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破碎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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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手將鐵釺扔到一邊,借著之前為了煮麵而打好的半桶清水,呂岩開始清洗起自己沾染的滿身血腥。
一絲絲令人觸目的殷紅漸漸在木盆中擴散開來,打散了水中映出的細碎月光。而一切都顯得那麽慢條斯理的呂岩,卻心如古井,生不出半點波瀾。
近幾個月來,呂岩早已記不清遭到了多少次這樣的隱秘刺殺。而盆中那止不住顫抖的右手,表明著呂岩在剛才那場簡短的戰鬥當中,其實並不像看起來的那般輕鬆隨意。
直起身來,呂岩的眼前突然閃過了黑衣青年臨死前的那張垂死麵孔,不免一時出神:“不知道當時的王涑是否也懷著這般如墜深淵的絕望,而他的眼中,是否也曾滿含著對生的迫切渴望”
將滿盆的血水倒在小院牆角,有些心不在焉的呂岩,仿佛又感受到了胸腹中纏綿多日的鑽心絞痛。內外皆傷的他驚醒回神,眼中短暫的憐憫轉瞬即逝,剩下的隻有心中日漸蓬勃的憤恨與苦痛難言。
眼神重歸冷漠,洗漱幹淨的呂岩轉身入屋,空空蕩蕩的狹小空間內隻擺著一張老舊木床,來到床前的他開始收拾行囊。
從昏迷中清醒過後,呂岩之所以不顧他人的勸阻,堅定地從黃芪家中搬了出來,便是為了避免將這心地善良的一家人卷入到他們不該遭受的危險風波當中。而此刻自己的行蹤既然已經暴露,難免不會有更多的人馬循跡而來,呂岩清楚地知道,如今又到了自己繼續逃亡的時刻。
收拾好床上有限的幾件衣物與零碎物件,呂岩轉頭瞧見了床頭邊疊放的素白手帕,思緒以此延伸到了那位可親可愛的溫婉女子。
幾次伸手又放下,最終還是忍不住將絲帕握在掌心的呂岩,細細感受著由五指摩挲,而帶起的柔和與順滑。
“要不然再等兩天?”呂岩怔怔說道。
若是自己不告而別,黃芪是否會像故事裏說的那樣受傷心碎呢?頭一次麵對感情問題的他自我安慰道:“下一波追兵,應該不會來的這麽快吧。”
認為自己會因此而虧欠了黃芪許多的呂岩,總覺得要和女子當麵說清楚之後,才能結束這一場注定沒有結果的感情糾葛。
腳踏江湖,尤其是還背負著許許多多的難解恩仇,呂岩不認為現在的自己有資格去追求安定生活。
將絲帕揣入懷中,呂岩彎著腰從床底下拖出了細長的檀木劍匣。將這僅剩的,也是對自己最為重要的木匣抱入懷中,滿心疲憊的呂岩側躺著身子,漸漸陷入了自己並不沉穩的夢鄉。
夜色愈發濃重,借著透過窗台打來的細碎星光,隱約見到床上的呂岩神情時而痛苦,時而猙獰。夢中的呂岩好像又回到了當日的範陽縣城,高聳的城門樓下,戰車百乘,大軍如龍,而自己卻拄著斷折的赤霄,勉強站立。
抬眼望去,迎麵衝來的是一列列鐵甲騎兵,耳邊響起的是永不停歇的戰馬嘶鳴。呂岩奮力地掙紮著,可身上卻仿佛有數不盡的堅韌絲線將他緊緊捆住。
轉過頭去,左邊是重傷瀕死,早已無力起身的王涑,右邊是深陷絕境而滿臉驚恐的稚童李沁。
一隻手拄著斷折的赤霄,還是當初那個艱難的抉擇,呂岩隨著夢中的自己喃喃低語:“兩人活?還是一個人死”
再之後,呂岩隻記得那道不惜自斷生機的蓬勃劍氣,將他體內本就殘破的經脈衝伐到寸寸崩斷。
再之後,任由本能接管過身體控製權的他,終於眼前一黑。隻隱約記得,有數不盡的斷肢殘臂,還有流不盡的血染成河
似乎是被夢中的驚悚勾動了心懷,陷入沉睡的呂岩突然張嘴咳出了一口淤血。睜開雙眼,逃脫了夢靨的呂岩滿身冷汗,張著嘴大口喘息。
失去了大段記憶的呂岩隻知道,當他重歸清醒的時候,已經身處在遠離京城數百裏之外的一片荒郊野地。而直到匆忙地收拾了一番過後,掩飾住滿身血腥的他四下打探,方才得知:“範陽城死傷無數,王涑李沁生死不明。”至於自己,則多了一個煞氣攝人的稱號:劍魔呂岩!
不知何時,原本靜待匣中的赤霄,已被滿心驚惶的呂岩持劍在手。而那布滿了劍身的大小缺口又映示著他呂岩,在這段漫無目的逃亡途中,遭遇過多少次的險象環生與生死一線。
伸手一抹,擦去了額頭冷汗,呂岩低下頭看著懷內靈性漸失,日益萎靡赤紫飛劍,不由麵露苦笑:“赤霄啊,到現在就隻剩下你我一起共度患難了。”
翌日,在床上輾轉反側了一個晚上的呂岩正準備燒水做飯,就聽到院外傳來了一道清脆女聲:
“呂哥兒,在家嗎?”
推開柴門,昨夜裏同樣沒有睡好的黃芪笑著走近庭院,看見呂岩正在劈柴,趕忙問道:“呂哥兒,你這是要做飯嗎?”
緊走兩步,女子奪過了呂岩手中的柴刀。而在經過昨日的委婉表白過後,黃芪好像已經把自己當做了呂岩的管家婆,嘴裏不停地絮叨著著:“呂哥兒,我昨天不是跟你說了麽,要安心靜養!其他事情我來幫你做,你怎麽又”
聽著黃芪似乎永無止盡的碎嘴絮叨,呂岩頗感無奈,隻能苦著臉任由女子擺弄。眼看著忙裏忙外的黃芪就要進屋,不想讓女子看到自己包裹的呂岩隻能主動開口問道:“黃芪,你今天來有事嗎?”
“沒事”揚起頭來,黃芪瞥見了呂岩臉上的異樣神情,不由俏臉一紅。直至此時才察覺到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別扭,低垂著腦袋的黃芪收起了嗔怪語氣,柔聲招呼道:“中午到我家去吃飯吧,正好我爹爹今天找你有事。”
聽到這句話,本來還有心拒絕的呂岩隻能聽命行事。可臨走前,黃芪還不忘將散落在地上的搗火鐵釺靠立牆邊,同時不由自主地開口嘮叨著:“呂哥兒,你也真是的,東西到處亂扔”
並著肩走在鄉間小道,本來就被弟弟嫌棄到稱為碎嘴婆子的黃芪,一直在不停地開口說話。以至於路過半程,她都沒有察覺到身邊的呂岩那有些不同尋常的沉默。
“呂哥兒,昨天睡得好嗎?”
“呂哥兒,你可千萬別聽了我弟弟的蠱惑,教他學劍。黃齡他從小就夢想著闖蕩江湖,為此不知道和村裏取笑他的同齡人打了多少場架,每次都要我挨個shàng mén賠不是”
對於身側傳來的細碎嘮叨,懷揣著隱秘心思的呂岩並沒有作出任何回應。他隻是在腦海中暗自思量著,何時,何地,用何種辦法才能將實情告訴黃芪,同時還不會讓這位女子過於心傷。
“呂哥兒,你說對不對?”滔滔不絕,幾乎道盡了五湖三江的連綿江水,黃芪終於察覺到了這一路上自己頗顯尷尬的獨角戲,趕忙轉過頭開口問道,由此才看見了呂岩臉上的不豫神情。
腦袋一偏,眉頭微皺的黃芪開始猜測起呂岩煩悶的源頭。短暫的遲疑過後,黃芪帶著滿臉的小心悄聲問道:“呂哥兒,你是不是還在怪我昨天的失約?”
可奈何聲音太小,以至於出神的呂岩根本沒有聽到,得不到應答的黃芪越發堅定了自己的猜測。大步一邁,跨過呂岩,滿心焦急的黃芪一伸胳膊擋在身前,眼中竟閃動出了泫然淚光:“呂哥兒,我不是有意的。都怪那個李長鬆!他昨天突然跑到我跟前胡說八道,我一時情急,才不小心把你給忘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散漫的眼神驟然回收,呂岩看著跟前的淚目女子遲疑問道:“你這是怎麽了?”
“呃”看到呂岩臉上不似作偽的納悶疑惑,黃芪才知道原來是自己會錯了意。一抹眼淚,聯想到了自己的失態表現,黃芪有心解釋,可又不好意思將懷春少女的心情直白地攤現人前,隻能紅著臉低頭說道:“沒,沒什麽!”
自此之後,黃芪一改之前的碎嘴模樣,低著頭跟在呂岩身後,隻是嘴裏還時常嘟囔著:“丟死人了。”偶爾也會故意重重地踩在腳下的細長人影上,恨恨嬌羞:“都怪你都怪你!”
幸好剩下的路程已經不多,逐漸陷入到沉悶當中的兩人並沒有尷尬太久。臨近跟前,早就在門口等候了多時的黃齡一溜小跑,直接衝著呂岩的懷裏撲了過去:“呂哥兒,你可來了!”
一揮手,被抱在懷中的黃齡拍掉了呂岩按在自己頭頂的右手,滿臉好奇地看向黃芪:“姐,你是發熱了嗎?怎麽臉這麽紅!”
剛剛才敢抬起頭的黃芪,就聽到了弟弟的這一句無心打趣,臉上越發羞紅:“就你多事!”一巴掌拍在稚童的腦門,黃芪故作鎮定地開口反擊道:“剛才呂哥兒可答應過我了,他是絕對,絕對不會教你練劍的!”
看著姐姐背手離去的身影,黃齡苦著張小臉轉頭哀求道:“呂哥兒,女人可都是頭發長,見識短。你千萬不能聽她的啊!”
哈哈一笑,呂岩抱著懷中的稚童步入庭院,正在幫忙布置碗筷的黃芪大聲招呼道:“呂哥兒,快進屋坐下,飯一會就好了。”
進門之後,看到了桌前端坐的父親黃庭,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老子的頑皮稚童,頗為自覺地掙脫了呂岩的懷抱。落地站好,黃齡畢恭畢敬開口問好:“爹!”
“嗯。”黃庭隨意應付了一聲,開口吩咐道:“齡兒,幫你娘準備午飯去。我和你呂哥兒有話要說。”
等到屋內再無別人,學著老人一樣正襟危坐的呂岩剛要開口,就被黃庭揮手打斷:“呂岩,先把手伸出來。”
兩指搭在呂岩的手腕脈搏之上,黃庭細細感應,原本舒緩的眉頭逐漸皺作一團。琢磨沉吟了許久之後,老人終於模棱兩可地開口說道:“你的傷勢,終於暫時穩定下來了,隻是”
麵對老人的憂心忡忡,當事人呂岩反而灑然一笑,替黃庭補足了言而未盡的後半句話:“隻是想痊愈,也沒那麽容易是嗎?”
對自己的傷勢,呂岩早已心知肚明,筋骨皮肉的些許外傷在老人的悉心照顧下早已無礙。隻是當日範陽城內,因為自己舍命相搏的強催劍氣之舉,導致體內的大小經脈近乎寸寸斷裂。而沒了這供氣機流轉的封閉通道,如今呂岩根本阻止不了自己元氣的不斷外泄。
盡管他有著近乎於天象境界的武道底子,一身的磅礴氣機比之常人要渾厚百倍不止。可呂岩就像那坐吃山空的敗家子一樣,任你有萬貫家財也經不住如此揮霍。
在太和山穀中,呂岩靠著無雙的淩厲劍氣日夜砥礪,好不容易才練就的一幅金剛肉身,此刻已無異於一動四處漏風危房險樓。而當他體內日漸稀薄的劍氣完全枯竭之後,呂岩又能靠有限的元氣支撐多久?
念及此處,臉上卻刻意保持欺人的輕鬆,呂岩笑著對老人說道:“黃叔,剩下的我自有辦法解決。”
帶著複雜的目光審視良久,可就算是瞧出了呂岩的心虛又能如何?黃庭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無奈說道:“對於這種武道內傷,老夫確實無能為力,隻有靠你自己了”
收回了搭在呂岩腕間的右手,有意岔開話題的黃庭緩緩說道:“今天叫你來,是有別的事情。”
臉色微肅,老人的臉上又逐漸掛上了一絲憂愁:“昨天傳來消息,朝廷大軍將與西蜀在落日平原附近開戰。而且此次的戰鬥似乎不比往昔,就連我們這也將被牽連其中”
“我準備帶著齡兒他們舉家內遷,不日就要啟程。”直視著身前的白衣少年,黃庭開口問道:“到時候,你準備與我們同行嗎?”
四目對接,呂岩看到了老人眼中深藏的一絲戒備,轉瞬之間就已經明白了其中緣由的他,搖頭拒絕道:“黃叔,我還有些事情要辦,而且我有可能還會比你們更早離開。”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dá àn,老人對彼此間懷有的默契微微一笑:“如此也好”拿起桌上的滾燙茶水遞到嘴邊,黃庭臉上的笑容一滯,臉色瞬間凝重的他毫不掩飾的直接說道:“我雖然不曾親口問過你的姓名來曆,可如今回過頭再看,老夫也能猜出來你就是那朝廷通緝的要犯呂岩”
呂岩麵不改色,反而是一口道出實情的黃庭心生遲疑:“這麽多天的相處下來,你的品行如何老夫已心中有數。隻是我家芪兒年幼無知,將錯就錯的把滿腔心思都放在了你的身上。”抬頭瞥了眼門外,老人刻意壓低著嗓音懇求道:“我希望你念在之前的恩情上,盡快斬斷她與你之間這種,不合時宜的關係。”
愣了愣神,本來都已經決意放手的呂岩卻在此刻萌生出一種難言的不舍,可理智仍存的他瞬間掐滅了心頭念想。略一點頭,呂岩沉聲應道:“我知道該怎麽做的。”
話已說完,各懷心思的兩人也陷入了一種令人窒息的沉悶。直到準備好午飯的黃芪等人齊聚桌前,一老一少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飯桌之上,對此一無所知的黃芪,依然熱情地招呼著心儀少年,偶爾也會忍著自己的羞意為呂岩夾菜遞飯。
來者不拒,呂岩臉上漸漸也掛滿了和煦的笑容。看著黃芪姐弟倆在餐桌上的打鬧,聽著少女無憂的爽朗笑聲,借著與眾人的最後一次聚餐,呂岩盡情地享受著這即將逝去的溫暖。
美好的時光,總是給人以稍縱即逝的感覺。直到最為貪玩的黃齡也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呂岩才站起身來準備告辭:“黃叔,沒什麽事情的話我就走了?”
“好,一路小心。”黃庭輕聲回答道,臉上掛著的,是彼此之間心知肚明的默契笑容。
看到呂岩要走,黃芪趕忙站起來說道:“呂哥兒,我送送你。”
呂岩轉過頭,見黃父並沒有阻攔的意思之後,才點頭應道:“好。”
一路慢行,黃芪是為了與自己心儀的男子多相處一會,才會在路上始終刻意地放緩腳步。
“那我呢?”身邊少女的心思一清二楚,呂岩卻不知道為何自己也打心底裏願意順著她的節奏緩步慢行。帶著說這種不清道不明的煩惱,呂岩沉默不語。
走在來時的路上,黃芪卻好像是換了個人一樣,並不說話,隻是垂著頭與呂岩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好像對她來說,哪怕僅僅是偶爾間故作不經意的抬頭一瞥,就足以讓他心生歡喜。
“我爹吃飯前和你說了些什麽?”
終於,等到了黃芪的主動開口,呂岩的莫名緊繃的心終於鬆了下來。微妙的平靜既然已經被黃芪打破,呂岩索性側過身子轉頭看去,這是他頭一次這樣直視著身邊的女子:“黃芪,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說。”
心中滿是羞意,黃芪低著頭小聲應道:“你說,我聽著呢。”
迎著秀麗日光,呂岩低頭看去,好像被女子彎折的脖頸處裸露的那片皙白晃暈了眼睛,一時間有些怔怔出神。晃了晃腦袋,呂岩深深吸氣:“我要先走了。”
“嗯?不用我送你嗎?”抬頭看去,黃芪一臉詫異。直到目不轉睛的她察覺出了呂岩臉上的凝重,心中才驟然一空,剛剛張開的嘴又閉了回去。
呂岩盡量平淡地說道:“我有些事情要去辦,所以要離開這裏了。”似乎是為了表明自己的堅定,呂岩又張開嘴補了一句:“今天就走。”
“那你什麽時候回來?”黃芪下意識地問出了這句話。
可隨著呂岩雙眼中透露出的複雜與沉重越發明顯,黃芪也漸漸琢磨出了他不願說出口的dá àn。不自覺地眼泛淚光,黃芪發出顫抖的聲音遲疑問道:“你是不是不會回來了?”
看到了黃芪滑落臉頰的兩行淚水,呂岩遲遲張不開口,隻能沉默著伸出手,卻又不敢真的搭在女子肩膀之上。
就在這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了一聲怒吼:
“呂岩!”
急速跑到兩人跟前,瞧清楚了女子臉上的淚水之後,李長鬆憤然出手,重重地一拳打在了呂岩鼻梁之上:“你敢欺負黃芪!”
趔趄兩步,被一拳擊退的呂岩反而清醒了過來,沒有在意猶自憤憤的李長鬆。呂岩直直地看著女子,小聲說道:“我要去很遠,也很危險的地方。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回來。”
剛才還恨不能離呂岩越遠越好,可當黃芪真的聽到他說出了這句話,當她看到了呂岩鼻間流出的鮮血,卻還是舍不得。
伸出手,黃芪一把推開了身前的李長鬆:“我沒事,你不用管我。”
可心憂女子的李長鬆怎肯後退,依然不依不饒的指著呂岩罵道:“你這個王八蛋,我早就看出來你不是個好東西!”鏗鏘一聲,李長鬆直接拔出了腰間懸掛的樸刀:“我今天就砍了你!”
屈指一彈,打落了迎麵劈來的淩厲刀光,呂岩並不願意這位在自己昏迷的時候,主動從家中送來傷藥的衝動青年。
“對不起。”瞧著那位自己更加不願意傷害到的垂淚女子,滿心愧疚的呂岩,卻隻能無可奈何的轉身離去。
回到家中,呂岩背上了早就打好的包裹與劍匣,熄滅了出門之前點燃的灶台爐火,關上房門,帶著滿心的複雜走出庭院。
大門外,卻還站著不知道何時擺脫了李長鬆,孤身前來的黃芪。
皺著眉頭,呂岩心中的千言萬語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雙眼猶自泛紅的女子走了兩步,主動來到跟前,伸出手點在了呂岩眉心,柔聲說道:“早就說過了,讓你不要皺著眉頭,不好看。”
細致的來回輕撫,直到女子按平了所有褶皺。
黃芪輕輕斂袖,微微彎腰,可和昨日不同的是,並沒有低下腦袋的她,眉眼間盡是倔強:“我喜歡你。”
略微猶豫,女子又有些惱怒地開口說道:“我討厭你!”
轉過身,跑出兩步之後,黃芪最後不死心地大聲喊道:“我會等你”
跨過田間的林蔭小道,日光透過稀疏的新春枝葉撒落在了行人的身上。走出這座令人難忘的邊關小城之後,呂岩最後一次回頭望去,還是那副令人心喜的靜謐安詳。
再美的韶華流年也終將逝去,可破碎的夢境卻未必會使人心傷。
重新上路的呂岩,對著遠處那道依稀可見的纖細身影,悄聲卻鄭重地開口說道:“珍重。”
相逢未有盡時,此別未必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