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把五十二章,父子(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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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黑風高殺人夜,雨濺血水三尺高。

    在未名儒生暴起殺人的那一刻起,無限沉重的肅殺氣氛就瞬間籠罩了宴客前廳。劍尖滴血的書生並未停止腳步,而是向著台上剩下的幾位朝中耆宿繼續前進。

    “夠了!”納蘭懷瑾急促地挪動身子,回歸到徐成虎身邊,阻攔道:“成虎,他們畢竟是頗有威望的朝中大臣,我想,衍聖公也不會允許你隨意殺人吧?”

    置若罔聞,徐成虎隻是彈動著纖長的右手食指,反複敲打桌案。

    “成虎。我知道你們想幹什麽,我也知道現在的你急於建功,可有些人,有些事,不該你做!”

    食指驟然一停,徐成虎漠然道:“停!”

    鏗...

    儒生撤劍收手,染血的明亮劍刃隨之入鞘。

    “你們不要妄圖逃跑...”徐成虎抬起眼俯視大廳,沒有理會癱坐在高台之上的幾位華服老人,冰冷的視線徑直向殿門掃去,道:“張府內外,像我們這樣的人還有很多,希望你們莫要自不量力,給我添任何麻煩。”

    話音剛落,幾位蠢蠢欲動的張府仆役已同時停步,透過推開的大廳正門向外看去,長廊下,假山旁,還有為了壽宴而專門搭成的舞榭高台上,佇立雨中的長袍儒生們,無一不腰懸青鋒,眼含殺意。而那些散落在庭院當中的頭顱與殘軀,更是真正讓所有人都望而卻步。

    賀壽來賓,原來全都是殺人惡客。

    看著磚縫河渠中肆意流淌的殷紅血水,納蘭懷瑾的臉色愈發蒼白,他來之前就知道,今晚的壽宴當中必定會有人發難。隻是他沒有想到,事情才剛剛開始就鬧得這麽大。轉頭看去,讓納蘭懷瑾更想不到的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會是徐成虎。

    納蘭懷瑾問道:“接下來,你要怎麽辦?”

    徐成虎抬手一指,於聚集在門口處的張府仆役當中隨意挑選出一人,道:“你,可以去後院報信了。”

    本就腿腳發軟的紅衣仆役,瞬間跪倒在地,止不住地連連叩首道:“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小的萬萬不敢有絲毫違逆之心...”

    眉頭一皺,徐成虎不耐煩道:“讓你去,你就去!將這裏發生的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告訴張居嶽。”

    直到仆役出門遠去,宴客廳內隻剩下沉重的寂靜,瑟瑟發抖的大臣與仆役,麵無表情的持劍儒生,全都望著台上忌諱莫深的冷漠男子。

    本以為將是腥風血雨的一個夜晚,卻這麽快就結束了...念及此處,徐成虎嘴角不由掛上了一絲興未盡,已闌珊的淡漠笑意。

    納蘭懷瑾轉過頭來,恰好將這徐成虎的抹詭異笑容看在眼中,時至今日,便連自己也猜不透這位好友的心中所想了。

    相比於燈火輝煌的會客前廳,躲藏在宅院深處的書齋廂房就顯得安靜了許多。

    冷清寂寥,空無一人,那些本該在各處忙碌的同伴們為何擅離職守?紅衣仆役根本不敢去想。

    腳步踉蹌,戰戰兢兢,終於在走遍了整個後院之後,紅衣仆役終於在藏書閣中看到了一點明光。

    “老爺...前邊殺人...殺人了!”

    穿著一身富貴錦繡的華美漢服,張居嶽眼神陰鬱難名,沒有過多為難這位快被嚇破了膽子的可憐仆役。張居嶽徑直轉身,獨自返回到藏書閣中。

    沉默著,盡力壓抑著內心的情緒,張居嶽看向依靠在書架旁,靜心閱讀的中年男子。

    從宴會開始之前,不,是從很多很多年以前,這對父子之間的冰冷對峙便已經開始了。

    氣血上湧,張居嶽忍不住輕輕地咳了兩聲。

    頭也不抬,張衍聖淡淡道:“老首輔,調心靜氣,才得以養生...”

    按照以往的發展進程,此時的張居嶽或許應該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亦或者是渾身顫抖,大聲地向對方憤怒指責著:大逆不道?罪該萬死?

    然而,張居嶽什麽都沒有做,隻是安靜地坐回到書桌旁,端起茶盞小口啜飲著早已涼透的水。低下頭,張居嶽抬手揉了揉緊皺的眉心,用一種疲憊,又失落的語氣開口說道:“原來你什麽都知道。”

    張衍聖的眼角微微一動,而後繼續低頭翻閱著手中的珍貴典籍,淡淡道:“你應當清楚,陳正華雖在已經不在京城了,可他手底下的粘杆處還在。”

    指尖輕輕一顫,張居嶽敏銳地察覺到了對麵投遞過來的一絲氣機,隱而未發,卻鋒銳到令人後背生寒。

    表情平靜,張居嶽緩緩放下手中的茶盞,繼續問道:“可你為什麽要這麽急著殺人?我儒家門生何時又需要握劍平天下了?”

    雙手輕輕一合,張衍聖在不動聲色地將書籍歸回原位以後,終於抬起頭正視老人,道:“清君側,斬朝中魍魎這種事,本來就該是我輩讀書人的應盡職責。”

    老人抿了抿嘴唇,盡可能壓下心中的情緒起伏,又問道:“你這是怕來不及?可你就不怕朱厚聰他根本回不了京城嗎?你就不怕自己選錯了路,害得那些年輕人跟你一起送命嗎?”

    “當然...不怕。”帶著刻意拖長的尾音,張衍聖邊走邊說道:“武王抗旨篡位,形同謀反,該怕的是你們才對。”

    張居嶽雙眼微眯,一道寒光自眸中閃過,再問道:“就憑這些莽撞的年輕人?你雖然能借著詩會的名義,暗中集結舉事,可他們畢竟都隻是習慣了手握筆杆的讀書人,難道你還指望靠他們,和軍隊作戰嗎?”

    隨著逐漸靠近桌前,張衍聖一眼看穿了老人強硬外表下所隱藏的脆弱本相。

    無心糾纏,張衍聖開門見山道:“手握軍政,百官依附,才是天子執政之本。本公身居首輔,坐鎮京師,隻管安撫好朝中大小文官就是了,至於那些率軍作亂的武將,自然會有別人去應對。”

    張居嶽仰起頭,死死地盯向張衍聖澄澈的雙眼,試圖從中尋找任何一絲一毫的心虛與退縮。

    張衍聖沉默地回望過去,眼神卻越來越亮,眸底深處,是讓人根本無法懷疑的堅定與自信。

    脊背驟然一彎,張居嶽頹然道:“你想讓我做什麽?”

    “什麽也別做。”

    聽到這句話,張居嶽用力挺直了身軀,伸手攔在將要轉身離去的張衍聖身前,急促道:“為父身為前任首輔,朱厚成亦對為父信任有加,很多事情有了我,會好辦很多!”

    停下腳步,張衍聖上下打量著滿臉焦急的老人,眼神中盡是複雜的玩味神色。

    為父?真是可笑。

    “衍聖,當年為父雖然和你意見相左,一氣之下,將你趕出家門...可為父當年也是為了一家老小的安危,才逼不得已的啊!”

    笑了笑,似乎是為了安撫下老人心中的惶恐與不安,張衍聖終於卸去了臉上的冰冷表情,鄭重道:“你放心,我是真的什麽都不需要你做。”

    眼神交接,張居嶽雖然讀懂了兒子眼中清晰的承諾意味,可還是放不下心來。

    皇位更替,與朝堂上的新舊交接無異於改天換日,一個不好,動輒就是抄家滅族之禍。

    張居嶽死死地拉住幼子的衣袖,淚眼懇切道:“衍聖,為父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就算你不為我,你也要想想你的哥哥姐姐,你的侄兒...他們可都是我張家的未來!”

    低下頭來,張衍聖輕蔑一笑,果然還是和當年一樣,宗族延續,世家傳承,才是你張居嶽的關心所在。

    “你放心,我死之前,張氏闔家,必定安危無虞。”

    推門而出,張衍聖看著從天而降的潑灑雨幕,輕聲感慨道:“時至今日,當天清雲散。”

    口含天憲,法隨聲動。

    隨著幾與往聖平齊的張衍聖話語落地,虛空之上同時炸裂出一連串耀目天雷。原本層層疊疊的厚重烏雲,瞬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消散。

    內外一鬆,張衍聖昂首揮袖,霎時間已消散無蹤。

    與此同時,分布在京城各處的白袍儒生與黑衣秘諜,齊齊湧上街頭,而後迅速消融到茫茫夜色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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