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無憂試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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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房間陷入詭異的寂靜。
隻有杏仙壓抑不住的咳嗽聲和素裳一臉“快誇我”的期待表情。
瓦爾特看著景元那副靈魂出竅般的模樣,突然覺得……自己剛才在忘川邊和分揀窗口經曆的驚悚,似乎……也沒那麽難以接受了?
景元緩緩地、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動作僵硬。
他深吸了一口氣,用一種近乎虛脫的平靜語氣,看向瓦爾特,
“……瓦爾特先生,我們……還是聊聊關於離開此地的方法吧。”
瓦爾特強忍著嘴角不受控的抽搐,鄭重點頭,“正有此意。不知將軍可有辦法?”
景元喉結動了動,目光艱難地從瓦爾特憋笑的臉上挪開,幽幽歎了口氣,將視線重新投向素裳。
那眼神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浮木,又像是壯士斷腕前的悲壯。
素裳見狀,立刻挺胸抬頭,馬尾辮“唰”地甩到身後,一副“包在我身上”的豪邁模樣,脫口而出,
“放心,將軍大人!”
“素裳絕不會徇私舞蹈,肯定不會放你們出去的!”
景元:“……”
杏仙:“……”
瓦爾特:“……”
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麽?
合著清正嚴明就嚴我們身上了唄?
素裳完全沒讀懂三人臉上的複雜神色,自顧自地彎下腰,從辦公桌底下掏出一本邊角卷起、布滿折痕的破舊小冊子。
她一邊翻頁,一邊嘟嘟囔囔,
“放心放心!”
“我肯定用最快的速度,在職責權力範圍內,給你們安排最好的投胎去處!”
“再給你們加辦vip通道,保證比往生殿那幫家夥效率高十倍!”
景元盯著素裳煞有介事的模樣,嘴角不受控地抽了抽。
他抬手揉了把發脹的太陽穴,聲音裏滿是疲憊,
“素裳,我們其實並不想投胎。”
“啊?”素裳捏著小冊子的手停在半空,杏眼瞪得滾圓,
“不想投胎來這幹什麽?”
“地獄界又不是什麽風景名勝區!”
她歪著腦袋,馬尾辮隨著動作晃來晃去,滿臉寫著“完全無法理解”。
景元的臉色由青轉白,五官幾乎扭曲成一團。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保持冷靜,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們其實不想來,而是不得不過來。”
“什麽?!”素裳“謔”地一聲拍案而起,木桌被震得嗡嗡作響,
“居然有人逼你們來地獄界?!”
“這也太無法無天了!”
她氣得胸脯劇烈起伏,馬尾辮跟著一顫一顫,
“不行!這事必須得跟黃泉姐匯報!”
“這裏麵絕對有大問題!”
“搞不好牽扯到什麽驚天陰謀!”
看著素裳義憤填膺的模樣,景元神色徹底木然。
他知道,少女眼中的焦急與憤怒並非作偽,每一句話都發自肺腑。
可正因如此,他才覺得心力交瘁。
沉默片刻,他無奈地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素裳,我們其實是死後……才來到的這裏。”
“什麽?!”素裳的驚呼聲穿透天花板,手中的小冊子“啪嗒”掉在地上。
她難以置信地來回掃視三人,最後目光定格在景元身上,聲音都帶上了哭腔,
“將軍大人,你……你怎麽不早說啊!”
“嗚嗚嗚,這下可怎麽辦呀?”
杏仙見狀,輕柔地歎了口氣,走到素裳身邊,伸手替她拭去臉頰上的淚水,
“素裳妹妹,莫急。”
“正因如此,我們才要想法子從這裏出去啊。”
素裳哽咽著搖頭,馬尾辮跟著亂晃,
“可是……可是死者進了地獄界就無法還陽了呀!”
“這裏的規矩從來沒破過,已死之人根本沒有可能再重歸陽世……”
這話如一盆冷水澆下,讓杏仙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
景元神色也陡然一沉,摩挲著下巴的手指頓住,眸中閃過思索的光芒。
突然,他像是抓住了什麽關鍵,目光灼灼地看向素裳,
“素裳,別著急。”
“我能問問,之前你見我那九千多次,每次都是什麽樣子嗎?”
素裳抹了把鼻涕,努力回憶,“就像剛才說的那樣啊,唰!地一下出現在我辦公室,然後又唰地一下消失!來來回回,跟走馬燈似的……”
“出現,離開……”景元喃喃重複,瞳孔猛地收縮。
“不對!”
“素裳,你能詳細說說地獄界的規則嗎?”
“為什麽進了這裏就不能出去?”
“究竟是哪條鐵律,或者什麽特殊情況,才定下了這個規矩?”
素裳聞言,臉上的茫然更甚,方才還激動的情緒突然卡頓,抽抽搭搭地重複,
“怎麽又是這個問題……”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整理思路,眼神放空開始回憶,
“地獄界的規則是莎布阿姨定下的。”
“這裏對所有生靈敞開大門,可出口卻隻有往生通道這一條。”
“按照規矩,想從這兒出去,隻有兩種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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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麽通過輪回轉世進入下一世,要麽得到地獄界高管的親自許可,由他們送你出去。”
“除此之外,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這樣嗎?”景元雙眼微眯,心中暗自思忖。
這意味著,在過往的無數次輪回裏,要麽我曾與地獄界某位高管有舊,要麽我摸索出了從往生通道帶著意識離開的法子。
但第二種可能實在太過渺茫,畢竟連大羅金仙都難以在輪回中保住神識,相較之下,還是結識過高管的可能性更大。
可這人究竟會是誰?
我又是從何處結識?
景元擰著眉,一時半會兒竟沒了頭緒。
一旁的瓦爾特聽著這番對話,神色愈發凝重。
他萬萬沒想到,地獄界的規則竟如此森嚴。
輪回的通道肯定是不用想了。
自己也絕不可能去投胎轉世。
但高管……
若說在這鬼地方有過交集的人,也就隻有忘川下那位叫青雀的值班員工了。
可看她那濃重的黑眼圈,一看就是被繁重工作壓榨許久的社畜,怎麽看都不像是手握大權的高管。
想到這,瓦爾特隻覺希望渺茫,一股無力感湧上心頭。
就在氣氛陷入僵局時,素裳突然重重歎了口氣,
“我的職位還是太低了……”
“要不我幫你們求求大姐頭?”
話音剛落,她猛地打了個冷戰,腦袋搖得像撥浪鼓,
“不行不行!絕對不能找大姐頭!”
“她那人徇私枉法的很!”
“找她求情,屬於是往槍口上撞!”
她撓著腦袋,絞盡腦汁想合適的詞,憋了半天也沒想出來,最後眼睛一亮,
“誒!我帶你們去找莎布阿姨吧!”
“她向來心軟,沒準看在我的麵子上,一高興就放你們走了!”
景元聞言,整個人僵在原地,嘴角不受控地抽搐,半晌才艱澀開口,
“你說的莎布阿姨……就是那位執掌地獄道的道主?”
素裳眼睛亮晶晶的,“對啊對啊!莎布阿姨可疼我了!”
景元喉頭滾動,眼神中滿是震撼與不可置信,像看怪物似的盯著素裳。
他早就在星口中得知了莎布的力量和身份。
那位地獄道主,舉手投足便能攪動墟界,多少仙神都對其敬畏有加,這小丫頭竟能一口一個“阿姨”,還說對方會看她麵子放人?
這得是什麽通天的本事?
可素裳哪管景元心中驚濤駭浪,她本就是個風風火火的性子,話一說完,不等其他人反應,身形一閃,“唰”地瞬移到辦公室門口。
她抬手在門上有節奏地敲了三下,不等裏麵回應,就直接擰開把手。
“啪嗒”一聲,門應聲而開,麻將牌碰撞的清脆聲響混著喧鬧對話撲麵而來。
“六餅!”
“碰!”
“你這孩子,怎麽這麽都碰?”
“嘿嘿,誰讓我今兒手氣旺,這把保準清一色!”
……
尋聲望去,麻將桌前四人圍坐,牌局正酣。
其中兩道身影讓景元瞳孔驟縮。
——身著休閑裝、頂著濃重黑眼圈的青雀正笑嘻嘻地摸牌,旁邊掛著直播設備、神情專注碼牌的,赫然是桂乃芬,兩人都是「羅浮」的子民。
與她們對坐的老者鶴發童顏,身著道袍仙氣飄飄,指尖還轉著枚金閃閃的煉丹爐。
景元目光一凝,這模樣分明與金角銀角地盤供奉的畫像如出一轍。
莫非是傳聞中的太上老君?
而視線一轉,沙發上斜倚的女子更令他呼吸一滯。
巴掌大的臉龐帶著嬰兒肥,眼尾卻蜿蜒著暗紫色魔紋。
鏤空黑紗裙下若隱若現的黑絲連褲襪,搭配與青雀相仿的嬌小身形,明明是刻意扮成熟的性感裝束,卻透著股孩童偷穿大人衣裳的滑稽。
可當她抬眼輕笑,眉間流轉的溫柔光暈,又無端讓人想起記憶深處母親懷抱的溫度。
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在她身上詭異地交融,看得人頭皮發麻。
景元攥緊袖中的拳頭,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這般場景,眼前女子的身份已然昭然若揭。
——能在地獄界這般隨性與仙神打牌,除了那位傳說中執掌生死輪回的地獄道主,再無他人!
另一邊,開門聲也砸停了麻將桌上的喧囂。
桂乃芬捏著“五萬”的指尖猛地收緊,青雀剛摸到的牌差點從指間滑落,兩人同時轉頭,異口同聲的驚呼在房間炸開,
“將軍大人?!”
相比之下,太上老君隻是慢條斯理地撫過蒼白胡須,伸手輕輕叩了叩桌麵,算是打過招呼。
而斜倚在天鵝絨沙發上的莎布,則目光像實質般掃過眾人,最終定格在景元身上。
“來啦,小家夥。”她唇角勾起蜜糖般的弧度,聲音溫柔得仿佛摻了化不開的糖霜,“是來履行約定的嗎?”
景元的呼吸驟然停滯,後頸瞬間繃起一層細密的冷汗。
記憶如潮水般翻湧,卻找不到任何關於約定的蛛絲馬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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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瞳孔劇烈震顫時,莎布歪著頭,似是發現了什麽,語氣帶著幾分孩童般的惋惜,
“啊,是新的輪回了呀,我還以為已經結束了呢。”
她撐起下巴,黑絲包裹的長腿優雅交疊,“是要我再次送你出去嗎?”
“前輩可否明言?”景元強壓下心頭驚濤,“晚輩曾與前輩定下何種約定?”
“你還是這麽聰明。”莎布輕笑出聲,“不過有些事,我卻礙於情麵,無法直言。”
她忽然坐直身子,意有所指,“等你親手從「三清」手中奪回西行輪回的記憶,自然會想起一切。”
這句話如同一道閃電劈開混沌。
景元眼神微凝,萬千思緒在眼底炸開。
他瞬間便意識到了,原來那些關於三清被魔祖、天道壓製的消息,那些看似板上釘釘的局勢,全是精心編織的假象!
更令人細思極恐的是,西行儀式表麵上是天道主導,可莎布話語間的暗示,卻隱隱指向截然不同的真相。
——真正操控西行團隊、暗中布局的,竟然是三清!
這意味著他們不僅未被壓製,反而早已滲透進各方勢力的核心。
想到這裏,景元再次凝神躬身,“多謝前輩指點!”
莎布聞言,眼尾的魔紋隨著笑意輕輕顫動,發出溫柔的輕笑,
“我家寶貝要是有你這麽聰明就好了。”
說著,她搖了搖頭,又將話題繞回原點,
“小家夥,還是那句話——要我送你出去嗎?”
景元喉結滾動,正要開口詢問三界秘辛,莎布卻突然抬手打斷道,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
“但情報方麵,我不能再透露半個字。”
她慵懶的神色陡然變得莊重,周身騰起若有若無的威壓,
“身為地獄道主,我必須恪守中立,兩不相幫。”
“地獄雖藏萬千機緣,卻不是你尋找力量的歸宿。”
話音未落,她似是想起了什麽,忽然歪頭,“不過……我倒是可以送你去萬靈界碰碰運氣。”
景元瞬間恍然。
看來自己如今想問的,恐怕正是前九千次輪回裏重複過無數次的對話。
冷汗順著脊背滑下,他暗恨自己太過心急,險些觸犯這位道主的底線。
強壓下懊惱,他再次躬身行禮,語氣中滿是歉意,
“是晚輩唐突了,還望前輩海涵。”
“不過萬靈界之事便不必了,晚輩的師長同伴還在無憂回廊等我。”
莎布聞言,目光掠過一旁默不作聲的杏仙和瓦爾特,輕歎一聲,
“浮世一夢啊……”
話音未落,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壓驟然降臨。
景元、杏仙、瓦爾特隻覺意識如遭重錘,後腦勺仿佛被無形巨手死死按住,隻要稍一轉頭,便會被徹底碾碎神魂。
冷汗瞬間浸透三人衣襟。
景元眼角餘光瞥見,牌桌上的太上老君猛然將手中骨牌捏得粉碎,青雀和桂乃芬臉色煞白地死死盯著桌麵,就連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素裳,也渾身發抖地將臉埋進臂彎,所有人都在竭力避開某個方向。
緊接著,一股黏膩的觸感順著脖頸蜿蜒而上,仿佛有無數觸手正從虛空深處探出。
然而,這詭異的觸感卻沒有持續太久,轉瞬便化作滔天吸力,景元隻覺五髒六腑都要被生生扯出體外。
在天旋地轉間,他看到自己的金剛不壞之軀開始重新具現,其中好像還有一個嬰孩虛影。
看見瓦爾特周身騰起幽藍紋路。
看見杏仙靈魂外的仙靈之體在虛空中重聚成型。
當吸力驟然消失時,三人隻覺眼前白光一閃。
再睜眼,熟悉的光板紋路映入眼簾。
——他們竟重新回到了無憂回廊!
景元踉蹌著扶住同樣臉色蒼白的杏仙,發現自己正站在符玄身旁。
而6號區域的星寶也驚喜地看向剛蘇醒的瓦爾特。
……
與此同時,地獄界中樞牌桌旁。
莎布眨了眨無辜的大眼睛,指尖輕點,幾縷幽光飛射而出斬斷觸手。
“抱歉,我已經很努力在收斂力量了。”
青雀黑著眼圈扯下纏在手腕上的青綠色觸手,嘴角抽搐著吐槽,
“莎布阿姨!!!
“您下次搞大動作前,能不能發個預警?”
“這拔觸手跟拔智齒似的!”
桂乃芬利落地割開腰間的觸手,無奈道,
“幸虧汙染不嚴重,要是把我們都同化成外神,地獄界非得亂成一鍋粥不可。”
話音未落,素裳突然歡呼一聲。
她的馬尾辮不知何時化作數十條靈活的觸手,在空中扭出“裳裳天下第一”的字樣,又變幻成麻將牌的符號,
“看!我現在超厲害!”
青雀和桂乃芬對視一眼,同時暴起。
“別動!”
兩人一左一右撲上去按住不斷扭動的素裳,
“先把這些變異頭發處理了!”
牌桌上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啊啊啊”和嬉鬧聲,素裳的觸手在空中亂揮,卻怎麽也掙脫不了兩人的鉗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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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布掩唇輕笑,轉頭看向始終淡定的太上老君,
“不回去看看嗎?”
老君撫須的動作一頓,渾濁的眼底閃過一絲複雜,語氣帶著幾分自嘲,
“看什麽?”
“看那群家夥打著替天行道的旗號迫害生靈?”
他忽然重重歎了口氣,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中煉丹爐,
“三清的棋局,可不是那麽好插手的……”
莎布垂眸凝視著骨牌上漸漸黯淡的玫瑰花紋,許久才輕聲開口,語氣裏浸著化不開的失落,
“抱歉,我能做的也僅僅是替那些枉死的生靈,謀一個好一點的來世。”
“我無法出手拯救他們的命運。”
“我知道。”太上老君突然抬手止住她的話,眼眸難得染上幾分鄭重,
“莎布大姐貴為母神之尊,在您眼中,眾生靈、三清、天道皆是天地造化的一部分。”
“這三界棋盤上的每一步落子,您都得守著那杆公平秤,偏不得任何一方。”
他苦笑一聲,“我總來這兒蹭牌局,不過是想躲開人間界傳來的聲聲哀嚎罷了……”
這話如同一盆冷水澆在沸騰的油鍋裏,原本打鬧的青雀、桂乃芬和素裳瞬間僵住。
素裳的觸手緩緩垂下,青雀默默擦拭眼角,桂乃芬捏著素裳屁股的手微微發顫,牌局上的歡聲笑語蕩然無存,隻剩壓抑的沉默在空氣中蔓延。
莎布望著眼前眾人,突然重重歎了口氣,
生靈啊……”
話音未落,整間屋子突然如水中倒影般扭曲變形。
華麗的天鵝絨沙發、古樸的麻將桌,連同牆壁上的掛畫,在一陣刺目的白光中轟然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數以萬計懸浮在空中的幽藍光屏,密密麻麻鋪滿整個虛空,如同一張籠罩天地的巨型蛛網。
每一塊光屏都在實時播放著六道各處的景象。
人間界烽煙四起,天界超脫於世,修羅道殺聲震天,地獄界哀嚎遍野……
每一幅畫麵都在無聲訴說著算計與陰謀下的血淚,血腥氣仿佛穿透屏幕,在空氣中凝結成實質。
唯有惡鬼界的畫麵泛著柔和的暖光,無憂鎮的孩童在花海中嬉笑,炊煙嫋嫋升起,宛如世外桃源。
莎布望著滿屏血色畫麵,嬰兒肥的臉頰上最後一絲溫柔也褪成冰冷。
她盯著光屏中凡人被碾碎的骨血,唇瓣微微顫抖,許久才從喉間溢出破碎的呢喃,聲線輕得如同蛛絲:
“我兒容忍你們在墟界翻雲覆雨,任由你們把蒼生血淚當籌碼——但真以為他默許這一切?”
“嗬……”
“等著吧!”
她垂眸輕笑,臉上卻不見半點笑意,
“等我兒真正睜開眼的那天……”
“那些沾滿凡人血淚的手,遲早都要伸進忘川,好好洗一洗!”
……
……
另一邊,無憂回廊6號區域的光板上。
景元、杏仙、符玄、星寶和瓦爾特的身影終於相聚。
重逢的喜悅如煙火驟燃,卻在下一瞬被安禾被困幻境的陰影徹底壓滅。
他們雖已掌握通關回廊的方法,甚至超額完成前往惡鬼界的既定目標,可安禾仍深陷險境,無法逃離。
而就在眾人一時間想不到對策時,一道漆黑霧氣突然撕裂虛空。
濃霧翻湧如活物,將眾人籠罩在粘稠的寒意裏。
與此同時,清脆卻冷冽的女聲穿透迷霧,在眾人耳畔響起,
“不用擔心安禾了,她和小惡魔現在都在我這裏。”
這話音剛落,那團漆黑霧氣便如同從未存在過般驟然消散。
星寶瞳孔瞬間收縮成針尖,幾乎是本能地爆發出呐喊,
“三月七!”
她完全不顧及回廊的規則,瘋了般朝著霧氣消失的方向撲過去。
但指尖剛觸到霧氣殘留的虛無,虛空中便轟然炸裂出無數光柱。
——那些冷白色的光流如同實質的長槍,劈頭蓋臉地砸向她的軀幹。
然而星寶非但沒有露出痛苦神色,反而咬著牙在光柱中跺腳,銀牙幾乎要咬碎,
“跑這麽快做什麽!”
“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啊!”
與此同時,瓦爾特的眼底卻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釋然。
他太熟悉那個聲音了。
女兒落在那丫頭手裏,反倒比在任何地方都更讓他安心。
攻擊持續了將近一分鍾的時間。
星寶咬著牙抹掉嘴角的血沫,重新踏上冷白光路,指尖在光板上劃動,意念凝成的文字帶著未消的怒意,
“接下來怎麽做?”
景元沉凝片刻,指尖在光板上快速書寫,字跡因思索而略顯潦草,
“先出回廊,進無憂鎮。”
“符卿的天道神技在鎮中能發揮作用,屆時我們便可以不受規則鉗製。”
符玄立刻點頭,她也是這麽想的,這種啥能力都用不了的感覺真是糟糕透了。
有了景元之前總結的「3→6→9→1→2→4→8→1→5→10」循環機製,加上幻境中符玄和星寶已經通關過一次,眾人前行的步伐異常順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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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帶的直角轉彎不再是迷宮,而是被拆解成精確的坐標。
很快,幾人便抵達了「10號區域」那座由純粹光芒組成的巨大門扉之前。
光門足有十丈高,表麵流淌著溫潤的乳白光紋。
「那些光紋如融化的羊脂玉般緩緩流動,與身旁冷白色的規則光帶形成刀劈般的明暗對比。」
沒做猶豫,眾人直接快步向前,開始依次進入光門。
穿過光帶的瞬間,一股溫暖的氣流裹著甜膩的花香撲麵而來。
永恒的淡藍色天空飄著般的雲朵,街道兩旁是爬滿紫藤花的尖頂小屋,花瓣落在清澈的溪流中打旋。
穿著各異的鎮民們在石板路上緩步而行,臉上都帶著毫無陰霾的平和笑意。
幾個孩童追逐著發光的蒲公英跑過,銀鈴般的笑聲驚起了溪邊飲水的白鹿。
遠處的鍾樓敲響整點,鍾聲裏竟夾雜著琉璃琴的音色。
“和幻境裏……一模一樣。”符玄望著眼前的景象,語氣裏帶著一絲感歎。
星寶則直接張開雙臂倒在路邊的花叢中,任由發光的花瓣落在她的發間,
“啊,可算能喘口氣了!”
眾人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
唯有景元依舊保持著警惕,腦中不斷回想穿過回廊時的細節,推演著可能觸發的規則。
直到確認四周平靜無波,他才露出一絲笑意,握住杏仙的手,
“接下來就好辦了。”
杏仙回以微笑,但作為植物成精,她對自然的感知尤為敏銳。
她下意識地望向天空中的太陽,微微皺起眉頭,
“夫君,你有沒有覺得……這太陽有點不對勁?”
景元一愣,“怎麽了,杏兒?”
“我也說不清楚,”杏仙盯著那輪金色的太陽,語氣帶著困惑,
“隻是感覺它的溫度太平均了,好像……好像是假的一樣。”
“真實的太陽星,溫度應該是有變化的,對吧?”
她努力想描述那種異樣感,卻又說不透徹,顯得有些糾結。
但景元心中卻猛地一顫,隨即盤膝坐下,腦海中飛速閃過無憂回廊的各項規則。
聲音……
光帶……
強烈感情的回憶……
淨水……
日冕……
這一路走來,應當沒有觸犯禁忌才對……
可杏仙那句“太陽溫度不對”卻像根銀針,死死紮在他的思維盲區裏。
溫度……
驀地,他想起穿過光門時那陣異常的暖意,並非陽光的灼熱,倒像是某種光效的溫度模擬。
記憶如潮水翻湧,那座光門表麵流淌的乳白光紋,與冷色調的引導光帶形成的刺目對比……
亮度……
亮度?
亮度!
景元渾身血液瞬間凝固。
最後那座光門的亮度和引導光帶的亮度不同!
「五:如發現自身或他人腳下光暈出現裂痕或變色、身體輪廓出現模糊重影或非自然扭曲、引導光帶亮度異常波動或熄滅、感知到無法解釋的低語或窺視感,請立即停步閉目,全力清空思緒。」
想到這,景元豁然起身,臉上滿是驚恐。
他下意識凝聚意念,虛空中應聲浮現出光板,“不好,我們還在無憂回廊裏!”
“你在說什麽啊,牢景!”星寶剛要繼續吐槽,轉頭便看見虛空中凝聚的光板,笑容直接僵在了臉上。
眾人見狀,也是如墜冰窖,耳中隻剩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仿佛整個世界的空氣都被抽離。
他們心裏都很清楚,能在這裏召喚出光板意味著什麽。
而這時,一道優雅的男聲突然自眾人身後響起,
“真是遺憾啊~”
眾人渾身一震,急忙轉身。
——隻見一名金發男子身著華麗的黑色鎏金長袍,胸前佩戴著精致的十字架徽章,周身縈繞著若有若無的灰霧,緩步從光影交錯處走出。
他慢悠悠掃過眾人緊繃的神情,目光在星寶和符玄身上多停留了片刻,攤了攤手,
“原本以星殿下和符玄小姐的個人偉力,可以很輕易地通過這無憂回廊的規則。”
“可現在……”
他忽然輕笑出聲,語氣裏滿是戲謔,
“該怎麽說呢?”
“隻能恭喜各位了。”
“恭喜各位在這惡鬼界的「無憂試煉」中……”
“——全軍覆沒,無一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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