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
    單靈靈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從喉嚨深處擠出來了一縷氣息。
    她僵硬地點了點頭，神情麻木：“但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
    “說來聽聽。”祝融的唇角揚起，笑意藏不住得意。
    他知道，她已經妥協了。
    “他的身份，你不能告訴任何人。”
    “他？”祝融挑了挑眉，故意露出一抹諷刺的笑意，“你那心愛的徒弟嗎？”
    他慢悠悠地說道：“放心，本君一言九鼎，既然你願為我而戰，本君自然不會動他分毫。”
    “甚至，為了計劃順利，本君還會助你一臂之力。”
    祝融說著，語氣忽地變得輕佻又不容置喙：“三日內，我會送一瓶醉龍軒到你族中，你找個機會，給他喝下。”
    “你放心，那東西你喝了沒事，但是他一入口，便能醉眠數月，由此一來，他不會察覺任何事，也不會妨礙我們半分。”
    “可好？”
    單靈靈抿緊嘴唇，臉色蒼白如紙，隻低低地吐出一個字。
    “行。”
    “很好。”祝融滿意地笑了，“那我們，三日後見。”
    話音剛落，他周身升騰起一圈火焰，灼灼如日，下一瞬，便在火光中消失不見。
    天地又恢複了寂靜，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隻剩單靈靈一人，僵立在夜色下。
    她站在原地，變成一座石雕，良久良久，連風吹過樹葉的聲音都未能讓她回神。
    心裏被強行掏空了一塊，空蕩蕩的，甚至連痛都變得遲鈍了。
    剛剛那些讓她疑慮與掙紮的想法，在這一刻都化作了一片蒼白的虛無。
    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也不敢再去想。
    夜已深，章尾山的風越來越冷。
    榻上的人忽然眉頭一皺，冥冥之中察覺到了什麽，猛地睜開了眼。
    燭洺赫倏然坐起身，額頭冷汗未幹，心口怦怦直跳，他望了一眼四周，被子一角微微掀著，身邊早已空無一人。
    “師父？”
    他低聲喚了一句，沒人回應。
    那一瞬間，他心裏被冰錐刺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迷茫，緊接著，他掀開被子下了床，赤足踩上冰涼的地麵，朝門外奔去。
    夜風撲麵，卷著山間潮濕的草木氣息，燭洺赫衣袍未整，步履淩亂，目光如箭一般，焦急地掃視著每一處。
    “靈兒！”他再度喊出聲，這一次，語氣裏帶了明顯的驚懼和慌張。
    山路幽深，月色清冷。
    就在他快要踏出門前那塊青石的時候，前方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燭洺赫猛地抬頭，就見那熟悉的身影緩緩出現在月光下。
    單靈靈披著那件兜帽外衫，整個人像是魂魄被抽走了一樣，步伐輕飄飄的，眼神空洞，神情恍惚，臉色很差，被月光一照，幾乎可以稱得上是蒼白。
    她什麽都沒察覺，隻是低著頭，一步步往屋子的方向走去。
    燭洺赫怔在原地，心頭一緊，隨即快步迎上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師父，你去哪兒了？”
    那一瞬間，單靈靈被雷擊一般渾身猛地一震，抬起頭看著他，臉上露出一瞬的驚恐，接著，眼神飛快地垂下。
    “我……我就是……出去走走。”她的聲音幹啞無比。
    “你冷汗都出了……到底怎麽回事？”燭洺赫皺著眉，語氣比以往更急切，“是不是有人來過？”
    “沒有，沒有……”單靈靈急忙搖頭，卻怎麽都不敢直視他眼裏的關切。
    “靈兒，你別騙我。”
    燭洺赫盯著她，眼神越發銳利：“你今天很不對勁……是不是瞞著我什麽？”
    她心中狠狠一顫。
    不能說，絕不能說。
    “小九，我白天睡太久了，現在實在是睡不著，就下山去散散心……”
    “剛剛被冷風吹了，有些不舒服。”
    單靈靈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指尖在顫，脊梁僵硬，用盡全身力氣，才勉強讓自己沒有當場崩潰。
    “別擔心，小九……我沒事。”
    燭洺赫望著她，似乎還想再問什麽，可是單靈靈卻忽然抬手，輕輕抱住了他。
    她的力道很輕，卻讓燭洺赫心頭發緊。
    “你別問了，好不好……”
    “我真的沒事。”
    “我隻是有些想回去了，我們回騰蛇族吧。”
    燭洺赫歎了口氣，回抱住單靈靈：“明天一早就回。”
    “不，現在。”
    單靈靈搖了搖頭，不容拒絕的說：“現在就回去。”
    燭洺赫低頭看著懷中的姑娘，眉頭緊蹙，眼神中泛起一圈又一圈難以掩飾的擔憂。
    單靈靈心中有事，他看得出來，她眼神裏藏不住的空洞，話語間的遲疑，還有那緊抱自己的力道，就像是在攥住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
    但顯然，她並不打算告訴他。
    究竟是什麽，竟讓她神思恍惚至此？甚至不惜半夜獨自離開，還要強作鎮定地瞞過他？
    這個念頭如同魚刺一般卡在燭洺赫心頭，難受得要命。
    她究竟在瞞著什麽？
    這一切都太不對勁了。
    白日單靈靈莫名的神情恍惚，夜裏無聲地離開，回來時就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隻剩下一副精致的殼子還在撐著。
    她從來不是這樣的人。
    哪怕天塌下來，單靈靈也會仰頭一笑，一臉滿不在乎的樣子。
    可現在，她在躲，燭洺赫能感覺到她在刻意與他保持距離，雖然兩人緊緊相擁，但那種距離感，是在麵臨生與死的時候，才會出現的鴻溝。
    她到底經曆了什麽，聽見了什麽，看見了什麽？
    燭洺赫想問，卻不敢問得太重，他怕她真的被問急了，會像受驚的鳥，撲棱著羽翼逃得更遠。
    可越是不問，他的心就越亂。
    不行。
    這幾日，絕不能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哪怕一瞬。
    就算她執意躲避，他也要緊緊拽住她，就算她親口說“沒事”，他也再不能信。
    燭洺赫垂下眼睫，眸中幽光沉沉，心中已悄然做下決定。
    無論發生任何事情，他都要一探到底。
    “那我們先收拾東西，收拾好了就回騰蛇族，好嗎？”
    “嗯。”
    單靈靈點了點頭，放開懷抱，自顧自的朝著屋內走去，她控製不住自己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掉了下來。
    最後三天。
    她的人生，隻剩最後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