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2章 此生,未必還有再見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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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連夜趕回了騰蛇族。
單靈靈一路沉默無言。
回到寢殿後,她也沒說什麽,隻低頭脫了外袍,便徑直鑽進了被褥裏,側身背對著燭洺赫,把自己藏進棉被的最深處,一聲不吭。
也不知是睡著了,還是隻是閉上了眼睛,逃避所有思緒。
燭洺赫坐在床榻邊,靜靜看著她的背影,一夜未眠。
直到天色微亮,第一縷晨光透過窗欞灑落在殿中,金輝映在榻邊的簾帳上,映出柔淡的輪廓。
單靈靈終於動了。
她緩緩地伸了個懶腰,動作很有些僵硬,揉揉眼睛,坐起身,回頭看見燭洺赫還守在那裏,不由得睜大了眼睛,語氣輕快得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哎呀,小九,你怎麽還沒睡啊?”
燭洺赫靜靜看著她,她的表情帶著點剛醒來的迷糊,眼角眉梢都透著熟悉的神采。
仿佛昨夜那個神情恍惚、魂不守舍地站在山路上的人,從未存在過。
“師父你……”
“傻子。”單靈靈搶先一步打斷了他,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笑得沒心沒肺,“我昨晚不是說了嗎?做了個噩夢,才會那樣。”
“現在好了,睡一覺神清氣爽,夢都忘光啦。”
她邊說邊起身,利落地穿上衣服,聲音歡快得過分:“我得去主殿議事啦,再不露個臉,他們都快忘了我是族長了。”
“你看你,一宿不睡,今天你就別跟我去議事了,好好休息下。”
“不,我和你一起去。”
燭洺赫站起身,走到她身邊,低頭幫她係好腰間的搭扣,單靈靈同往常那樣輕輕嘟囔起來,臉上帶著帶笑的嫌棄。
“哎喲,你幹嘛,多大個人了還要你幫我穿衣服。”
等收拾好了,單靈靈頭也不回地推開寢殿的門,語氣淡淡地拋下一句:“走吧。”
她邁開步子,快步走在前頭,燭洺赫沉默著緊隨其後,未曾注意到,她背影裏的冷意正悄然蔓延。
就在他看不見的角地方,單靈靈的臉色一點點淡了下去。
方才的輕快語調、盈盈笑意,統統都是她強撐出來的偽裝,她的笑容僵在嘴角,如同一張脆弱的麵具,隨時都會碎裂。
就連眼神重新變得空洞,整個人都沉進了某個用語言形容的深淵。
隻要一回頭,她就怕自己再也控製不住心裏的情緒,於是,單靈靈隻能不斷地向前走,一步又一步,把沉重的心事深深藏在沉默之中。
主殿之上,眾人看到忽然歸來的單靈靈,都不由一愣。
“師父,您什麽時候回來的?”羊牧之率先開口。
“昨晚。”單靈靈揮了揮手,笑容明豔,“想你們了,就和小九趕著回來了。”
她坐回到自己的座位,目光緩緩掃過殿中眾人:“最近有沒有什麽事需要我出麵解決的呀?”
一片寂靜。
眾人默默對視,神色各異。
單靈靈向來喜歡偷懶,不愛理事務,如今突然主動問起,倒叫他們一時間摸不著頭腦。
“怎麽了?難道我認真工作一次,還不行啦?”
她仍舊帶著笑,但眼神一寸寸掃過所有人的臉,努力的將他們的模樣牢牢刻進心底。
或許……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了。
沉默持續了片刻,最終還是羊牧之輕咳一聲,打破了僵局。
“師父,這幾個月族中並無要事,一切安穩如常。”
他抬眸望向單靈靈,頓了頓,補充道:“隻是……近日有一戶人家報說女兒失蹤。”
“失蹤?”單靈靈挑了挑眉。
“嗯,”羊牧之點頭,“前些日子,為了修繕師父的寢殿,請了幾位外族工匠。那姑娘與其中一人私定終身,工期一滿,她便隨他離開,從此音訊全無。”
單靈靈聽完,輕輕靠在椅背上,指尖在扶手上緩緩摩挲。
“可要派人追查?”羊牧之問道。
“不必了。”她淡淡道。
“既然她找到了心中所愛,就隨她去吧。”
話雖如此,她的心底卻隱隱浮現出一個猜測。
那個姑娘……很可能已經死了。
而凶手,大概率是祝融。
若真如此,那她與燭洺赫關係暴露的緣由,或許終於找到了。
隻是……祝融又是如何得知燭洺赫是燭龍遺孤的呢?
單靈靈抬眸看了眼站在身邊的燭洺赫,他正微蹙眉頭,神情凝重,似在思索什麽,並未察覺她的注視。
“還有其他事嗎?”
她收回目光,語氣一如既往的溫淡。
幾位長老依次上前,將近期族中事務一一稟告。
這一次,單靈靈聽得格外認真。
全神貫注,時而點頭,時而出聲提問,甚至打斷他們的敘述,細細追問細節。
長老們受寵若驚,皆以為小族長此番在人間界有所領悟,終於願意將心思放回族中政務上。
老人們眼中帶著笑,帶著久違的欣慰。
隻有單靈靈自己知道,她的心空蕩如水,波瀾不起。
昨夜徹夜未眠,她已為自己接下來的三日做了安排。
第一天,主動參與議事,靜靜聽長老們絮絮叨叨,看看這些將她撫養長大、教她言語行事的老人。
下午,再去族中走一走。
這裏,是她的根,是她的全部。
第二天,便都留給她的徒弟們吧,連王子珩也一並叫來,也許……那會是最後一麵。
此生,未必還有再見的機會。
至於最後一天……
她想去章尾山,與燭洺赫一起。
按照祝融所說,醉龍軒明日之內就會送到騰蛇族,等她拿到醉龍軒之後,就算是打著幌子死纏爛打,都要讓燭洺赫同她一起回章尾山。
她會用生命,來保護她最愛的人。
第一天時間過得飛快,單靈靈覺得自己怎麽都看不夠,騰蛇族的一切都讓她覺得新奇。
這裏明明是她長大的地方,是她的家,為什麽過去的四百多年中,她都沒有這麽好好的看過這個地方呢?
晚上,單靈靈坐在扶桑林中,有一茬沒一茬的喝著扶桑釀。
這是燭洺赫做的,很合她的口味。
“師父。”
燭洺赫端著扶桑酥,坐在了單靈靈身邊:“光喝酒不吃東西可不行。”
單靈靈笑眯眯的看著他,拿起一塊扶桑酥塞進嘴裏:“嗯,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