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一劍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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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會麵,呂岩沒有說話,反倒是等在樹下的一位獨臂男子先行開口,語氣似故友重逢般平和溫暖。
“好久不見,呂岩。”
乍一相見,呂岩差點沒能認出眼前人是誰,隻因男子現在的樣子,與呂岩記憶當中那副高深莫測的強者形象簡直天差地別。
神情古怪,呂岩大多數視線都不由自主得聚焦在男子右臂之上,緩緩問道:“宗弼,你怎麽搞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大概是沒想到呂岩會如此直接,連簡單的寒暄都沒有,就直接把話題引到了自己的傷處,宗弼先是一愣,隨即笑著說道:“在大明京都和陳貂寺一拳換一拳,我還能活下來就已是萬幸了...”
“京城?”
呂岩眉頭一皺,不等宗弼把話說完便直接打斷道:“宗弼,你既是從京城而來,可知道我姐姐現在情況如何?”
宗弼笑著搖頭,“呂岩,雖然你我算不上朋友,可當日範陽城中要不是我提前示警,最後又為你掃清了身後綴著的大明諜探,恐怕你早就死了。這次見麵連個招呼都不打,呂岩你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聞聽此言,呂岩同時想起了小城一戰,王涑,還有那對心善的祖孫二人。心中一痛,呂岩更加不願意對宗弼假以辭色,冷冷道:“可你當時也沒有真正出手相助,否則他們又怎會...”
呂岩話中的責怪意味十分明顯,宗弼嘴邊笑意一收,搖頭道:“呂岩,我真是沒有想到,現在的你還和當日那般愚蠢。”
少年臉上怒意一現,宗弼卻話語不停,抬手指向呂岩鼻尖,繼續說道:“你要搞清楚,王涑以及李沁一家都是因你為你呂岩而死,和我又有何關係?若不是因為少主他連下急令,我宗弼當天又怎會冒著身份暴露的風險也要提前見你一麵。有人因你而死,你就要轉而怨懟他人,簡直可笑。呂岩,你的心性若有你劍道進境的十分之一,就知道此刻應該對我心懷感恩,而不是惡言相向!”
宗弼與自己非親非故,不願出手相助亦是情理之中,而王涑他們的生死也確實與其無關。理屈詞窮,不過如此,呂岩憤而張口,卻一時間又無可反駁。最終,呂岩在惱怒之下不由得輕聲嗤笑道:“既是如此,你我之間自然無話可說。你宗大高手如今身受殘疾,不找地方抓緊療傷,卻來見我作甚?”
“呦呦呦,這就惱羞成怒啦?”
不怒反笑,宗弼有些病白的臉龐上突然綻放出一抹豁達之氣,朗聲笑道:“大好男兒,為家為國恨不能身死效忠,隻不過是區區一條臂膀,丟了又如何?”
右臂齊肘而斷,一身不俗武道已是十去八九,可宗弼此刻話裏行間卻沒有絲毫消沉氣色,越說豪氣愈壯:“右手沒了,左手依舊可以出拳,可一旦心氣弱了,縱使武道再高又能如何?如呂岩這般,做個東逃西藏喪家之犬嗎?”
“你!”
呂岩忍無可忍,翻手之間手指向內蜷握,呈拔劍之式。
麵不改色,宗弼胸膛一挺,同時向呂岩邁出一步,嘴邊微勾眼含蔑笑。
兩人問答間,場中氣氛迅變得劍拔弩張。謝必安抬起手臂插入到兩人中間,道:“好了好了,今天又不是讓你們來打架的。”
謝必安先是衝呂岩眼神示意,隨即轉過頭對宗弼說道:“宗統領,本王今日約你相見,一是為了太安京變故詳情,二也是為了讓呂岩獲悉其姐姐近況。閑話少說,還是直奔主題吧。”
宗弼彎腰行禮,隻是在答話之前竟先回頭看了眼身後隨行男子。
絲花白,麵容尤似二八少年,這位保持沉默的神秘老人似乎始終遊離在場外。直至此刻。麵對宗弼的征詢眼神,他也隻是微微點頭,隨後也不說話,用一種似笑非笑的目光打量向對麵少年。
其實自雙方會麵以來,呂岩便現了這位老人的古怪之處,氣機恍如死水讓人根本看不透其中深淺,氣勢不揚卻偏偏給呂岩一種如臨大敵的沉重壓力。在與宗弼問答的間隙,呂岩的注意力始終大半都放在老人身上。
此刻與老人四目相接,呂岩愈感不適。若不是顧忌到身邊的謝必安,呂岩恨不能直接禦劍離場,絕不會與老人在此繼續對視。
“一月之前,舊皇駕崩,武王朱厚成迅掌控廟堂看似大勢已成。直至齊王朱厚聰返京之後,太安京卻風雲突變。當朝宰相張衍聖在內呼應,大內總管陳貂寺持舊皇遺詔收服西北大營,隻是一夜之間,武王便被逼到了生死絕境...”說到這裏,宗弼斜眼瞥了一眼呂岩之後,繼續說到:“之後,武王以呂雉為質,誘使齊王入宮。值此雙龍奪嫡之際,我攜潛藏密探借機混入宮中,隻差一步,便能將身負龍運的齊王朱厚聰斬殺當場,可惜最終卻功敗垂成。”
聽到宗弼提及姐姐,呂岩收拾起腦眾雜念,專心傾聽。可宗弼說到關鍵之處後卻開始含糊其辭,皺了皺眉,呂岩開口催促道:“最終結果如何?”
“武王身死,齊王重傷,此刻太安京人心不穩,正是我西蜀千載難逢的出兵良機!”
一死一傷,自宗弼精簡的話語中,呂岩自然能夠猜出當時的緊張局勢,滿臉擔憂道:“我姐姐呢?她怎麽樣!”
將呂岩撂在一旁,宗弼轉頭看向謝必安,問道:“現在真要告訴他實情嗎?”
聞言身軀一震,呂岩如遭重擊,恍惚中恰好瞥見了謝必安臉上流露出的複雜神態,除卻一絲猶豫之外,盡是憐憫。
良久之後,謝必安點頭道:“告訴他吧。”
“皇宮失火,呂雉先是身遭火炙,在朱厚聰身陷死境之時,她又舍命相救,此刻想必已魂歸天外...”
“不!”呂岩猛然回神,五官凝簇一團,衝宗弼厲聲吼道:“我不信!”
看了呂岩一眼,宗弼平靜道:“呂雉經脈盡斷,生機斷絕,都是我當時親眼所見,如何不信?”
言之鑿鑿,無可辯駁。
此時此刻,呂岩心中縱使有萬般不甘僥幸,可事情的真相卻始終都在那裏,哪會因人力而轉移。
砰!
平地乍起長虹,方圓百丈之內,岸邊垂柳頃刻間已盡數化為齏粉。
謝必安仰頭望天,一劍疾馳東去。
“呂岩!”
雙腳踏地,謝必安作勢欲起之時,卻有一股巨力突然湧現,將他禁錮原地。
回頭看去,老人的一隻手搭在自己肩頭,謝必安急聲喝道:“放開我!”
老人五指用力,道:“謝少主,行事之前還須三思,呂岩闖京之事已不可改,無論他是勝是負,是生是死,亦或是與大明兩敗俱傷,對我西蜀而言,都是隻有利沒有弊的好事。你又何必阻撓呢?”
先是一愣,而後謝必安瞬間恍然大悟,恨恨道:“韓老鬼,原來你早有預謀!”
笑了笑,老人便轉身離去,隻是鎮壓在謝必安身上的無形禁錮卻並未散開。
漫天飄絮中,謝必安身軀漸矮,最終跌坐在地。
許久之後,宗弼來到身邊,與謝必安並肩而坐,低聲勸道:“他呂岩區區一山野村夫,短短幾年時間卻能夠劍道登頂人間,本就是因為他身上所背負的斬龍天命。應運而生,應運而起,最終應運而死也是理所當然,他本來就是用來屠戮偽皇朱氏的一把刀而已啊。”
謝必安腦袋低垂,令人猜不透他此時心意。
拍了拍謝必安肩膀,宗弼單手撐地望向東北天空,似是感慨,又像是在寬慰自己。
“國字在前,大業當麵,又哪能容得下半點兒女私情...為了王朝複辟,重歸中原故裏,我西蜀家家戶戶,每年每月不都有枉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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