望。
何允謙心狡如狐,豈會聽不出這話中之意。
“哼!幾個奴仆而已,我就不信上官雲衝與薑守業會為了這個,就與我翻臉!”
何允謙奈何不了惠寧鄉主,但也認為上官雲衝與薑守業,絕不會為了幾個豐邑侯府中的奴仆,就真與他撕破麵皮。
至於今日去鶴留灣抓人不成反受辱之事,這筆賬且先記下,來日方長,日後慢慢算。
至於顏其文說得那什麽‘待得天變起風雨’,就且看這風雨是怎麽刮了。
何允謙倒是想得極好,兩頭下注,哪邊吹風往哪邊倒,但事情未必會隨了他的意。
慢行的馬車中,錢恪允對顏其文道:“顏老大人,你認為何允謙如何?”
顏其文笑了笑:“何允謙這人,心思搖擺不定。”
“何以見得?”錢恪允隨口問道。
顏其文撫了撫胡須:“他若不是搖擺不定,今日是絕不會見我們的。”
錢恪允想了想,也點了點頭:“的確如此!說來也是趕巧,正好他兒子受了傷,否則還真沒什麽理由來找他。”
顏其文哈哈笑道:“這就是天助,不偏不巧的,何家小子在這時候出事,又與豐邑侯府有關,這下熱鬧了。”
錢恪允卻是道:“熱鬧是一定的,不過,上官雲衝與薑守業估計不太可能為了幾個奴仆,就真與何允謙翻臉,五日後上得金殿,陛下隻怕也是會讓惠寧鄉主交人的,這事也僅此而已了。”
顏其文看了一眼錢恪允:“若真是如此,那也沒什麽熱鬧可看,何允謙也不會在塵埃落定前倒向任何一方,但,如果他兒子死了呢?”
錢恪允想也沒想便答道:“如果他兒子死了,即便將豐邑侯府那幾個奴仆殺了,恐也是不會善罷甘休,定會與豐邑侯府不死不休,這可是獨子!”
顏其文滿臉笑意,老眼中卻盡是陰狠之色:“那便讓他兒子死吧。”
錢恪允聞言一愣:“燙傷死不了人吧?難道…那藥…”
“醫祖傳下來的琥珀膏早已失傳了,老夫給他的是封傷膏。”顏其文淡聲道。
“封傷膏?這為何物?”錢恪允問道。
顏其文笑道:“不過是加了大量冰片的油脂與樹脂混合成的玩意,起初數日,燙傷者用之會覺清涼無比,疼苦全減,實是個好東西。”
錢恪允卻是倒吸一口涼氣,燙傷會起水泡,水泡會破,破了就會流膿水,但若給傷口抹上油脂,那膿水怎麽排,這不得捂死麽?
薑遠若是在這馬車中,都得給顏其文豎起大拇指,這與他在回南關用煮沸的金汁殺敵,有異曲同工之妙。
燙傷難治,難在細菌感染引起的敗血症,顏其文雖然不知道什麽是細菌,但隻要知道這樣能死人就行,而且還沒人知道是他動的手。
何允謙若是把獨子死了,為了報仇,誰知道會幹出什麽事來。
“還真是天助啊!”錢恪允也笑了:“妙啊,好一招借刀殺人!”
何允謙的獨子若死了,這等大仇定然要算在豐邑侯府身上,但薑守業與上官雲衝是鴻帝近臣,是有從龍之功的。
鴻帝絕不會為了何允謙的兒子,就將豐邑侯府怎麽樣,最多不過罰俸,連削爵都不會。
何允謙若要報喪子之仇,必然繞不開梁國公與鎮國公,他還能怎麽辦,除非這仇不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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