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日暮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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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著小小的行囊,呂岩一路穿過了大半個邊關小城。



    恰逢午飯過後的閑暇時光,棲陽關的老老少少大多都散步在道路的兩旁。年齡如黃齡一般大的稚童三五成群,嬉笑打鬧,而那些提著煙槍的老人,則在相互絮叨著彼此的家長裏短。



    當看到步履匆匆的呂岩路過身旁,無論老少都會給予他熱情的招呼。頑皮的少年們是因黃齡每日裏不厭其煩的吹捧,而對呂岩生出了滿心的好奇與一絲絲畏懼,隻敢遠遠地跟在呂岩後麵指指點點:“你們猜,他背著的那個木匣裏邊,會不會就是黃齡所說的那把飛劍?”



    緊了緊背上的包裹,呂岩有些受不了大人們眼中明顯的促狹之意。在這座小不過幾十戶的邊關小城當中,本來就藏不住什麽秘密,尤其是有關於年輕男女之間的情愛八卦,必定會被拴不住嘴巴的七姑八婆迅速傳播到滿城皆知的地步。



    李長鬆喜歡從小一起長大的黃芪,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可任誰也沒想到,這對所有人都樂觀其成的青梅竹馬,竟然會被呂岩這個外鄉人給半路截了胡。昨天傍晚,氣急敗壞的李長鬆跑到黃家門口與女子對質,而當時以沉默應對的黃芪雖然不曾當場表態,可那滿懷羞意的露怯表情,已經明明白白地告訴了圍觀眾人:“我黃芪喜歡的,是呂岩而不是你李長鬆。”



    在最初黃庭父子倆所放出的消息當中,這位來自遠方的年輕人正負笈遊學,卻不小心碰到劫路的凶惡匪徒,靠著祖傳的一些劍術武功才勉強逃出生天。因此,小城中大部分的樸實民眾在好奇之餘,也不免對呂岩生出了些許的憐惜之意,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就連李長鬆也拿出了家中的珍藏傷藥。



    當傷勢大好的呂岩走出黃家,選擇獨立生活之後,與小城居民之間的交往也就多了起來。雖然日子還不算長,可大部分人也逐漸接受了這位好相處的陌生少年。



    “不僅會識字習武脾氣好,就連他那張臉都生的猶為好看。”當村裏的王寡婦說出了這番對呂岩的評價之後,大多數人都深以為然。



    “呂哥兒,你這是要去哪啊?”當一位滿臉褶子的老人伸出手招呼了一聲之後,同樣懷著好奇的其他人都翹起了耳朵。



    停下步子,呂岩對著相熟的老人客氣回道:“孫大爺,我有些急事要辦,這就出關去了。”



    一句話說完,滿場嘩然。呂岩聽著耳中傳來的眾人議論,索性轉過身子抱拳行禮,大聲喊道:“這麽多天以來,承蒙鄉親們的照顧隻是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今日我呂岩就要出城遠行,但對於各位的大恩大德,在下必定會銘記在心!”



    身子轉過一圈之後,呂岩注意到周圍的人群當中並沒有黃氏姐弟的身影,心中微微黯然。不知道是因為黃庭不願讓他的一雙兒女前來送行,還是說黃芪真的恨透了自己,呂岩停頓片刻之後再度抱拳高呼:“鄉親們,後會有期!”



    辭別眾人,呂岩來到了小城門口,沒能等到黃芪姐弟的他卻迎來了一位預料不到的意外來客。略微躊躇過後,呂岩衝著對麵滿臉嚴肅的中年男子主動開口問道:“李守備?”



    在明成宗朱炳文登基之初的大戰當中,占據優勢的大明朝曾一度將戰線推到了西蜀的百萬大山腳下,國界線全麵西移,使得原本位處要衝的棲陽關反而變得可有可無。從此之後,棲陽關駐軍被逐漸調離,直至現在隻有一伍精銳步卒常年紮守。而此刻背著手堵在城門的,就是棲陽關名義上的最高長官:李瑞龍。



    點了點頭,李瑞龍開門見山地說道:“你的身份來曆,是我告訴黃庭的。”



    “哦?”呂岩眉頭一挑:“李守備既然早就知曉,為什麽不去上報請援,反而還允許我在城內滯留多日?”



    “因為黃庭他救過我的命”李瑞龍眼神複雜,他曾想過擒下身前這位被朝下令通緝的少年,可最終還是因為顧慮著自己好友的性命,才始終對呂岩的存在選擇視而不見。



    伸手一指關外,李瑞龍背過呂岩,開口說道:“前隋的諸家餘孽如今就駐紮在百裏之外,接下來的兩國開戰將會牽連甚廣,就連我棲陽關也不能置身事外。”轉過身來,李瑞龍的語氣平淡不驚:“所以我才會建議黃庭他們內遷關內,以免遭受無妄之災。本來我打算親自帶兵護送他們一程,可昨日軍部下令,要求我部駐軍兩日內必須前往中軍集結。”



    雙手抱拳,幾個月來一直都對呂岩不假辭色的李瑞龍,竟誠摯地抱拳一禮,說出了此行目的:“我在這裏等著你,就是想讓你呂岩看在黃家過往恩情的份上,護送他們前往內陸。”



    棲陽關以東的一處低矮山頭,變換了出城方向的呂岩,靠著身後的黃土坡地望向小城。



    怪不得黃庭會如此著急地與自己劃清界線,回想著之前與李瑞龍發生的對話內容,呂岩恍然大悟。黃家老小的內遷之旅原來並不像自己認為的那樣平安無虞。按照李瑞龍新近得到的消息所言,西蜀一方突然派軍遊獵,大肆擄掠著中原人口,棲陽關方圓百裏之內,就最少有十幾股騎兵在四散huó dòng。



    黃庭是否是因為不願意連累自己,抑或是像他所說的那樣,怕被呂岩的真實身份所連累,才明言趕人?撓了撓頭,呂岩不願再繼續深思。



    拿出包裹中的幹癟麵餅,和著清水咽下,既然就連這西行路上的幹糧也都是黃芪親手所作,那麽呂岩就絕做不到對身有難處的黃家老小,袖手旁觀。



    枕著一片留有餘熱的山巔青石,呂岩靜靜地等待著即將出城的幾道熟悉身影。



    時間悄然流逝,山腳下那座令人難忘的邊關小城就像是它的名字一樣,將逐漸垂落的殘陽擁攬入懷。



    漂泊了許久之後,呂岩又想念起了遠在千裏之外的家鄉村落。



    “等我把該做的事情做完,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