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9章 開倉放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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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個穿著絲綢員外衣衫的人,叫喊著想要爬上高台,卻被守在台前的兵卒攔住:
“退後!敢膽冒犯欽差大人!”
那幾個鄉紳急聲叫道 :“欽差大人,請聽我等一言!”
薑遠皺了皺眉:“讓他們上來。”
兵卒聽得薑遠吩咐,這才將半出鞘的刀推回刀鞘,讓出一條路來。
這六七個鄉紳躬著腰上了高台,對著薑遠一個九度的大躬身:“我等見過欽差大人!”
薑遠也懶得廢話話,問道:“你們七人為何阻攔本欽差?”
這七人聽得薑遠發問,相互對視一眼,一個白胡子鄉紳拱手道:
“欽差大人,您要開倉放糧是天大的好事,救瀧河縣百姓生路,積了大德…”
站在一旁的廖發才聽得有些不爽,喝道:
“那還用你說!你別拍馬屁,有什麽話就快點稟於欽差大人,囉囉嗦嗦的想做甚?!”
那白胡子鄉紳被廖發才一喝,身體打了個顫,忙又對薑遠作揖:
“欽差大人,我等七人皆是瀧河縣的鄉紳,在城內都有糧行…
大人要抑製糧價,我等自當全力配合,但八十文一鬥的糧食,我等會家破人亡啊,望欽差大人開恩。”
薑遠還未說話,廖發才又要喝罵,他在瀧河縣呆了小兩個月,糧食從八十文飛升至千文一鬥的事他豈能不知。
獨臂老李連忙拉了拉廖發才,示意他不要喧賓奪主。
廖發才硬生生的將話咽回了肚子裏,記起自己現在的身份,已不是江湖上的混子了,得講規矩。
廖發才對獨臂老李拱了拱手,感謝他的提醒,而後默默往後退了一步,再不吭氣了。
薑遠似笑非笑的看著眼前這七個鄉紳:
“這麽說來,糧價一壓,你們都得家破人亡是吧?那你們說說,這糧價定多少合適?”
七個鄉紳又相互對了對眼神後,那白胡子鄉紳伸出大拇指與食指來:
“欽差大人,我等糧行所售之糧,都是高價買來的,糧價太低,我們真的虧不起啊,您看,八百文一鬥如何?”
薑遠聞言咧嘴笑了:“我說八十,你們說八百?有意思。”
另一個四十來歲的鄉紳見得薑遠神色和善,向前一步,帶著諂笑低聲說道:
“我等隻要五百文一鬥保個本就好,另三百文是孝敬欽差大人的。”
薑遠笑得更開心了,拍掌笑道:“還有我的那一份?真是不錯。”
七個鄉紳見得薑遠笑得眼眯成了一條縫,躬著的腰也直了些,陪笑道:“應該的,應該的。”
薑遠臉色突然一變,喝道:“你們竟敢賄賂欽差?!來人,拿了!”
鶴留灣的一眾護衛上前,一腳將這七個鄉紳踹翻在地,掏了繩索就給他們捆了。
這七個鄉紳大驚失色,他們怎麽也沒想到薑遠前一秒還笑臉迎人,後一秒就翻了臉。
“欽差大人饒命啊…您不同意,咱們好商量…”
“欽差大人,您也要考慮一下我們這些商賈的活路啊…”
七個鄉紳哭喊求饒,言稱自己高價買來的糧,若是平價賣,一家都要餓死,不如去跳沄瀧河得了。
薑遠冷笑著問道:“你們說是高價收的糧,且說說收來時到底是個什麽價?”
“五百文…”
“六百五十文…”
“三百文…”
七人被按倒在台之上,驚駭之下居然報出了三個不一樣的價錢。
薑遠調侃道:“你們收糧時,價格差得有點大啊?”
這七個鄉紳額頭冒冷汗,暗自後悔沒商量好就上來了,此時隻得強撐了。
那白胡子鄉紳道:“大人,我等價格不一樣,實是因為糧食好壞有別,精糧六百五十文,中等五百文,次糧三百文,絕無虛言。”
“對對對,就是這樣,欽差大人明查。”
其餘六個鄉紳點頭如搗蒜,齊聲附和。
薑遠摸了著下巴一臉寒色,他原本隻想將糧價壓回平價即可。
隻要這些鄉紳沒有與唐明誌有染,也不準備朝他們下手。
但現在看來,這些人要錢不要命,不給點顏色給他們看看,還當他這個欽差白來了。
再者,瀧河縣人口近七萬人,田家糧倉的糧食雖多,但絕對是不夠災民們吃到再種出糧食之時。
瀧河縣的糧價千文一鬥,翻了一百多倍,這些有糧行的鄉紳大發災民財,如今還想咬著高糧價不放,就不是貪財那麽簡單了。
這是要喝災民的血。
薑遠正發愁該怎麽解決糧困,這些鄉紳自己送上門來,就怪不得他了。
薑遠陰惻惻的說道:“據本欽差所知,淮州府水患之後,江竹鬆下令封鎖了所有進出府境的要道。
瀧河縣城也以防瘟疫之名,不許進出,本欽差很想知道,你們從哪收的糧?
還是說,你們先從外地收了糧囤積,然後掘了河堤,拉高糧價?這水患是你們造成的吧!”
七個鄉紳聽得這話,先是一怔,隨後大驚失色,他們剛才隻說高價收來的糧,卻沒想到薑遠從這個角度切入。
掘河堤故意製造水患,以拉高糧價,這個罪名豈是他們擔得起的。
“冤枉啊!大人,我等怎會幹這等喪盡天良之事…”
“大人,我等怎敢這般,我等糧行的糧…都是早已買入的…與水患無關呐…”
七個鄉紳汗如雨下,身體如打擺子一般顫個不停,趴跪在薑遠腳下不停的喊冤。
薑遠也懶得廢話,怒聲道:“你們即是早已買入的糧,以往賣八十文一鬥,也沒見你們家破人亡,且還有盈餘!
爾等趁著水患,將糧價哄抬至千文一鬥,這半個月來,你們賺的不是錢,是百姓的血肉!
如此奸商,本欽差豈能饒了你們!”
薑遠一揮手,對郎顯道:“將這幾人的糧行查封,先前賣高價糧所得銀錢充公,他們糧行中的所有糧食用以賑災!
其田地屋宅罰沒,待得戶部官員到來後交接!”
“末將遵令!”
郎顯也不含糊,調出數百兵卒,直奔這七人的糧行與家中而去。
七個鄉紳聞言癱倒在地,哭嚎著求道:“欽差大人饒命啊,我等錯了,開恩啊。”
那白胡子鄉紳更是巔狂叫道:“大人,你不能如此啊…千文一鬥的糧價,是田昌逼我們賣的啊…我們平價賣糧就是…”
薑遠哼道:“正好,田昌在大牢中思過,爾等與他一起待著吧!
本欽差還會查爾等有沒有欺壓百姓,若有,就不是罰沒家產這般簡單了!”
那白胡子鄉紳聞言,嚇得昏死了過去。
這些鄉紳在瀧河縣能與唐明誌、田昌共存,且能開糧行發災民財,怎會與唐明誌沒有牽扯。
這些人手上,誰還沒幾件強奪他人良田欺行霸市的苟當。
薑遠這一句話,就等於是給這些人判了死刑,西菜市口有了他們的位置。
郎顯一揮手,又一群兵卒上來,將這七個如爛泥一般的鄉紳,拖死狗一般,往縣衙拖去。
薑遠又對郎顯道:“郎將軍,你立即派人前往尋找上官老帥,以及徐幕將軍、上官沅芷將軍,黎秋梧將軍。
轉告他們,平叛之後立即開倉放糧!
另,隻要有糧行所售之糧價,溢出五倍的,一律捉拿幕後老板,封其糧食與家產!”
郎顯見得薑遠令下得斬釘截鐵,拱手道:“末將遵命!”
“另,派出人手,下到瀧河縣各村鳴鑼,讓災民來縣城領糧!防疫也要一並進行!”
薑遠想了想,又道:“晚些時候,我會製定一些方案給你,咱們瀧河縣隻有兩千將士,麻煩兄弟們辛苦一些。”
郎顯道:“侯爺說哪裏話,我等吃糧當兵,不就是護百姓安危麽,份內之事。”
“多謝。”
薑遠拱了拱手表了謝意,轉頭對廖發才與獨臂老李高喝道:“放糧!”
糧倉的大門緩緩打開,數百朱武關的將士將一個個大麻袋扛了出來。
揮刀一劃,麻袋裂了開來,金黃的麥粒與稻子傾泄而出。
災民們見得薑遠真的會發糧,爭先恐後的往前擠,他們的眼裏皆有了色彩,不再是空洞與麻木。
場麵一時間混亂起來,好在郎顯早有準備,調了一千多的將士在此維持秩序。
杜青也運了真氣,使了獅吼功一遍又一遍的喊:“都有糧吃!若誰不排隊便不發糧!滋事爭搶者殺!”
經過杜青的喝喊,以及眾多將士拔出寒光閃閃的刀,災民們短暫的騷亂過後,終於變得有秩序起來。
當災民們用口袋,或者破爛的衣衫兜住黃燦燦的麥子時,他們才敢相信這是真的。
欽差真的是來救他們的。
“青天大老爺啊…”
“謝老爺的活命之恩呐!您們都是菩薩轉世!”
一眾領到糧食的災民,齊齊跪下,口呼欽差青天大老爺、菩薩,對著高台上的所有人行跪拜大禮。
廖發才第一次見得這場麵,眼角有點發酸的同時,也很自豪。
畢竟災民們感謝的不僅是薑遠,也包括他在內。
行走江湖十幾年,現在才發現,所有的過往皆不及今日所為有意義。
“唉,老子眼角進沙子了,老子,給我吹吹。”
廖發才揉了揉眼角,有些不好意思的朝獨臂老李說道。
獨臂老李拍了拍他的肩,老眼看著台下跪拜的災民,似有感同身受之感。
他在從行伍之前,也在災年裏當過流民。
薑遠重重歎息一聲:“其實百姓們想要的很簡單,有飯吃,有衣穿便能滿足。”
薑遠見得有序放糧,也便不再在此多耽擱,命郎顯派可靠之人在這裏守著。
發糧隻是第一步,薑遠要賑災卻遠不止這麽簡單。
薑遠回到衙門,先給趙祈佑寫了奏章,說明淮州的災情,請求派戶部官員下來統籌受災農田、清查傷亡百姓之數。
並建議盡快任命新的府尹,與各縣縣令來此上任,同時舉薦莊福山之子莊長?為瀧河縣縣令。
除了這個,他還要安排整個淮州府的防疫滅疫、官員清算,估算修複決口河堤的錢糧支出等等。
事情多且急,薑遠恨不得將自己劈成兩半用。
時間又過了十日,格物書院的三百六十一個學子,在禁軍致果校尉花百胡的護送、先生蘇逸塵、講武堂學子木無畏的帶領下,先行趕到了瀧河縣。
他的援兵終於又到了一波。
讓薑遠驚訝的是,瑞雲縣主趙欣也跟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