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暗中注視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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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高高升起,範陽縣卻沒有像平日裏那樣變得繁忙擁擠。隨著官府下令封城,感覺到不對勁的小城百姓紛紛選擇閉門不出。隻有空蕩蕩的街邊牆頭上,偶爾會探出幾個不安分的小腦袋,好奇地往北方看去。直到被家中大人發現之後,被扯落牆頭的他們自然免不了被一通教訓。
聽著隔壁庭院裏響起的孩童哭聲,坐在客棧門口石階上的年輕掌櫃不由輕輕發笑,咪成一條縫的兩隻眼睛盡是平淡溫和。
再也瞧不出半點和呂岩兩人捉對廝殺時的跋扈氣焰,閑坐了一宿的年輕掌櫃開始收拾起眼前的遍地狼藉,剛剛才把空地上的斷磚碎瓦掃到牆角,就聽到遠處傳來的戰鼓聲驟然急促,且越發沉重激昂。
一隻手輕揉捏著發酸的腰背,武道境界卓絕的年輕掌櫃直起身子,雙眼略微凝神,往範陽城的正北城門望去。雖然不至於像傳說裏人們所臆想的那般玄乎,能將天涯比若咫尺。可不過一城長寬的距離,對這位深藏不露的年輕掌櫃來說,和跟前的這塊方寸之地其實也差不了多少。
“真是個惹禍精!”搖了搖頭,昨夜就曾有意避開這灘渾水的年輕掌櫃笑罵在一句之後,又輕聲笑道:“到底是個江湖雛兒,都落到被人圍剿的境地了,還不忘見義勇為。嗬嗬”
拍了拍長袍下擺上沾染的塵土,年輕掌櫃提不起半點看好戲的興致,轉身往屋內走去。將手中掃帚靠立門口,年輕掌櫃懶散的開口問道:“說說吧,老頭子又有什麽指示?”
客棧大堂內清冷如昨,隻有一位詭異的黑衣壯漢跪在牆角。聽到問話之後,黑衣人趕緊恭敬應道:“回稟宗大人,陳總管今早傳下口令:呂岩性命無關緊要,隻是千萬不能讓他活著落到厲王的手中”
“這個呂岩有如此重要嗎?我怎麽看不出來”自說自話的年輕掌櫃,似乎根本沒有將屬下的傳信放在心上,轉身就要上樓:“大冬天的也不讓人過個安生日子,一晚上沒睡,可把我困死了。”
黑衣人猶豫再三之後,還是跪地膝行,攔在了年輕掌櫃身前:“臨行前,陳總管特意點名,讓宗大人負責此事!”
“哦?”年輕掌櫃眼神一冷,眯眼看向身前下屬,陰陽怪氣地開口說道:“是嗎?”
聽到這一句不懷好意的問話,黑衣人哪敢應答,直接就是一個腦袋磕在地上,再也不敢抬頭。
粘杆處創立之初就是為了代天巡狩四方,監察朝官百姓。身為粘杆處僅有的兩位提竿之一,眼前的這位宗大人不知道做了多少抄家滅族的陰暗勾當。這麽多年下來,他一身凶威惡名幾乎達到了夜兒止啼的地步,絲毫不次於粘杆處總管陳貂寺。
可隻有黑衣人這樣同為粘杆處下屬的諜子才知道,這位本名宗弼的年輕提竿比外界傳言更為喜怒無常。他嗜殺無情的冷酷性子不單單隻是用來針對外人,每過一段時日,粘杆處同僚中總會有那麽幾個倒黴蛋被宗弼隨手誅殺。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感受到頭頂始終不曾轉移離開的注視目光,惶恐忐忑的黑衣人漸漸生出了一身冷汗。點點汗水不停滴落在地,這幾不可聞的細微聲響,卻好像是一道又一道重錘敲落在黑衣人的心頭之上。
盯著下屬看了半晌的宗弼臉色一變,突然收起了之前的陰冷。揚起雙手,長長伸了一個懶腰,宗弼淡淡地對腳邊的黑衣人說道:“知道了。”
黑壯漢如蒙大赦,借著伸手擦拭額頭冷汗的機會,偷偷瞧了眼麵色和緩的宗弼,才敢開口問道:“不知宗大人接下來有什麽吩咐安排?”
“把你帶來的人都撤了吧。”年輕掌櫃漫不經心地說道:“等會我會親自去那邊看一看。”背著雙手,示意不想多言的宗弼邁步登樓。瞧著逐漸消失在樓上的背影,始終沒能再次鼓起勇氣的黑衣人隻好悄聲離去。
二樓走廊最靠裏的一間臥房內,脫下棉布厚襖的年輕掌櫃已經換上了一套貼身黑衣。宗弼坐在待客圓桌之旁,瞧著手裏的幾張狹長紙條怔怔出神,嘴裏低聲念叨著:“終於來了!”
一張張紙條看過去,上邊寫的都是當日龍虎山蓮花頂上發生的驚世一戰。爬滿紙張的蠅頭小字密密麻麻,將當日大戰的種種細節都描繪的一清二楚,好像當事人親筆所寫的一樣。就是為了接收這些隱秘紙條,宗弼才會在臨近年關之際,一直守在範陽縣這座小小的客棧裏。
翻到最後一頁,末尾所寫的幾句拗口詞句,皆是用密語傳達的口令,依著腦海深處不可磨滅的記憶,宗弼一字一句開始翻譯:“赤蛟業已化龍,則大事可期”
一連跳過開頭幾句,原本麵色帶喜的宗弼皺了皺眉頭,真正讓他感到糾結的是最後一句:“李重陽對我實有大恩,見信之人若是碰到劍神遺徒呂岩,務必援手相助!”
點燃腳邊用來冬日取暖的一盞火盆,直到親眼看見所有的紙條化為灰燼之後,宗弼才站起身走到牆邊。推開靠街門窗,直接一躍而出。腳下接連輕點,宗弼踏著一路屋簷向北方急速蕩去。
眼看快要到達戰況紛亂的範陽城北門之時,宗弼猛然停住身形之後,悄悄落在暗處。自覺暫時不方便插手的宗弼,一邊靜靜在旁觀戰,一邊又重新盤算起心中始終拿不定的主意。
恰好此時呂岩兩人正在攜手衝陣,一道又一道磅礴劍氣接連衝天而起,與之對戰的列陣士卒根本無法抵擋呂岩半步。親眼瞧見如此聲威,依靠著背後院牆的宗弼不由開口發出感歎:“不愧是李重陽的衣缽傳人,也怪不得他能在龍虎山上一路闖關敗敵這滿身的劍氣,著實是有點駭人聽聞!”
想著接連收到的兩條密令,宗弼低聲念叨:“有人想要你死,還有人想讓你活,呂岩啊”
“這可讓我怎麽辦?”為此頗感頭痛的宗弼一拳捶在身後院牆之上,有點煩躁的說道:“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