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爭分奪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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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岩身周二十丈之內,能僥幸躲過劍氣的還不足雙手之數。
從軍客卿中得以存活下來的寥寥幾人,根本不會再相信之前持槍統領所說的話,他呂岩哪裏有半點強弩之末的樣子。失了求勝信念,不願繼續死戰的人潮紛紛退去,以呂岩為中心瞬間閃出一圈空白。
散落滿地的殘肢斷臂,提醒著所有人此次大張旗鼓的圍剿行動,已經失敗的事實。無論是普通士卒,或是城樓上的統軍將領,心中都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絲疑問:“難道我們錯了?從一開始就不該將矛頭指向眼前的這位少年嗎”
肩頭倚靠著長槍,黑衣統領終於不甘心地咽下了最後一口氣。直到臨死之前,他也沒能想清楚,自己明明感應到了呂岩體內的氣機有異,可為什麽最後死的不是呂岩而是他。
大戰暫歇,呂岩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輕鬆喜悅,隨著外放的劍氣龍卷逐漸消散,呂岩體內的劍氣bào luàn反而愈演愈烈。感覺到喉頭一甜,不願繼續遮掩下去的呂岩微微張口,噴出一口腥臭的淤血。胸中煩悶微解,呂岩輕輕歎氣:“要是再給我一點時間就好了。”
二十年前李重陽苦於不能曆劫飛仙,因而置疑自己苦修一生的劍道是否正確,才會在之後隱居的歲月裏境界一跌再跌,直至龍虎山上重新堅定了問劍之心,李重陽才能再次提起赤霄,作那名副其實的劍道第一人。
此刻困擾呂岩的傷勢,其實和當年李重陽棄劍修道時一般無二。生離死別的苦楚讓呂岩劍心受損。龍虎山一役之後,呂岩本該順理成章的再破一境,可體內日漸生漲愈加恢弘的劍氣,卻因為呂岩失了最初的向劍之心而失去控製。
直到遭遇了眼前這場突如其來的大兵圍剿,呂岩避無可避,也不想再避的時候,順著揚起的戰意重新握劍斬敵,呂岩才終於找回了劍道宗師該有的心境。隻是體內暴漲數倍的劍氣實在是太過於磅礴,總要給呂岩一點時間才能夠盡數收攏理順。可剛才呂岩無奈之下動用了一記驚人的馭氣殺劍,剛剛勉強壓住的bào luàn氣機又開始蠢蠢欲動。
“真的就隻差那麽一點時間而已”單看呂岩此刻臉上平靜的表情,誰也想象不到他正在承受著體內近乎萬針鑽心的痛苦。
劍氣消散塵埃隨之落定,冬日陽光穿過逐漸稀疏的雲層灑照人間,範陽城門已是遍地血腥。心中的惋惜一閃而逝,呂岩抬起頭往北方看去,前路一馬平川。遠遠看到城樓之上的袁項,正四處疾走呼喝,勉強被振奮起軍心的弓箭手重新列陣。
“還不死心嗎?”呂岩仰起頭淡淡說道,並不曾刻意地大聲呼喊,可這句嘲諷的問話卻清晰地不斷在城門四周回響。
箭已上弦,卻遲遲無人敢鬆指發射。無論主將袁項再怎麽嚴聲厲色,早就對勝利不抱半點希望的普通士卒們,誰也不願意搶先射出注定徒勞無功的一箭。直到氣急的袁項一把奪過身旁士卒手中長弓,力挽滿月才由自己親自射出了這垂死掙紮的一箭。
瞧著這孤零零倍顯可憐的一箭,呂岩輕舒手臂,像摘果子一樣捏住了銳利見鋒。力道已盡,呂岩捏箭的雙指微鬆,扯著尾部雕翎就是一甩,猛然回返的羽箭去勢遠比來勢還要迅捷。
隻能看見一道寒光,袁項下意識縮了縮脖頸,隻覺得頷下棉繩驟然崩斷,頭頂的亮金頭盔已被這呂岩回敬而來的一箭擊飛高空。驚慌之下接連倒退數步,還沒等袁項站穩身子,就聽到耳邊傳來了一陣驚呼。
禦劍飛天,呂岩瞬息而至,城頭之上的一眾官兵因此大呼小叫。看清楚來人身影,袁項止不住又要往後退,可背後城樓已不足一步的距離,貼著冰冷的石磚,終於知道害怕的袁項衝呂岩顫抖喊道:“你你別過來!”
登上城樓的呂岩環視四周,視線過處眾人無不退散。走到此刻已經無人看管的李源跟前,呂岩開口隻有萬分歉意:“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們。”
呂岩手指一劃,脫去了身上枷鎖的李源踉蹌邁步,根本不願再多看呂岩半眼。雙手捧住城牆上懸掛的白發頭顱,早就哭啞了嗓子的李源吱吱嗚嗚,卻已經發不出半點聲音。
看著那跪坐在地的悲傷背影,呂岩心中百感交集,愧疚多過憤怒與悲傷。好心收留呂岩的老人因自己而死,再加上更早之前的師傅與老掌櫃,失了心中分寸的呂岩陷入一片迷茫。
體內的脫韁劍氣四處亂竄,呂岩又是一口血箭噴了出來借著這紮心的疼痛回神,呂岩看向了近處無路可逃的罪魁禍首,反手一揚就是劍氣淩空,恨不能一劍梟去袁項的頭顱。
不願坐以待斃,屬下之中又無人敢伸出援手,袁項隻能一邊舉起手中的樸刀,一邊盡力躲閃著劍氣鋒芒。可從不曾專心武道,隻是靠著guān chǎng鑽營與練兵禦下的手段才能身居要職的袁項,又如何能抵擋呂岩的含恨一擊。
刀折,臂斷,伴隨著鮮血升起的還有一聲痛徹心扉的慘叫,袁項抱住斷去的右臂倉皇倒退,一路連滾帶爬。袁項嘴裏喊著的不隻是求饒求救,還有死到臨頭的歇斯底裏:“你敢殺我你也不會有好下場的!”
不想理會這種無聊的威脅,呂岩舉起了持劍的右手。眼看長劍就要落下,呂岩的臉上卻突然露出了一絲凝重,轉頭向身後看去。
之前莫名其妙有過一次交戰的年輕掌櫃正緩緩走來,收回手中長劍,呂岩如臨大敵。自從昨日交手過後,呂岩始終不曾放下心中的警惕與提防,可又摸不清這個年輕的武道高手究竟是敵是友。正在呂岩猶豫是否搶先出手的時候,年輕掌櫃停在了三丈之外。
不等呂岩問話,粘杆處提竿頭目宗弼率先開口,臉上的表情帶著一絲詭異,看上去似乎是在善意規勸,可雙眼散發出的卻都是冰冷無情:
“京城援軍馬上就到,我要是你的話,此刻就已經在逃跑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