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8章 收拾爛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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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遠要去糧倉放糧,獨臂老李見他腿腳不便,非要去弄輛馬車。
    薑遠拗不過獨臂老李,也隻能聽之任之。
    因為上官沅芷與黎秋梧離開前,曾特意交待過獨臂老李。
    大事聽東家的,起居生活什麽的,全權由獨臂老李負責,此事不算犯上,盡情施為便是。
    獨臂老李得了囑咐,哪敢怠慢,薑遠隻要不同意,他就說這是夫人交待的。
    但此時縣衙的馬車全被唐明誌與江竹鬆糟蹋完了,哪裏還尋得到。
    獨臂老李沒辦法之下,在附近尋了輛板車拖著回衙門,這東西雖然磕磣,但也好過讓薑遠走路。
    獨臂老子剛回到衙門口,垂頭喪氣的廖發才也回來了,大咧咧的就往衙門裏闖。
    獨臂老李見得衣衫破爛的廖發才,老目微眯,將板車一扔,伸手攔他:
    “領糧去田家糧行等,告狀申冤的去一邊寫狀紙。”
    廖發才一愣,隨即怒道:“老子不是流民!老子是欽差護衛!”
    獨臂老李上下打量一番廖發才,嘿了一聲:“我道是誰,這不是血煞人屠麽!你冒充欽差護衛,找死麽?”
    廖發才也瞪著獨臂老李一陣細看,怒氣頓衝天靈蓋:
    “原來是你!你丫的,當年就是你將老子吊起來,拿竹竿戳的老子!”
    獨臂老李冷笑道:“當年爺爺沒戳死他,你還敢來此冒充侯爺護衛,你活得不耐煩了!”
    廖發才反手便抽了刀,怒喝道:“當年你與那獨眼龍暗算老子,今日老子得報這個仇!”
    獨臂老子豈會示弱,手一抖,橫刀出鞘:“當年你挨的揍還不夠是吧,今日弄死你!”
    鶴留灣的護衛們向來齊心,見得有人要挑戰護衛長,紛紛拔了橫刀在手,將廖發才圍在正中。
    廖發才卻是不懼,呸道:“仗著人多是吧,老子也有五百兄弟!”
    獨臂老子嘲諷的道:“你當你是誰,還五百兄弟?你的人呢?”
    “我的人就在老子身後…”
    廖發才回頭一看卻是傻了眼,跟著他追擊的那五百朱武關兵卒,剛回得城來,就被步卒校尉領走了,此時哪還有人跟著他。
    一陣微風吹過,廖發才光溜溜的腦袋有點發涼。
    他昨夜發號施令時得意得不行,卻是忘了自己隻是一個護衛,那五百兵卒不是他的。
    “咳咳…有種單挑!”
    廖發才有些下不來台,又不肯掉了麵子,強撐著呼喝。
    獨臂老李笑道:“行!你單挑我等十餘人也行,來吧!”
    廖發才聞言一愣,大罵道:“爾等不要臉!”
    “誰在吵鬧?!”
    薑遠瘸著腿與杜青出了大門,淡聲問道。
    獨臂老子見薑遠出來,連忙收了刀上前相扶,稟道:“東家,這個江湖毛賊,冒充您的護衛。”
    廖發才聽得獨臂老李說他是毛賊,跳腳罵道 :“你他娘的才是毛賊,你全家都是毛賊!”
    獨臂老李聞言大怒,他是豐邑侯府的護衛頭頭,已與家將無異。
    廖發才罵他全家是毛賊,這不等於將薑遠也給罵了麽,提了刀喝道:“大膽!你是真想死了!”
    薑遠見得兩人要幹起來,連忙相勸:“老李,別激動,旺財的確是我的護衛,還是朋友。”
    “旺財,你也將刀收起來,自家人動什麽刀槍!”
    獨臂老李聽得薑遠這般說,老臉上全是驚訝之色:
    “東家,這貨當年可是白家的客卿,追殺過道爺,您怎可收他當護衛。”
    薑遠正色道:“當年他也是為吃口飯,往事也就不必提了。
    我在這瀧河縣能活下來,他幫了我很大的忙,若非是他,我早被江竹鬆與唐明誌弄死了。”
    獨臂老李神色一凜,薑遠自是不會騙他,當下連忙將橫刀收回刀鞘,單手對廖發才作了個揖:
    “對不住,是我誤會了。”
    廖發才見得獨臂老李這般爽快道歉,半點也沒拖泥帶水,他又怎能還板著臉。
    江湖人講究的是一個豪爽,連忙也收了刀,抱拳道:“是老…是我沒說清原因,不怪你。”
    薑遠見得誤會消了,這才朝廖發才問道:“旺財,你怎的現在才回。”
    廖發才腦袋一耷:“他娘的,我帶著人追出幾十裏,岔道又多沒追上,光著腳哪跑得過人家的馬車!
    你說吧,要怎麽罰,你隨便,我認罰就是!”
    薑遠拍了拍廖發才的肩膀,笑道:“罰你做什麽,人已經捉到了,關在大牢中了。”
    廖發才猛的抬頭,叫道:“你將人捉住了?那你不知會我一聲,我鞋都跑爛了!”
    薑遠有些不好意思:“太忙,把你忘了,廢話不多說,你與兄弟們互相認識一番,隨後與我去田家糧倉。”
    廖發才聞言,拱了拱手,對一眾鶴留灣的護衛道:“我乃英勇帶刀護衛廖發才,見過各位好漢!”
    獨臂老李與鶴留灣的護衛們一愣,差點笑出聲來,也不點破,紛紛拱手還禮:“英勇護衛好。”
    廖發才見得獨臂老李等人憋笑憋的有些變形的臉,摸著光頭疑惑的向薑遠問道:
    “我怎麽感覺,他們想笑話我?”
    薑遠一臉正經:“哪有,他們沒名號,就你有,都羨慕你呢。”
    “哦,原來如此。”
    廖發才開心了,將胸膛挺得老高,還真有點英武的意思了。
    獨臂老李與一眾護衛,將薑遠扶上板車,推著他往糧倉而行。
    薑遠扭頭看著跟在身邊的廖發才:“旺財,你在江湖上那檔子事,我會讓杜兄給你平了。
    你想在侯府當護衛也行,不想當也隨你。”
    廖發才摸著腦袋,有些不相信地問道:“哪個杜兄?他有這麽大能耐?他能給我平江湖上的事?”
    “這位便是。”
    薑遠指了指另一側,抱著劍直打哈欠似沒睡醒的杜青,對廖發才說道。
    廖發才上下打量一下杜青,見得此人不過二十幾許,有些不信:“你能平事?”
    杜青隨意的拱了拱手:“在下杜青,在江湖上有點小名氣,大概是能的。”
    廖發才張大了嘴,咽了咽口水:“你是影俠?令尊是山南東道的前武林盟主,杜恒祥老爺子?”
    杜青笑了笑:“皆是江湖中人給麵子,家父不過問武林中事已有十來年了。”
    薑遠聽得也是一愣,他卻是不知道杜青的爹這麽大的來頭。
    武林盟主,這在武俠小說中才會出現的人物,竟在他身邊生活了好兩年。
    若不是廖發才叫破,薑遠還真是半點不知情。
    廖發才卻是大喜:
    “哎呀媽呀,有杜大俠與杜老爺子出麵放話,我看江湖中誰敢動老子!”
    廖發才眼珠轉得飛快,前武林盟主與影俠都在薑遠身邊,這條大腿得抱緊了:
    “我光棍一條無家無業,也厭倦了江湖中的打打殺殺,給你當護衛也不賴。”
    薑遠豈不知廖發才的心思,笑道:“既然如此,官麵上的事你也無需擔心,沒人敢動我鶴留灣的人。
    不過,你既入侯府,就得遵守本分,以前江湖上那套就不要使出來了,不要動不動就拔刀拿槍要打要殺的。”
    廖發才點頭道:“那是自然!以前打打殺殺不是沒辦法麽?誰不想過平靜日子。”
    薑遠卻不吃他那一套:“你也別糊弄我,你在鶴留灣先待上一段時間。
    等得你那事兒過了,我給你在軍中尋個去處,弄點戰功將來也好封妻蔭子。”
    薑遠很清楚,像廖發才這種在江湖上混了半輩子的老油條,性格豈是說改就能改的,給他弄去軍中才好。
    廖發才又有些機靈,武功也不弱,說不得將來能在軍中出頭。
    廖發才點了點頭:“也行,你說怎的就怎的吧。”
    去軍中其實正合他的意,昨夜領了五百兵卒,指哪往哪,這種感覺實是不要太爽。
    他卻不知道的是,薑遠要將他弄去當大頭兵,從此以後喻開啟了行伍生涯。
    薑遠一行人到得田家糧行時,郎顯已調了兵馬將此處把守住,並維持秩序。
    糧行前已聚集了數不清的災民,人雖極多,卻是安靜異常,居然沒有想象中的喧鬧與躁動。
    這些災民的眼中不再全是空洞與麻木,眼神中泛著懷疑、期盼與緊張。
    瀧河縣受災這麽久,官府從未賑過災,他們害怕這次又是徦的。
    “欽差大人到!”
    郎顯見得薑遠被板車推著過來,連忙扯了嗓子大喝出聲。
    一眾兵卒將長矛橫著,在災民中分出一條過道來,讓薑遠等人通行。
    災民們聽得欽差來了,這才有了些許躁動,伸長了脖子往前看去。
    見得一輛木板上推著一個穿著便服,模樣極其年輕的男子,不由得小聲議論起來。
    這人這麽年輕,又無官服儀仗,會是欽差麽?
    薑遠被廖發才與獨臂老李扶著,上了臨時搭建起來的高台,看得台下衣衫襤褸麵容枯犒,連站都站不穩的災民們眼巴巴的看著自己,也不敢耽擱。
    薑遠咳了聲嗓子:“瀧河縣的鄉親們!我乃豐邑侯,當今聖上派我來淮州賑災,我來了,大家就不用擔心了!”
    一眾災民卻沒有任何的歡呼之聲,隻是將目光死死的定在薑遠身上。
    他們已經聽得太多官府說的空話假話了,此時沒有放糧,誰又知道這欽差是不是與江竹鬆、唐明誌一樣的人。
    薑遠也知道沒點實際行動,災民們也不會信他,但在放糧前,該說的話還是要說的:
    “眾位鄉親,從即日起,強征修河堤的傜役令無效!
    已上河堤修築的民夫,本欽差會讓人全麵清查登記,按每日二十文工錢結算!
    如若在修築河堤期間,失了性命的,查清之後會給予一定的撫恤!”
    此話一出,災民們終於有了些反應,但依舊不大,根本原因還是不信薑遠。
    也不信會有這麽好的事。
    郎顯卻是低聲道:“侯爺不可,這錢支出得太大了,淮州不僅隻有瀧河一個縣,有七個縣呐!
    修築河堤的徭役,恐是不下數萬人!這孽是江竹鬆與七個縣令造的,您何必往自己身上攬。”
    薑遠擺了擺手,正色道:“必須要如此才行!雖然這孽是江竹鬆等人造的,但他們必竟是大周的官,代表的是官府。
    本侯若不把他們這個爛攤子收拾了,淮州府的百姓恨的卻是大周,民心一散,大周根基則不穩!
    勿以淮州一地,而影響整個大周,得不償失。
    沒錢怕什麽,淮州府的官這麽多,抄就是了!”
    郎顯聞言欲言又止,暗道抄家這活是戶部幹的,您這麽整,不怕得罪戶部的人麽?
    但薑遠是欽差,他定下了基調,郎顯一個武將又怎好多言。
    薑遠嘴上說得好聽,其實也有私心,他想以淮州為點,破整個大周強征傜役還要自帶幹糧的局。
    讓大周從此以後征傜役,必須得給工錢。
    此時整個淮州府都由他說了算,這麽好的機會豈能不幹,隻是回燕安後,少不得要與那些指責他破壞規矩的官員打嘴仗了。
    甚至,還會被趙祈佑責怪,畢竟將來要征傜役,都是要他這個皇帝出錢。
    “第二件事,淮州府尹江竹鬆、瀧河縣令唐明誌,貪贓枉法,瞞報災情,至百姓流失所!
    本欽差已將他二人下獄,擇日在西菜市口公審!”
    薑遠話音一落,災民們在短暫的寂靜後,爆發出一片哭嚎之聲。
    “那兩個狗官該千刀萬剮!我一家老小的命啊…”
    “青天大老爺啊,您要給我們做主啊…”
    郎顯見得台下一片嚎哭之聲,大聲喝道 :“江竹鬆與唐明誌害慘了大夥,欽差大人會給爾等主持公道,有冤的可前往縣衙,那裏有人代寫狀紙!現在都肅靜!”
    郎顯喊得臉紅脖子粗,卻哪裏又止得了民們的嚎哭,隻得作罷,任由他們哭罵了。
    薑遠待得災民們哭夠了,才大聲道:“今日開倉放糧,每人可領麥子三斤,往後每日辰時發糧,請互相轉告!
    另,城中所有糧行所售之糧,每鬥不得超過八十文,必須平價售糧。”
    “欽差大人,不可啊!”
    薑遠剛說完,六七個穿著員外衣衫的人,從災民中擠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