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2章 富貴險中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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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遠見得縣衙後宅中所有人都在看戲,也不見有人走動,忙道:
“縣令不在家中,你去他的書房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重要的書信、帳本、文書一類的。”
廖發才輕啐了一口:“你把老子當什麽了?老子是綠林好漢,不是毛賊!”
薑遠輕拍了一下他的光頭:“這時候你還裝上了!要想弄死他們,不得找著點證據?別廢話,趕緊的!”
廖發才無奈之下,隻得將薑遠藏在假山後麵,又道:“老子識字不多,我哪知道哪些是重要之物?”
“見書信就拿!”薑遠催促道。
廖發才嘴裏蠕動著無聲的罵罵咧咧,躡手躡腳的往書房摸去。
別看廖發才五大三粗,卻天生是做賊的料,身形竟然如同耗子一般靈巧。
薑遠見得廖發才消失在黑暗中,也將自己縮進假山縫隙之中。
誰料此時,那群與那少年玩大王捉愛妃遊戲的丫鬟們,嬉笑打鬧著竟往假山處來了。
薑遠暗道不妙,屏緊了呼吸一動也不敢動,若是被發現,今晚估計就得死在這。
同時心中也如廖發才一樣鄙夷憤怒不已。
瀧河縣是受水災最嚴重的縣,外麵哀鴻遍野,這瀧河縣衙後宅中卻花天酒地,奢糜不堪。
薑遠暗罵著時,那群丫鬟揮動著手裏的手絹也奔至徦山前,嬉笑著圍著假山繞起了圈子。
“少爺快來捉奴婢呀…”
“少爺,奴婢在這呢…”
那群花枝招展的丫鬟侍女,圍著假山不停的轉,好在她們的心思都在那少爺身上,並沒有發現躲在縫隙中的薑遠。
但蒙了眼的比沒蒙眼的更可怕。
那蒙了眼的少爺,口中說著不堪入耳的葷話,左一爪右一爪的亂抓,卻是剛好摸中藏在縫隙中的薑遠。
“哈哈…小妖精,本少爺捉到你了吧?”
那少爺迫不及待的將麵上的絲巾拉下,迎來的卻是一隻掐向他脖子的大手。
“嘿嘿,大王,你好厲害喲!”
薑遠陰陽怪氣的夾著嗓子,怪笑著出聲。
“你是誰!”
那少爺大驚之下,便要往後退去,卻哪快得過薑遠,被一把掐住脖子,隻覺呼吸一緊,白眼都翻了出來。
“啊!有刺客!”
“快來人啊!”
那群丫鬟侍女見得變故來得突然,嚇得驚聲尖叫。
縣衙後宅頓時大亂,那看戲的老婦人與中年婦人,邁著碎布便往徦山處奔來。
見得一個身形高大的青年男子,正掐著少爺的脖子,驚恐的厲叫出聲。
“什麽人敢來縣衙行凶!快快放了我孫兒!”
“來人!來人!快救我兒!”
縣衙前宅的衙役聽得喊聲,打燈籠的打燈籠,提火把的提火把,在丁班頭的帶領下,慌張的往假山處圍了過來。
薑遠自知難逃,將那少爺挾持在身前當盾牌,背靠著假山,沉聲喝道:“都給我退後!”
丁班頭見得這情形,又怒又慌。
他沒想到關在大牢中的薑遠,不但跑了出來,還挾持了縣令大人的獨子。
“莊長祿,識相的快放了縣令大人的公子!”
丁班頭手持長刀,指著薑遠吼道。
那穿得富麗堂皇的老婦人,一柱手裏的拐杖,布滿皺紋的老臉之上盡是陰狠之色,嘴上卻是說得和藹慈祥:
“這位壯士,有什麽話好好說,你若是為財而來,可盡管開口,不論多少銀錢,老身都可做主!隻要你不傷我孫兒!”
那中年婦人卻是滿臉焦色,喝道:“休傷我兒!敢動我兒半根毫毛,殺你全家!”
薑遠嘿嘿獰笑著,對那老婦道:“要多少錢都行麽?”
那老婦人應道:“自然!隻要你放了我孫兒!”
丁班頭急聲道:“老夫人,這是莊長祿…”
“閉嘴!”
那老婦朝丁班頭低喝一聲,又頓了頓拐杖看向薑遠:“壯士請說個數目。”
薑遠眼心思急轉,拉著縣令的兒子慢慢往牆邊退了一步。
此時被這麽多衙差圍住,要想出去,隻得靠手裏的這個少爺了,便隨口說道:“那給我拿十萬兩!”
那老婦的臉上怒意浮動:“年輕人,你的胃口太大了!你也不怕噎著!十萬兩,老身倒是給得起,隻怕你未必拿得起!”
薑遠聞言大怒,一個縣令家都敢言有十萬兩銀子,這還隻是個縣令!
相比之下淮州府尹隻怕貪得更多。
“嗬!你且拿來就是!我拿不拿得起那是我的事,拿銀票來!”
薑遠拖延著時間,一瘸一拐的往牆根靠去,此時隻有將希望寄托在廖發才身上。
隻盼這貨別扔下自己才好,最好從牆頭將自己拉出去。
那老婦緊握著拐杖,一雙老眼似要吃人一般,死死的盯著薑遠:“好!你且稍等!”
老婦說完朝丁班頭使了個眼色,又朝那中年婦人道:“去取銀票!”
那中年婦人目光陰冷的看了薑遠一眼,甩了袍袖便往一間房內跑去。
老婦又一頓拐杖,聲音變得更緩:“年輕人,老身已命人去取銀票了,可否不要這麽用力掐我孫兒!”
薑遠又豈是那種愣頭青,不但不鬆手,反而掐得更緊,眼角的餘光不停的往兩側瞟,暗罵廖發才怎的還不來。
此時,穿著褻衣,耳朵上還纏著白布的田昌匆匆趕來,見得眼前這情形,頓時暴怒,對丁班頭罵道:
“你們都是群廢物麽!他不是在大牢中麽,怎的出來了!還挾持了書硯!”
丁班頭誠惶誠恐:“小的也不知道他怎麽出來的,定是王獄頭沒看好,小的稍後就去收拾他!”
“昌兒稍安。”
老婦人見得田昌趕來,製止住他的喝罵:“這個壯士是為錢財而來,給他便是。”
田昌咬牙指著薑遠對那老婦道:“姨母,此人身份尚不明…”
話沒說完,便被老婦以眼神阻止:“不管他是誰,書硯的命要緊。”
田昌聞言轉頭怒瞪著薑遠,隻恨自己沒有將薑遠打成殘廢,才生出這麽個意外。
薑遠卻是笑道:“田昌,你是唐明誌的小舅子,這位富麗堂皇的老婦人,想來是唐明誌的娘,你又叫他姨母,嘖嘖,你們家的這關係,比我家養的狗還亂!”
那老婦人聽得這話,臉色終於變了,這豎子安敢潑髒水。
田昌更怒,喝道:“莊長祿,你他娘的書讀狗肚子裏了,我們家哪兒亂了!”
薑遠也知道唐明誌家的關係不亂,他就是胡說八道以擾亂他們的心緒。
剛才那老婦給丁班頭使眼色,一群衙役隱入黑暗中的事,怎能瞞得過他的眼睛。
“什麽不亂?我讀書少,你給我說說!”
薑遠說著,又趁機往後移了兩步。
此時那取銀票的中年婦人回來了,手裏抓著一大卷票據,厲聲叫道:“銀票取來了!快快放了我兒!”
薑遠哼道:“誰知道是真是假,你且扔過來我看看!”
那中年婦人聞言臉色一變:“先放人!”
“當老子傻麽!”薑遠也厲喝一聲,手又掐得緊了一些。
“扔給他!”那老婦臉上的怒氣越來越重,手中的拐杖猛頓。
田昌從中年婦人手中接過銀票,心中卻是翻騰不已,先前他認為此人是莊長祿,現在看來卻不一定了。
因為莊長祿若是貪財,絕不可能與淮州府上下官員對著幹。
此人先前又說自己是侯爺,但侯爺要弄錢,何必在這種情形下要,往府城衙門一坐,府尹大人就得趕巴巴的送上銀子。
所以,田昌心裏又多出一個懷疑來,此人很可能不是莊長祿,也不是什麽豐邑侯,就是一個江湖騙子。
想至此處,田昌又懊惱又憤怒,早知此人是個騙子,早弄死不就完事了。
薑遠卻是不知道自己在田昌心裏有了第三個身份,叫道:“快扔!”
“接好了!”
田昌冷笑一聲,將那卷銀票一扔,卻是故意扔在距離薑遠丈許遠,燈光照不著的地方。
薑遠俊目一眯,田昌打的好主意,那銀票所在之處的花叢後,蹲著三四個拿刀的衙役。
若自己真是為財而來,真去撿那些銀票,這條命就交待了。
薑遠呸了一聲,正要喝罵,卻是看見花叢後的一棵不高的樹上,一個光禿禿的腦袋從枝葉間探了出來,正示意薑遠再往牆根靠近一些。
薑遠心下大定,廖發才與自己想到一處去了,打得都是跳牆的主意。
薑遠也不撿那銀票,反而又往後退,他卻是沒有注意被他掐住的那個少爺,至始至終都沒有說過話。
此時這少爺卻是突然發難,抬起腳後跟猛的砸向薑遠的右腿。
他早已看出來了,薑遠的右腿有傷,之所以任薑遠怎麽掐他的脖子都不吭氣,為的就是等這個時機。
薑遠也沒料到這個看起來年歲不大,體格子也不太壯的少爺,心機竟這般沉。
此時被他踹中右腿的傷口,薑遠隻覺傷口又裂了開來,劇烈的痛疼感襲遍全身,手上下意識的一鬆。
那少爺奮力一掙,便掙脫了開去。
“給本少爺殺了他!殺!將他砍成肉塊!”
那少爺脫了薑遠的束縛,獰叫著往丁班頭奔去。
就在此時,變故又生。
廖發才像一隻大鷹一般從那棵不大的樹上躍起,右腿淩空踢出,正中那少爺的後背心。
“啊…”
那少爺慘嚎一聲,像斷線的風箏一般飛了出去,砸在一眾衙役中,口中噴出一口血來,腦袋一偏,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而廖發才看也不看那少爺,落地後一滾,將那卷銀票撿了塞入懷中。
等得躲在花叢後準備下黑手的那幾個衙役反應過來,廖發才已竄至薑遠身前了。
此時,老婦與中年婦人,以及田昌已是慌成一團,圍著那摔倒在地少爺就是一陣急搖。
“書硯!你怎麽了!醒醒!”
“乖孫!”
任憑一群人怎麽喊,那少爺就是沒有反應。
“給我殺了他們!剁碎了喂狗!給我孫兒報仇!”
那老婦尖著嗓子的喊叫聲,直刺天際,如同妖婆一般。
田昌見得外甥昏迷不醒,朝丁班頭怒聲道:“別管他是誰!殺了再說!”
丁班頭再無顧忌,揮了刀與一眾衙役衝殺了過來。
薑遠此時想掐死廖發才的心都有,罵道:“你他娘的撿什麽銀票!你在牆頭上將老子拉出去就行了!現在全完了!”
廖發才啐了一口:“十萬兩銀子!老子以前見都沒見過,有拿為何不拿!富貴險中求,你說的嘛!”
薑遠咬牙切齒:“求你妹啊!燒給你要不要!”
“別廢話,殺!”
廖發才見得上百衙役圍殺上來,大吼一聲,從假山上掰下一塊石頭來,便朝衝來的衙役砸了過去。
“哼!今日是你們的死期!”丁班頭閃身避過砸來的石頭,揮了刀便朝廖發才斬來。
豈料廖發才砸出石塊後,轉身就往假山上竄去。
薑遠早就算準廖發才定然要來這一出,左腳用力一蹬,抓住他的肩頭就爬上了他的背。
薑遠怒罵出聲:“你他娘的,想扔下老子?沒門!”
廖發才撿了十萬兩銀票,以他這江湖尿性,不獨自逃命才是怪事,薑遠怎會不防著他。
廖發才見得薑遠趴他背上,急道:“你死好過咱倆一起死!”
“混蛋!你就這麽幹護衛的?!咱倆一起死得了!”
薑遠抱著廖發才的腦袋就是不鬆手。
“不要放走一個!殺了他們!”
田昌站在遠處,放聲怒吼。
此時廖發才被薑遠一拉,想再要躍起已然來不及了,而丁班頭等衙役已經殺至近前。
廖發才無奈之下,隻得背了薑遠應戰。
“奪把刀給老子!”
薑遠也放聲怒吼,雙手擰了廖發才的雙耳,像拉韁繩一般。
“老子不是馬!你給我下來!”
廖發才嘴裏叫喝著,手裏卻是絲毫不慢,他必竟是江洋大盜出身,騰展移挪,殺向衙役群中。
缽頭大的拳頭使的虎虎生風,還真被他奪來兩把長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