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無趣,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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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城中軸線以西的坤寧宮內,皇後韋氏正在宮女太監的伺候下享用午膳,而與韋氏同桌相對而坐的,竟然是久不現身的武厲王朱厚成。



    臉色陰沉,皇後韋氏咬牙切齒地罵道:“這納蘭明成真是不要臉!他怎麽就敢明目張膽地與朱厚聰在王府會麵!”



    朱厚成撇嘴冷笑,平靜語氣中隱藏的憤怒卻不好絲毫:“哼,商賈趨利!納蘭家那幫老不死的還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不過才聞到點味兒,就這麽迫不及待地撲了上去,一點也不顧及自己的臉麵了”



    多日以來,拒不上朝的朱厚成雖然聲稱是偶感風寒,可朝廷上上下下的大小官員無不心知肚明,這是武厲王在表示自己心中的不滿。



    聽著身旁皇後韋氏間歇說出的惡毒咒罵,朱厚成的臉色越發陰沉可怖。直到陸續進門的宮中內侍說出了那最後一條消息,再也忍耐不住的朱厚成猛地一拍桌子,開口怒斥:“連納蘭懷玉都擺上了台麵,他們這是準備要與我徹底撕破臉皮了嗎?混蛋!”



    衝韋氏揮了揮手,朱厚成不耐煩地說道:“行了!你在這撒潑叫罵又能有什麽用處?”



    被厲聲打斷的韋氏微微一愣,猶豫再三之後,她終於停下了嘴裏似無休止的大聲咒罵。揮退左右宮女,韋氏一整妝容,才算勉強找回點母儀天下該有的風範。



    朱厚成一邊彈指輕叩桌麵,一邊嘴裏念念有詞。而平靜下來的皇後韋氏,同樣陷入了沉思。



    久久無言,最後還是韋氏忍不住先行開口:“成兒,要不然我們再來一次”邊說,韋氏邊豎掌下劈,臉上掛著毫不掩飾的狠厲猙獰。



    “胡鬧!”一皺眉頭,朱厚成不留情麵的開口罵道:“這麽長時間,你就想出這麽個爛主意出來?”



    “這是哪?”像看白癡一樣盯著自己的母後,朱厚成伸手指著兩人四周的深宮大殿說道:“這是京城!不是天高皇帝遠的太和山。敢在京城動手,你還真把父皇當成昏聵無能的老東西了?那些個文武百官難道就全是睜眼瞎嗎?”



    越說越氣,不願再繼續多說的朱厚成猶不解恨:“廢物!”



    “那你說怎麽辦啊?”不過隻有些宮闈心鬥小手段的韋氏,自兒子懂事以後就完全把朱厚成當成了自己的主心骨,麵對兒子的當麵嗬斥,韋氏也隻敢唯唯諾諾地表達下心中不滿:“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納蘭家,倒向朱厚聰那邊去吧”



    站起身來的朱厚成在殿內來回踱步,心中接連閃過無數種不同的選擇,卻都被自己一一否定。



    “怎麽辦呢?”停在坤寧宮門口,朱厚成抬目遠眺,麵向的西南方那座看不見的郡王府院:“難道納蘭明成那個老狗,真敢將納蘭懷玉許給朱厚聰?”



    念頭轉到此處,朱厚成腦中靈光一閃,匆忙揮手向門外喊道:“來人!備馬。”



    皇後韋氏趕忙攔住即將離去的朱厚成,滿臉疑惑地開口問道:“成兒,你這是要去哪?”



    “探病。”下定主意的朱厚成心情大好,笑著對自己的母後解釋道:“他們既然敢打納蘭懷玉的主意,那我就去看看那位始終無緣一見的弟妹。”



    “你是說呂雉?”韋氏遲疑地開口追問道:“她不過就是個野丫頭,有什麽好見的?”



    “龍虎山上,呂雉願意為我的好弟弟以命換命”朱厚成陰鷙一笑:“那我今天就想去看看,朱厚聰又舍不舍得為了呂雉,以命相搏。”



    臨出門前,回想起朱厚聰數次在公共場合中,有意無意間對呂雉顯露出的關切回護,朱厚成模棱兩可地開口說道:“希望我這個弟弟還像之前那樣莽撞,不然就有點太過無趣了。”



    與此同時,郡王府後院書房之內,朱厚聰正安靜地坐在紫檀靠椅上,聽著戶部尚書納蘭明成看似隨心的問話:“齊王殿下,聽說你剛才經過花苑的時候,碰見了納蘭懷玉?”



    朱厚聰抬頭看向對麵滿臉富態,身著便衣的納蘭明成,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是管家李正英,對這位戶部尚書的簡短評價:“工於心計,不可深交。”



    因此聽到納蘭明成這句沒頭沒腦的問話,朱厚聰秉著少言慎行的宗旨平淡回道:“是的。”



    “嗬嗬。”似乎完全沒有將朱厚聰的冷淡態度放在心上,被人暗地裏罵作笑麵虎的納蘭明成,掛著招牌式的微笑繼續問道:“那不知道齊王對老臣這個親侄女,印象如何啊?”



    回想著之前那短暫的花苑偶遇,朱厚成下意識地禮貌答道:“東南郡主確實像傳聞中所說的那樣,天姿國色,氣質不凡。”



    “哈哈。”嘴邊的笑意更濃,納蘭明成眼中迸發出一股子突如其來的熱情與親近:“那就好,那就好啊。”



    一指身邊旁坐不言的納蘭懷瑾,納蘭明成笑著開口說道:“我聽他說,當時懷玉對齊王殿下的態度有些不敬,老臣就在這裏先代她陪個不是。”



    朱厚成連忙擺手,對於老人的心思越發捉摸不透,隻是客氣地應付道:“大人無需如此,當時納蘭xiǎo jiě又不知道本王是誰,不知者不罪。”



    “齊王這句話說的在理。”伸手一撫頷下長須,納蘭明成欣慰地開口答道:“不過嘛,老臣回頭還是要訓斥懷玉幾句。因為她今日碰見的哪怕不是齊王殿下,也不該如此無禮。”



    話沒說完,納蘭明成突然站起身來,緩緩挪到了朱厚聰跟前,故作恭謹地行禮說道:“老臣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齊王殿下成全。”



    被老人突然的正經姿態嚇到,朱厚聰的腦海中接連閃過一道道紛亂雜念,卻隻能硬著頭皮應道:“大人但說無妨,但凡是本王力所能及的”



    沒等朱厚聰說完,納蘭明成就忙不迭地接過話頭:“這事很簡單,懷玉她久居江南,不過是最近幾日才剛剛離家入京,對京城大大小小的一概人情地理全然不知。”一口氣不停,納蘭明成根本不留絲毫的喘息時間,語速急促,誠懇卻意有所指:“齊王殿下恰好與其年紀相仿,以後還請殿下有空閑時,叫上懷玉一起多走動走動。如此一來,豈不是兩全其美!”



    話已至此,哪怕朱厚聰再怎麽不通人情世故,也該琢磨出納蘭明成話中潛藏的深意。第一個閃過朱厚聰腦中的那張傾城美貌還沒能停留片刻,就被家中呂雉病重消瘦的笑臉一擊而碎。



    慌忙起身,朱厚聰連連搖頭擺手:“這件事情,本王覺得有點不太合適”



    納蘭明成豈肯輕易放棄,連忙抓住朱厚聰伸出的雙手,欲要開口繼續規勸。



    就在這時,門外遠遠傳來齊王府管家李正英的大聲呼喊:“王爺,大事不好了!”



    臨至書房門口,李正英對眼前兩人的爭執視若無睹,徑直來到朱厚聰跟前著急地說道:“王爺,武厲王殿下突然拜訪,說要探望病重的夫人。無論老奴如何阻止,武厲王都不管不顧,如今已經殺到了後院臥房門口!”



    “什麽!”沒心思和老人糾纏下去,朱厚聰用力甩脫納蘭明成緊握不放的雙手,直接往門外走去,隻留下一句客氣地婉拒言辭:“納蘭大人,本王府中有變,有什麽事以後再說!”



    眼見朱厚聰在管家的帶領下倉皇而走,納蘭明成悻悻地收回雙手,再如何心有不甘也不可能派人攔阻的他,隻能望著遠去的背影輕輕歎息:“唉,可惜了。”



    書房之內,始終乖巧不言的納蘭懷瑾終於起身來到叔叔身邊,將事情始末都看在眼中的他,滿是疑惑:“二叔,你這是要把姐姐許配給齊王?”



    待到老人點頭稱是,得了肯定dá àn的納蘭懷瑾反而越發遲疑:“可姐姐不是早就暗中許給了武厲王嗎?”納蘭懷瑾心中知曉,若是真的如此行事,代表他納蘭王府已經準備好要和朱厚成一方徹底撕破臉皮。



    盡管納蘭懷瑾對那位權傾朝野的武厲王懷有許多惡感,可理應對此事幸災樂禍的他,卻提不起半點樂見其成的欣喜。



    “二叔,您就這麽看好這位齊王殿下?”納蘭懷瑾不放心地追問道。



    興許是被自家侄子的連番提問給搞煩了,納蘭明臣收於收回了視線,轉身看向滿臉焦急的納蘭懷瑾。



    老人嘿嘿一笑:“我看不看好,其實並不重要。”伸手曲指指天,納蘭明成小聲說道:“重要的是,坐在龍椅上的那位,十分看好朱厚聰。”



    不去管身後的年輕人是否幡然醒悟,納蘭明成邁步走回書房,來到隔斷內外的一幅雕木花鳥屏風跟前。



    伸手輕拍屏風,納蘭明成的聲音微微一揚:“出來吧!”



    身穿水綠套裙的納蘭懷玉隨聲趨步現身,對跟前的老人微微彎腰一禮:“叔叔萬福。”



    見到身前乖巧的秀měi nǚ子,納蘭明成的臉上才終於綻放出一絲真心笑意:“說說吧,你對這位齊王殿下的印象如何?”



    看到姐姐突然現身,納蘭懷瑾也好奇地湊了過來,想聽聽這位自小聰慧,無論才學心計皆不輸美貌絲毫的女子,到底會作出何等評價。



    垂首細考,納蘭懷玉回想著今天明裏暗裏的觀察所得細節。



    良久之後,納蘭懷玉終於開口說道:“涉世不深,性子怯懦且無定氣”一連幾句都是對朱厚聰的貶低之詞,就在納蘭懷瑾麵露失望的時候。



    納蘭懷玉突然噗嗤一笑:“不過和他那位哥哥相比,這位齊王殿下”一時間似乎想不到合適的語句,納蘭懷玉蹙著額上的兩彎細柳長眉,微微歪頭,細細思量:



    “倒是更有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