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4章 她心裏一定藏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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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之,我今晚就會和小九一起離開。”
    “我走之後,騰蛇族……就要靠你了。”
    話語很輕,卻如同石子落入水中,泛起一圈沉重的漣漪。
    簡單交代完這一句,單靈靈轉身便欲離去,卻被羊牧之一把握住了手臂。
    “師父,求求你了……”
    他的聲音帶著哽咽,近乎哀求。
    羊牧之是單靈靈最早收的徒弟,自她剛剛化形成人那會兒起,他就一直陪在她身邊。
    是她親手將他帶回騰蛇族,一點點教他識字、練術、學族規……
    在所有徒弟之中,除了燭洺赫,羊牧之與她的情感最深,而單靈靈,也最了解這個穩重又寡言的弟子。
    可這麽多年來,她從未見過他在自己麵前流過淚。
    這一刻,他的眼眶紅了,聲音哽住了。
    單靈靈心頭一緊,卻終究沒有回頭。
    “師父,你……你真的要去嗎?”
    “嗯。”
    單靈靈背對著他,低垂著頭,聲音很輕:“牧之,我必須去。”
    “沒有別的選擇。”
    她頓了頓,斟酌著每一個字說出口的字:“他已經知道了小九的身份……用他的性命,甚至用整個騰蛇族的安危來威脅我。”
    “我沒有退路。”
    “可是,師父……”羊牧之的聲音顫抖,眼眶泛紅。
    “牧之,”單靈靈打斷了他,嘴角扯出一絲苦笑,“他告訴我……是共工殺了我的父母。”
    “你說,我怎能不去?”
    “我得去,為了你們,為了小九,為了騰蛇族……也為了父母在天之靈。”
    片刻沉默。
    單靈靈深吸一口氣,語氣努力輕快些:“好了,牧之,收收你的眼淚。”
    “別讓人瞧見了,丟不丟人啊?”
    她笑了一聲,笑意卻藏不住滿身的決然和哀傷,但是到最後,單靈靈依舊沒有回頭,隻是抬手輕輕拍了拍羊牧之抓著她的那隻手。
    然後轉身,大步流星地朝著扶桑林的方向走去。
    羊牧之始終沒有回到扶桑林。
    一直到晚飯散席,王子珩喝酒喝得舌頭都快打結了,羊牧之依舊沒在人群中現身。
    燭洺赫問過幾次,單靈靈卻總是笑著搖頭:“不知道啊,可能臨時有事,他得去處理,耽擱了吧。”
    “那我去幫幫大師兄?”
    “你去啥呀。”單靈靈一把將他拽了回來,“他都沒叫你,說明暫時不需要你幫忙,你怎麽這樣敬業啊,天天想法子趕著去上工?”
    晚上的家宴散得很快,眾人各自回了房間,院中月色如水,單靈靈牽著燭洺赫的手,忽然仰頭問他。
    “小九,我們回章尾山吧。”
    “章尾山?”燭洺赫微怔,“我們才從那回來騰蛇族兩天,你又想回去?”
    “當然想啦,那可是你送給我的神山。”單靈靈理所當然地點頭,“而且……前幾天種的花,我忘了澆水,不知道山上有沒有下雨。”
    “要是幹死了,多可惜啊。”
    說著,她拉著燭洺赫的手撒起嬌來:“小九陪我去嘛,走啦走啦!”
    單靈靈一撒嬌,燭洺赫就沒了招,他向來拿她沒辦法,隻能無奈地彈了彈她的額頭,點了點頭。
    “行吧。”
    “好耶!”單靈靈高興地跳了起來,“那我去收拾下東西,你等我一下,很快的!”
    她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燭洺赫站在原地,望著她輕快離去的背影,眉頭緩緩皺起。
    她太過歡快了,太過刻意了。
    那種笑意,像是特意演出來哄自己的。
    明明熱鬧,卻空落得像風吹的紙燈,明亮卻不真實。
    她真的,哪裏不對勁。
    單靈靈一路狂奔回了寢殿,桌上那塊用紅布包裹著的東西格外刺眼。
    她衝過去,兩步並作一步,一把扯開紅布,木匣靜靜地躺在桌上,已經等待多時。
    大口喘著氣,單靈靈手指顫抖著抽起那張壓在匣子上的字條。
    “醉龍軒……”
    上麵龍飛鳳舞寫著一句話。
    “安排好一切,不周山下見。”
    單靈靈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指尖燃起一道暗紅色火焰,將字條瞬間焚毀,化作飛灰。
    接著,她打開木匣,望著裏麵那隻通體溫潤的玉瓶,心跳如鼓。
    猶豫了幾秒,單靈靈拔開瓶塞,輕輕嗅了一下。
    是它,是醉龍軒。
    這天地五界間,唯一能真正灌醉神龍的仙釀。
    單靈靈記得太清楚了,小時候,她曾聽人說過,神龍千杯不醉,唯一扛不住的就是醉龍軒,而她那時年少輕狂,總覺得騰蛇和神龍也差不多。
    那年有人給她父親送來一瓶醉龍軒,她偷偷拿了,滿心期待地喝了個幹淨。
    結果,一點沒醉。
    後來,父親才告訴她,隻有真龍,才會被這酒灌醉,騰蛇雖然是最接近龍的存在,但終究不是真龍。
    想到這兒,單靈靈忽然苦笑了一聲。
    現在再見這酒,竟是要拿來醉自己最愛的人了。
    門外傳來了腳步聲,單靈靈趕緊把醉龍軒收進袖子裏,慌裏慌張的將那張紅布藏了起來,然後又在臉上掛上了尋常的笑容,盡量保持腳步輕盈的走了出去。
    “小九,我們出發吧。”
    ——————————
    燭洺赫已經想好了。
    等一到章尾山,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親口問單靈靈,到底發生了什麽。
    胸腔裏的不安越來越重,像一塊無形的巨石,堆在心口,沉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不是傻子。
    和單靈靈朝夕相處這麽多年,燭洺赫早已熟知她的喜怒哀樂,哪怕她再怎麽掩飾,也瞞不過他的眼睛。
    她現在的樣子,太不對勁了。
    她心裏一定藏著事。
    而且,是天大的事。
    然而,燭洺赫萬萬沒有想到,腳步才剛踏穩章尾山的山巔,話還未出口,單靈靈便忽然踮起腳,吻了上來。
    那是一個猝不及防的吻。
    她的唇輕輕貼住他的,帶著一點顫抖,卻又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不是她平日裏那種調皮的淺嚐輒止,也不是因情動而自然流露的親昵。
    而是一種無聲的訣別。
    單靈靈閉著眼,仿佛在用這個吻,將燭洺赫的溫柔、喜怒、執念,全都一寸寸地印進骨髓裏。
    也將自己對他的所有愛,毫無保留的傳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