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有女懷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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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氣乍暖還寒,路邊匆匆而過的行人不由緊了緊還未換下的厚重棉衣,春雨雖好,可刺骨透寒卻尤甚於冬日大雪。



    寬敞車廂內,無視朱厚聰臉上的疑惑表情,納蘭懷瑾拿起了身前低矮短案上的青花酒壺,笑著對朱厚聰說道:“咱們邊喝邊聊?”



    “神神秘秘的”嘴裏小聲嘀咕著,朱厚聰盯著對麵的同齡人半晌,卻發現納蘭懷瑾根本沒有鬆口的意思,朱厚聰隻能無奈地舉杯相迎。



    車馬慢行,細酒綿延。朱厚聰挑開側簾往外看去,看著一路被零星春雨打濕的布幌招牌,還有尋常百姓臉上洋溢著的美好笑容。朱厚聰舒舒服服地伸了一個懶腰,伴隨一口深深吸氣,仿佛要盡情吸 吮著春煥大地的草土芬芳。



    “又是一年春來到啊。”朱厚聰不禁開口感歎,在他來到京城的這段日子裏,這是頭一次與地位相當的年輕人獨處,朱厚聰感覺仿佛卸下了時刻壓在自己背上的萬鈞重擔,隻有莫名輕鬆。



    幾杯酒下肚,納蘭懷瑾早就深深地陷進了車廂內鋪蓋的厚厚皮裘。瞧見朱厚聰臉上綻放出來的輕鬆快樂,受此感染的納蘭懷瑾,不願打擾到這稍縱即逝的喜悅時光,隻是靜靜地坐著。



    可去路有窮盡。不知不覺間,搖晃顛簸的馬車已經來到了一處府院門口。聽到車廂外傳來的馬夫提醒聲,終於又重新想起正事的納蘭懷瑾一拍桌子,示意朱厚聰隨自己下車。



    還沉浸在愜意心境中的朱厚聰下車抬頭一看,大門之上懸掛的“郡王府”牌匾,將朱厚聰剛剛放鬆下來的神經又驚得再度緊繃。



    “這是你家?”朱厚聰開口問道。



    看到納蘭懷瑾微笑點頭,朱厚聰心中又生疑惑,連忙追問道:“你帶我來你家幹什麽?”心裏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朱厚聰覺得自己似乎被這位心神好感的同齡人擺了一道。



    “齊王,請!”納蘭懷瑾伸手一引之後,就率先邁入了敞開的王府大門。看著那道背影沒有停步回頭的意思,已經被騙到家門口的朱厚聰,隻能無奈跟上。



    轉頭看著與自己並肩而行的朱厚聰,納蘭懷瑾終於開口道明了自己的用意:“今天其實是我的家中長輩想與齊王見上一麵,而我隻不過是個引路人。”



    朱厚聰吃驚地開口問道:“是納蘭郡王?”



    “我爹昨天還在江南主持政務,他就是速度再快,也不可能一夜之間就趕赴京城吧?”為了逗逗朱厚聰,刻意停頓一下之後,納蘭懷瑾才笑著說道:“是我二叔要見你。”



    腦子隻是一轉,從管家李正英那裏惡補過的朱厚聰,就想起了納蘭懷瑾的二叔到底是何方神聖。



    “戶部尚書納蘭明成?”朱厚聰不依不饒地追問著:“那你叔叔找我幹嘛?”



    “這我怎麽知道。”攤開雙手,納蘭懷瑾示意自己也一無所知:“過會你自己問他去吧。”



    在此之後,無論怎麽追問也沒能納蘭懷瑾的口裏套出半點消息,朱厚聰隻能老老實實地跟著走向郡王府深處。思量了半天也沒能摸到半點頭緒的朱厚聰,心思忡忡。



    路過一處花苑,無暇關注零散綻放的白梅紅蘭,朱厚聰隻是低頭打著自己心底的小算盤。突然聽到一道清脆悅耳的女生呼喊:“懷瑾!你又到處亂跑”



    抬頭看去,朱厚聰被層層疊疊的樓台亭榭遮擋了視線,隻能透過樹木闌幹的縫隙隱約見到一抹水潤的綠色,向自己走來。



    納蘭懷瑾麵露苦色,可來人擋在了自己的必經之路上,他也隻能帶領朱厚聰硬著頭皮迎過去。接連轉過幾個廊橋拐角之後,雙方終於直麵相對。



    先聞其聲,再見其人,朱厚聰眼前一亮。



    來人身著水綠色勾花雲紋拖地長裙,淡huáng sè撒花細紋罩衫,臉若銀盆,膚白貌美。唇間一點朱絳,山眉不畫而翠,盈盈秋水,雙眼含笑彎如新月。長臂揮舞搖步,女子身前懸墜的壓衣玉佩偶有敲擊,便有琅琅清音不絕於耳



    見到有外人在場,女子似乎認為朱厚聰又是納蘭懷瑾在外結識的狐朋狗友,眼中的不屑一閃而過。盡管如此,女子還是按著世家子弟從小養成的規矩,折腰行禮,對朱厚聰禮貌微笑:“見過公子。”



    眼見堪可單手盈握的楊柳細腰橫向微折,朱厚聰心中莫名一慌,麵對女子的從容問禮,他一時間竟然說不出完整的話來,嘴裏唯唯諾諾:“我你好!”



    看到朱厚聰的這副樣子,女子更覺不堪,不願再分心應對,徑直來到了納蘭懷瑾的身邊嬌嗔道:“你又跑到哪裏鬼混去了?二叔可是派人找過你好幾次了!”



    “姐”納蘭懷瑾心中發笑,卻還是故意皺著他的那張苦臉,開口對女子辯解道:“我今天可是出去辦正事了。”



    反手一指朱厚聰,納蘭懷瑾拉住姐姐的右臂笑著問道:“你知道他是誰嗎?”



    女子毫無興趣,可耐不住弟弟雙手的催促搖晃,隻能配合地開口回應:“誰啊?”



    “這就是今日開府建牙的齊王殿下!”麵露得色,納蘭懷瑾邀功道:“我今天一大早爬了起來,為的可就是去幫二叔請來這尊大神。”



    女子將信將疑,盯著弟弟看了半晌,直至納蘭懷瑾再三保證之後,她才確定弟弟沒有騙他。皇室親王當麵,感覺到自己剛才有失體麵的女子趕緊彎腰,再行一禮,這次卻沒有了剛才的那般敷衍了事:“小女子納蘭懷玉,見過齊王殿下!”



    任由身前女子好奇的打量半晌,朱厚聰紛亂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一道靈光,心神震動的朱厚聰單手一直女子,帶著毫無禮貌的語氣直接問道:“你就是納蘭懷玉?東南郡王的幼女?”



    盡管被朱厚聰的唐突言行惹惱,納蘭懷玉還是恪守著臉上的微笑禮貌,平靜回道:“是我。”一句話過後,心中不喜的納蘭懷瑾也不願再與兩人繼續糾纏,徑直說道:“小女子還有事,先行告退!”



    納蘭懷玉轉身就走,朱厚聰還在望著遠去的背影怔怔出神。



    在旁將兩人神情應對盡收眼底的納蘭懷瑾,隻是轉念之間就明白其中症結所在,卻還是拍了拍朱厚聰的肩膀,茫然問道:“你這是怎麽了?看到我姐姐至於這麽驚訝嗎。”



    收回視線,朱厚聰沒有理會耳邊響起的疑問,心中起伏不定,暗暗感慨:“剛才與自己迎麵相逢的那位東南郡主,果然名不虛傳。”



    “容貌秀美脫俗,無愧於江南第一美人的稱號”回味著腦海中對女子的初次印象,而在那相逢美人的喜悅過後,朱厚聰的心中卻生出了淡淡的惋惜與惆悵。



    近日來引動京城震動的大事件當中,除了朱厚聰返京封王,便是納蘭世家即將與武厲王朱厚成結為姻親的傳聞。而那位處在風口漩渦之中的女子,就是納蘭懷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