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回溯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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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降臨了。
鴻鈞此刻的驚恐也達到了極點。
祂死死盯著星寶手中那卷燃燒著灰霧的羊皮紙,仿佛看到了自身存在的徹底湮滅,再無一絲僥幸。
“星,且慢動手,聽我解釋!”鴻鈞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促,甚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哀求。
“沒必要!”星寶怒容依舊,猩紅的粉瞳中毀滅的欲望翻湧如沸,“跟我的神器說去吧!”
她纖細的手指已然抬起,無形的筆鋒凝聚著足以抹殺概念之下一切存在的恐怖意誌,就要落向那灰霧繚繞的羊皮紙麵!
鴻鈞見狀,瞳孔驟縮!
祂知道言語在星寶此刻的暴怒與絕對的力量麵前蒼白無力。
勸是勸不動了!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算計!
祂猛地後撤一步,試圖再次凝固時空,將那致命的筆鋒扼殺在啟動之前!
然而——
嗡!
那象征著絕對秩序的時空凍結之力,甫一接觸到彌漫在星寶周身的灰霧,便如同投入沸水的薄冰,無聲無息地消融殆盡,連一絲漣漪都未能激起!
灰霧隻是微微翻湧,便繼續其緩慢而不可阻擋的侵蝕。
鴻鈞的心沉到了穀底!
祂賴以掌控一切的“秩序”,在“死亡”的意誌麵前,竟如此不堪一擊!
眼瞎若再不找到破局方法,祂必死無疑。
“太清!!!” 鴻鈞再也顧不得儀態,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後一根稻草,對著那片因灰霧彌漫而顯得格外粘稠的虛空,用盡神念發出了淒厲的尖嘯!
下一瞬間——
嗡!
虛空震蕩,一麵古樸玄奧的太極圖虛影驟然浮現,陰陽魚流轉,試圖定住這片紊亂的時空,隔絕那致命的灰霧氣息。
然而,這曾抵擋開天斧鋒芒的至寶,此刻麵對“死亡”灰霧,卻顯得異常脆弱!
幾乎在現身的刹那,光滑的圖卷表麵便發出了令人牙酸的“滋啦”聲,無數細密如蛛網般的割裂痕跡憑空出現、蔓延,陰陽二氣的流轉瞬間變得滯澀不堪!
緊接著,一個身著樸素道袍、麵容清臒的老道身影,自那劇烈震顫、瀕臨破碎的太極圖中心踉蹌浮現,正是太清道德天尊!
祂的臉色異常凝重,甚至帶著一絲驚悸,顯然也感受到了那羊皮紙上灰霧的恐怖。
一直落寞癱坐的惡鬼們見到來人,瞬間激憤!
比起流螢或者星寶,祂們對此人的敵意更大!
然而,此間繚繞著數位大羅的恐怖威壓,祂們甚至連憤怒的嘶吼都無法發出,隻能目眥欲裂地瞪著太清的身影。
太清甫一現身,甚至沒來得及與呼喚祂的鴻鈞打招呼,那雙洞悉萬物的眼眸便瞬間鎖定了手持死亡羊皮紙、殺意沸騰的星寶。
老道沒有絲毫猶豫,枯瘦的雙手閃電般結出一個極其繁複的手印!
沒有驚天動地的能量爆發,沒有炫目的法則光暈。
隻有一種無聲無息、仿佛預先設定好的的“剝離”!
星寶那燃燒著毀滅欲望的猩紅粉瞳,就在這手印完成的刹那,如同被無形之手驟然抹去了神采,瞬間變得空洞、茫然。
她抬起的指尖僵在半空,周身沸騰的粉色欲望光焰如同被澆滅般迅速黯淡。
整個人如同被抽走了靈魂的精美玩偶,呆立在原地,失去了所有反應。
“呼……”太清這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清冷的目光轉向臉色依舊煞白的鴻鈞,沉聲道,
“我已剝離其此次輪回之記憶。”
“此女神魂被大恐怖者以無上偉力庇護,貧道此番出手,已是極限,且時效未知。”
“在用她「作減」之前,莫要再將之得罪至死局。”
“好自為之。”
鴻鈞看著星寶空洞的狀態,又感受了一下那卷羊皮紙上雖然沉寂卻依舊令人心悸的灰霧,心有餘悸地瑟縮了一下,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強行壓下翻湧的心緒,點頭道 ,
“我……知曉。”
而另一邊,鏡流和流螢目睹這電光火石間的劇變,不禁大驚失色!
“星!”流螢驚呼一聲,薩姆機甲瞬間解除,一個箭步衝到呆滯的星寶身邊,焦急地搖晃著她的肩膀,
“星!醒醒!你怎麽了?”
然而無論她如何呼喚、拍打,星寶的眼神依舊空洞,表情凝固,對外界刺激毫無反應。
鏡流清冷的月眸中寒光暴漲!她一步踏出,月華流淌,瞬間在手中凝聚成一柄吞吐著凜冽寒芒的光劍,劍鋒直指太清與鴻鈞!
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般彌漫開來,凍結了周遭的空氣。
“你們對她做了什麽?”鏡流的聲音冰寒,每一個字都帶著刺骨的殺意。
太清淡漠的目光掃過鏡流,眼底深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詫異,
“嗯?大羅者?”
祂的視線在鏡流身上停留片刻,似乎在確認著什麽,隨即那抹詫異化為了然,語氣依舊古井無波,
“既是大羅者當麵,貧道便直言了。”
祂抬手指向呆滯的星寶,
“此女資質通天,乃絕佳的‘作減之器’。”
“貧道欲借她之軀,行「求空」之法,斬斷吾累世之因果,以求超脫。”
“此乃大道之爭,於她亦有承接吾等道果、立地成就大羅之機緣。”
“若此女為道友親近之人,也請道友莫要阻攔,此乃雙贏之局。”
“作減……”鏡流眯起眼睛,瞬間便理解了太清口中的“作減”為何意。
——將自身沉重的因果、業力、乃至部分存在本質強行轉嫁到特定目標身上,由對方承接,自身則借此金蟬脫殼,獲得“空”境,尋求超脫。
太清說的沒錯,一旦作減成功,星寶確實能在那一刻接替太清的一切,瞬間成就大羅之身。
但這過程凶險萬分,承受者幾乎十死無生,即便成功,也等於背負了大羅的萬古因果,未來道途將受製於人,凶險莫測!
“你想讓星承受你的因果?”鏡流的聲音更冷了幾分。
“不。”太清的語氣毫無波瀾,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是吾兄弟三人,畢生之業,萬古之因,盡加其身。”
鏡流的表情瞬間陰沉如水,但她沒有立刻對太清發作,而是將冰冷如刀的目光投向了旁邊的鴻鈞,帶著強烈譏諷,
“你居然同意祂們如此對待星?”
鴻鈞的臉上沒有一絲不忍或猶豫,
“我當然不會同意。”
“但,星已然要取我性命。”
“我的命何等重要?”
“若我今日隕落於此,六道便再無希望,將徹底淪為魔祖與混亂的獵場!”
“所以,我也隻能出此下策,呼喚太清道友前來製衡。”
“此乃兩害相權取其輕,為大局計,不得不為!”
祂的語氣帶著一種“舍小我為大我”的悲壯,卻冰冷得令人心寒。
鏡流聞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譏諷,
“嗬……還真是一環扣一環啊。”
“怪不得你當初不惜代價也要從魔祖手上救下三清,原來早就在等待這一天了,對嗎?”
鴻鈞完全沒有被戳破的尷尬,反而理所當然地點頭,“未雨綢繆,洞察先機,乃智者之慮,亦是維係秩序之必須。”
鏡流深深地看了鴻鈞一眼,隨即,再次轉向太清,無形的壓力如同寒潮般湧向對方,
“道友如此行事,以他人為薪柴鋪就自身超脫之路,當真不怕未來被我夫君清算嗎?”
“夫君?!”太清聞言,古井無波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波動,眼神驚疑不定!
祂的目光如電,瞬間將鏡流從頭到腳掃視了數遍,強大的神念試圖剖析其神魂本質。
觀察片刻,祂眉頭緊鎖,眼中疑惑更甚,忍不住直接問道,
“道友夫君何人?”
“且……貧道觀道友神魂澄澈無垢,元陰之息充盈未失,分明是處子之身,何來夫君之說?”
鴻鈞則是蹙緊了眉頭,似是想到了某種極其糟糕的可能性,臉色瞬間變得比剛才麵對死亡羊皮紙時還要難看。
祂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沉聲問道,
“你們……去過女兒國?!”
鏡流麵無表情地頷首,清冷的月眸直視鴻鈞,算是默認。
鴻鈞臉上瞬間難看到極點,仿佛吞下了一隻蒼蠅!
祂心裏再清楚不過,這墟界之中,許多強大的存在都與沉睡的本體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甚至本身就是本體分離出的“側麵”,包括祂自己。
但唯有一位是絕對的例外。
——那就是坐鎮女兒國的那位“國師”!
那一位,是本體的靈魂!
真正意義上的核心靈魂!
擁有著本體幾乎所有的能力、記憶和情感,甚至可能掌握著某種連祂們這些分身都完全不知曉、被本體視為最大秘密的“輔助工具”。
所以,那一位的意誌和行動,幾乎可以完全等同於本體意誌的體現!
他收了鏡流,就意味著本體想收鏡流;他收了鏡流身旁的女子指流螢),就代表本體想收那女子!
而且最關鍵的是,那一位被本體賦予的“設定”,絕非像祂們這些為了特定目標而被剝離了多餘情感的分身這般嚴苛冷酷!
祂是擁有本體全部“人性”甚至“劣根性”的存在!
想到這,鴻鈞一時間有些猶豫不定。
畢竟,若真的對上那一位,自己兩人根沒有掙紮的可能!
另一邊,太清從鴻鈞驟變的臉色和鏡流的默認中,也瞬間明白了鏡流口中的“夫君”所指何人——女兒國國師!
那個深不可測、疑似深淵意誌化身的恐怖存在!
太清心中的驚疑瞬間被一種“恍然大悟”和“原來如此”的篤定取代,甚至臉上露出了一個頗為輕鬆的笑容。
“哈哈,原來如此!”
太清撫須一笑,語氣變得“親熱”了許多,
“道友,這便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了!”
“你夫君……嗯,那位國師道友,想必沒有告訴過你,我等早已與祂達成合作,共同對抗那滅世魔祖三月七!”
“此乃關乎六道存亡之大事!如此看來,我等才有真正的共同目標啊!”
祂指的是上一次在女兒國與周牧的會麵,並將那些從“標簽世界”剝離出來的人交給周牧培養之事。
在太清看來,這無疑是結盟對抗魔祖的鐵證!
但祂卻不知道,周牧在祂離開之後,反手就把那群人扔進深淵自生自滅了。
講個笑話,讓丈夫去幫妻子的敵人對抗妻子……
隻能說,周牧沒當場砍死祂,算他養氣功夫不錯。
但太清卻不這麽覺得。
基於對“深淵”的刻板印象,反而覺得周牧站在自己這一方才合情合理。
深淵那種地方出來的意誌,怎麽可能真在乎什麽秩序?利益才是永恒的!
而殺死三月七,奪取創世者的遺留,才最符合眾人的利益!
想到這,太清對鏡流語重心長地勸道,
“道友既已成就大羅之尊,地位超然,貧道自然不會再如過往輪回中那般為難道友。”
說著,太清在身前緩緩旋轉的太極圖中一抹,一道閃爍著朦朧微光、仿佛承載著無數記憶片段的流光被祂攝取出來,懸浮於掌心。
“此物,便是道友在過往西行輪回中,被貧道以太極圖封印剝離的記憶本源。”
“若道友願袖手旁觀,不阻貧道行作減之法,待貧道功成圓滿,超脫而去之時,這份屬於道友的記憶,貧道自當雙手奉還,物歸原主!道友意下如何?”
鏡流瞬間沉默了。
太清手中的那份記憶流光,對她有著本源的吸引力。
然而,一個更關鍵的問題浮現在她心頭,讓她月華般的眼眸深處泛起一絲冰冷的漣漪。
她已是時空唯一的大羅者,位格至高。
按理說,在她成就道果、回溯本源的那一刻,所有散落或被封印的、屬於她“鏡流”存在的記憶碎片,都應當受到本源的強烈牽引,自動回歸本體,無可阻擋。
但此刻,這份至關重要的記憶,卻依舊穩穩當當地被太清握在手中,甚至完全沒有被自己大羅本源吸引、掙脫的跡象!
這隻能說明一件事!
太清道德天尊的實力,遠非普通大羅可比!
祂對太極圖、對因果、對記憶本源的掌控,已經達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境界!
祂一直在藏拙!
祂擁有著足以壓製甚至封印另一位大羅者核心記憶的恐怖力量!
這份力量,讓祂有足夠的底氣在此刻提出“交易”!
而這場“交易”本身,就是一次震懾。
一旁的鴻鈞顯然也瞬間想到了這一點。
祂深深地、帶著一絲忌憚地看了太清一眼,嘴唇微動,但最終還是沒有多言。
三清一體,太清隱藏的實力,對祂目前的“秩序”目標而言,是禍是福尚未可知,此刻點破絕非明智之舉。
就在這氣氛沉凝、暗流洶湧的時刻,一直守在星寶身邊、壓抑著怒火的流螢徹底不耐煩了!
她聽不懂這些大能者雲山霧罩的算計和交易,也不明白鏡流在權衡什麽利弊。
她隻知道一件事——星寶現在狀態極其危險!她絕對不能放任星寶被那老道當成什麽“作減之器”!
所以,在鴻鈞、太清等待鏡流答複,鏡流陷入短暫權衡的這微妙寂靜中,流螢悍然出手!
而且一出手,就是她目前能動用的、自認為最強的“王炸”!
“牧螢!都給我出來!”流螢一聲嬌叱,意念溝通黃昏海!
嗡!嗡!嗡!嗡……
空間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瞬間蕩漾開數百道漣漪!
一個個身著各色清涼服飾、頭頂著v.79標識的牧螢,如同下餃子般劈裏啪啦地出現在焦黑的靈山土地上。
她們有穿破損機甲部件的,有套著寬大t恤露出白皙大腿的,有直接裹著浴巾就出來的,甚至還有幾個隻穿著青綠色絲襪和運動短褲的……
總之……沒一個穿著正經的!
這整整三百隻鶯鶯燕燕,瞬間擠滿了鏡流、流螢與兩位大能者之間的空地!
原本就處於極度恐懼中的惡鬼們見此情景,身體頓時像篩糠一樣抖得更厲害了!眼底流露出的恐懼幾乎要化為實質!
祂們視網膜前那如同噩夢烙印般的等級標識再次清晰浮現。
這是周牧臨行時遺留的能力。
「v.88·太清道德天尊」
「v.86·天道鴻鈞」
「v.79\80·太陰星君\鏡流」
「v.79·流螢」
「v.79·牧螢 x 300」
是的,太清的等級比天道還高,甚至半隻腳踏入了新的境界之中。
但!
在經曆過v.99碾壓的惡鬼心中,卻激不起絲毫“安全”感。
真正的大恐怖祂們早已親身體驗過。
即便是剛剛學會數算的孩童,都懂得v.99和v.88之間那無法逾越的天塹!
那不是簡單的等級差,那是生命層次和力量本質的絕對鴻溝!
而現在,那人的分身又降臨了,這怎麽能讓祂們不害怕得魂飛魄散?
然而,在太清和鴻鈞這兩位大能者眼中,這三百個半步大羅實在不夠看。
數量在絕對的質量麵前毫無意義。
太清甚至眼皮都懶得抬一下,鴻鈞也隻是微微蹙眉,覺得有些吵鬧。
在祂們看來,這三百個穿著怪異、舉止散漫的「可能性」,吹口氣就能全滅了,根本無需過多理會。
流螢可不管對方怎麽想,她見援兵?)到齊,立刻越過沉默的鏡流,玉手一指前方氣息淵深的太清和鴻鈞,氣勢洶洶地命令道,
“姐妹們!給我上!殺了祂們!”
鏡流:“……”
她看著身旁突然出現的一大群頂著流螢臉蛋、卻散發著周牧神性波動、穿著打扮極其不正經、表情或迷茫或好奇或滿不在乎的身影,一時間滿心想吐槽,卻又不知道該從何吐起。
這畫麵……太抽象了。
而那些剛被拉出來的牧螢們,在搞清楚現狀之後,也無語了。
一隻頂著雞窩頭、穿著超大號恐龍睡衣的牧螢走到流螢身旁,毫不客氣地抬手在她挺翹的臀部拍了一巴掌,翻著白眼吐槽道,
“喂!大姐頭,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在說些什麽玩意兒?”
她指了指太清和鴻鈞頭頂那明晃晃的v.88和v.86標識,
“讓我們去打天道和三清?”
“真的假的?今天忘吃藥了?”
另一隻穿著熱褲和露臍小背心、正拿著小鏡子補口紅的牧螢,瞥了一眼場中的形勢,嘴角瘋狂抽搐,
“我的親姐誒!對麵倆可是正兒八經的老牌大羅!我們這三百個小卡拉米衝上去,是準備給人家表演什麽集體行為藝術嗎?”
“你是嫌我們黃昏海的人口密度太高,想減輕負擔是吧?”
其他牧螢也七嘴八舌地嚷嚷起來,完全沒有麵對大敵的緊張感,
“就是就是!大姐頭,想讓我們死你直說嘛,何必繞這麽大彎子?”
“嗚嗚,人家剛泡好的泡麵還沒吃呢,就被拉來打終極boss了?”
“那老道看著好凶,人家怕怕……”
“咦?那個紫衣服的大叔鴻鈞)長得有點像周老爺耶?不過氣質差遠了,周老爺更欠揍一點。”
流螢被她們吵得腦仁疼,也意識到自己可能衝動了,隨即眨了眨大眼睛,小聲地、帶著點不確定地問道,
“……打不過嗎?”
她之前看牧螢們好像挺厲害的,而且周牧說過遇到麻煩就把牧螢丟出去……
她這一問,原本吵吵嚷嚷的牧螢們卻突然安靜了下來。
三百雙一模一樣的漂亮眼睛互相看了看,空氣中彌漫開一種詭異的心照不宣。
一隻穿著黑色皮褲和鉚釘靴、看起來比較“颯”的牧螢摸著下巴,猶豫道,
<……其實嘛……仔細想想……還真不一定……完全打不過?”
她這話像是一下子打開了某個開關。
“對哦!” 一個隻裹著浴巾、頭發還在滴水的牧螢猛地一拍手,“反正我們本質上又死不了!周老爺把我們錨定得死死的,死亡對咱們來說就是回死境泡個澡,睡一覺就滿血複活了!”
“就是就是!”一個穿著運動短褲和露臍緊身背心、正在做拉伸的牧螢接口道,眼中閃爍著好戰的光芒,“大可以耗下去嘛!說不定打著打著就集體頓悟升格了呢?三百個半步大羅打不過,三百個大羅下場,嘖嘖嘖……”
她露出一個極其惡劣的笑容,“那場麵,祂們會死得非常有節奏感!”
“能升格嗎?感覺有點懸啊……” 一個戴著眼鏡、看起來比較理性的牧螢推了推鏡框,但隨即又聳聳肩,“不過無所謂啦,就算打不過,死了也能複活,就當給無聊的生活找點樂子。”
“也對!”
“那就玩玩?”
“嘿嘿,讓那兩個老家夥見識見識什麽叫‘周老爺の憤怒’!”
“姐妹們,幹了!”
三百隻牧螢瞬間從懶散、抱怨的狀態切換,一個個摩拳擦掌,眼神變得危險亢奮。
流螢看著突然亢奮姐妹們,小嘴微張,一時不知該欣慰還是該捂臉。
“上上上!為了大姐頭!為了……呃,為了早點回去追劇!”
三百隻鬥誌昂揚(?)的牧螢,頂著千奇百怪的清涼裝扮,周身升騰起混雜著周牧神性的混亂與破壞氣息,如同一群脫韁的哈士奇,嗷嗷叫著就朝太清和鴻鈞撲了過去!
霎時間,各種光怪陸離的特效瞬間爆發!
粉色的欲望光焰、銀色的空間切割線、金色的能量脈衝、甚至還有幾個牧螢甩出了帶著愛心泡泡的粉紅射線……場麵一度極其混亂且抽象。
鴻鈞本就有些心煩意亂,此刻被這群聒噪的“樂子人”圍攻,更是徹底失去了耐心。
祂甚至懶得動用複雜的秩序規則,隻是極其不耐煩地、仿佛驅趕蒼蠅般猛地一揮袖袍!
轟——!!!
一道遠比之前粗壯、凝練百倍的紫霄神雷,帶著滅世般的煌煌天威,瞬間貫穿了牧螢們衝鋒的陣列!
沒有慘叫,沒有抵抗,甚至連能量碰撞的餘波都來不及擴散!
滋啦——!
如同滾燙的烙鐵按上積雪。
三百隻前一秒還氣勢洶洶、準備“耗死大羅”的牧螢,連同她們釋放出的那些花裏胡哨的特效,就在這絕對的力量碾壓下,連一瞬都沒能撐過,瞬間化為最原始的粒子,灰飛煙滅!連一絲痕跡都未能留下!
場麵瞬間死寂。
焦黑的靈山土地上,隻剩下鴻鈞揮袖後殘留的、令人心悸的紫色電弧在滋滋作響,以及……空氣中彌漫開的、淡淡的焦糊味。
流螢:“……”
鏡流:“……”
惡鬼們:“……”
說好的車輪戰呢?
說好的耗死大羅呢?
這就沒了嗎?
真就一頓操作猛如虎,一看傷害零點五?
下一瞬,空間漣漪再次蕩漾。
三百道身影罵罵咧咧地從虛空中重新凝聚出來,正是剛剛“泡澡歸來”的牧螢們。
複活後的她們顯然也有點懵,互相大眼瞪小眼。
“臥槽!想多了,咱們根本近不了身啊!”一隻穿著恐龍睡衣的牧螢揉著被“電療”過的胳膊,心有餘悸。
“壞了壞了,周老爺這個分身有點吊,權限高得離譜,隨手一下就是規則抹殺!”一個戴著眼鏡的牧螢推了推鏡框,分析道。
“那咋辦?衝上去就是送啊!”熱褲背心牧螢一臉沮喪。
“咋辦?涼拌唄!”裹著浴巾的牧螢甩了甩濕漉漉的頭發,沒好氣道。
“要不……試試色誘?”一個穿著極其性感蕾絲睡裙的牧螢眨巴著大眼睛,突發奇想。
“放你媽的屁!”旁邊一個穿著鉚釘皮衣、看起來比較“颯”的牧螢立刻炸毛,指著鴻鈞,“你讓我色誘別人可以,色誘周老爺的分身?想都不要想!老娘膈應!”
其他牧螢也紛紛點頭,深以為然。
色誘“自己”的分身?
這已經不是離譜,簡直是離離原上譜!
“唉……”一隻看起來相對“穩重”些的牧螢至少穿了條正經褲子)歎了口氣,走到依舊有些發懵的流螢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壓低聲音道,
“大姐頭,要不……咱投了吧?”
“反正祂們現在的主要目標是星寶和那作減的破事,真不敢把你怎麽樣的。”
“等周老爺本體那邊醒了,察覺到這邊動靜,肯定會來撈人的,到時候再算總賬唄。”
流螢瞬間臉色爆紅,一半是氣的,一半是尷尬的。
她想反駁什麽,說“誰要他來撈”,但話卡在喉嚨裏,又覺得這話說出來更顯心虛。
她下意識地、帶著點慌亂地瞥了身旁的鏡流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無聲地辯解,
“你別誤會!她們不是我的分身!都是周牧的鍋!跟我沒關係!”
鏡流接收到流螢的眼神,清冷的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隻是帶著點無奈地搖了搖頭。
她握著月華劍的手並未放鬆,目光依舊警惕地盯著鴻鈞和太清。
而一旁的鴻鈞,在牧螢們七嘴八舌的吐槽中,精準地捕捉到了關鍵詞——“周老爺的分身”。
祂眼中閃過一絲驚疑不定,礙於太清就在旁邊,沒有把話挑明,隻是沉聲問道,
“你們……也……是‘那人’的分身?”
“這不顯而易見嗎?”一個正在整理自己歪掉發卡的牧螢頭也不抬地回了一句,語氣理所當然。
另一隻叼著棒棒糖的牧螢也接口道,帶著點幸災樂禍,
“所以啊,天道老哥,想想你這麽對待星寶之後的後果吧。”
“周老爺發起瘋來,嘖嘖……”
鴻鈞蹙緊了眉頭,試圖辯解,“星知曉我的身份,也知曉我的本質不過是維係秩序的工具,她怎麽會……”
“都知道你是誰!”先前那個“穩重”些的牧螢不耐煩地打斷祂,她看了看旁邊的太清,沒把話說得太透,但意思已經非常明確,
“星在意的不是你碰她,也不在意你對她有沒有那點‘秩序允許範圍內’的色心。”
“她在意的,是你流露出的、為了‘秩序’可以毫不猶豫犧牲掉她的殺意!”
牧螢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絲冰冷的嘲諷,
“你應該明白一點,周老爺,永遠不會選擇讓自己的女人去死!”
“所以,在星眼裏,你剛才的行為,已經徹底玷汙了她心中‘周牧’這個存在的意義!”
“她會比三月七,比你所有的敵人加起來,都更想殺你!”
“而且,是攔不住的那種!”
“懂了嗎?秩序機器!”
鴻鈞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
祂的存在邏輯就是為了秩序可以犧牲一切,包括情感,包括“喜歡”的對象。
但這麽做,卻換來了星寶最大的敵意。
一旁的太清眼神微動,祂雖不完全明了鴻鈞與“周牧”本體的具體關係,但也聽出了其中的凶險,於是安慰道,
“天道,且放心。”
“貧道已剝離她此番輪回的所有關鍵記憶,此刻的她如同白紙。”
“你隻需再重啟一次西行輪回,將時間線撥回正軌,讓一切重新開始,此女便不會再記得今日之事,更不會有那玉石俱焚之心。”
“一切便可重回掌控。”
鴻鈞看著依舊呆滯空洞的星寶,又感受了一下那卷沉寂卻依舊危險的羊皮紙,最終沉重地歎了口氣,“……也隻能如此了。”
這似乎已是解決眼前死局的唯一辦法,盡管重啟輪回消耗巨大,且充滿了變數。
話音剛落——
哢嚓!哢嚓!哢嚓!
那冰冷、生硬、如同無數鏽蝕齒輪強行咬合的秩序之音再次響徹靈山!
這一次,比之前更加宏大、更加不容抗拒!
鴻鈞周身紫霄神雷暴漲,化作無數道秩序鎖鏈,瞬間錨定了整片靈山焦土,乃至更深層的時間長河!
周遭的景象開始劇烈地扭曲、模糊,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倒影!時間開始了強製性的回溯!
剛剛被牧螢們踩亂的焦土瞬間平整如初……
幾座由神力勉強搭建的殘破宮殿如同被無形之手拆解,磚石瓦礫倒飛重組,旋即又在時光衝刷下重新化為焦土……
……
因果在強行扭轉,時空在痛苦呻吟!
然而!
就在這席卷一切的時光洪流中,太清和鴻鈞的臉色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鐵青。
回溯……失敗了!
不,更準確地說,是“部分”失敗了!
流螢、鏡流、星寶依舊呆滯)、以及那三百隻罵罵咧咧的牧螢,她們的身影如同激流中的礁石,紋絲不動地屹立在原地!
任憑那時光倒流的力量如何衝刷、如何試圖將她們的身影“抹去”或“拉回過去”,都毫無作用!
她們的存在,仿佛被兩枚無比堅固的釘子,牢牢釘死在了“現在”這個時間節點上!成為了時間回溯洪流中無法撼動的“異物”!
“怎麽回事?!”太清古井無波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驚怒,眼底陰陽雙魚瘋狂流轉,試圖洞悉阻礙的根源。
鴻鈞的臉色陰霾得能滴出水來,
“有兩處命運節點……被強行錨定了!
“我的回溯……無法覆蓋它們!”
太清聞言,眼中陰陽神光暴漲,瞬間穿透了混亂的時空亂流和因果迷霧,射向鴻鈞所指的那兩個錨點!
其一,是在人間界之外,惡鬼界無憂回廊深處!
光影回溯,定格在鏡流揮動雙劍,於無盡平行時空中升華自身,最終凝聚唯一真我,成就大羅道果的那一刻!
大羅者,超脫時空,萬界唯一!
其存在本身便是時空長河中最堅固的錨點!
任何試圖將大羅者強行拖回“過去”的行為,都如同蚍蜉撼樹!
鏡流成就大羅的那一刻,她的“現在”便已永恒固定,無法被這“過去”的回溯所影響!
她釘死了以她為核心的“現在”!
其二,則是一道……洞穿三界六道、明察秋毫的紫色神光!
那神光的源頭,並非實物,而是一種概念性的存在!一隻洞察一切虛妄、鎖定命運軌跡的——天眼!
三界四洲的仙神,無人不識此眼!
那是清源妙道真君的象征!
而此刻,這道神光的權柄與威能,正清晰地烙印在……已隨景元離去的符玄身上!
符玄以天道神技為基,融合了楊戩傳承的天眼神通,其洞察與鎖定命運的能力,已然達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境界!
在她離去前,在景元那看似決絕告別、實則暗藏深意的叩首瞬間,她便已悄然發動了這融合後的終極神通!
以自身為坐標,以天眼為媒介,將屬於她、屬於景元、屬於星寶、乃至屬於整個“現在”時間節點的部分重要因果線,牢牢錨定!
恰好卡在了鴻鈞重啟輪回的關鍵節點上,成為了一道無法繞過的障礙。
想清楚這一切後,鴻鈞和太清也不禁有些紅溫。
終日打雁卻被雁啄了眼睛!
而就在這時,
“咚、咚、咚——”
兩道清晰的腳步聲,突然從遠處那片尚未被回溯之力徹底撫平的扭曲景象中響起。
腳步聲不疾不徐,沉穩有力,帶著一種塵埃落定、一切盡在掌握的從容。
隨之而來的,是一個沉穩中帶著幾分慵懶的熟悉男聲,清晰地穿透了混亂的時空餘波,
“果然,與我設想的相差無幾。”
緊接著,一道清冷卻顯得十分稚嫩的女聲響起,
“將軍此番行險設局,以身作餌,竟真引出了這兩條深藏幕後的大魚……”
“隻是這魚……未免也太大了些。”
“將軍……真有把握收網嗎?”
那沉穩的男聲發出一聲低笑,笑聲中充滿了智珠在握,
“符卿,這本就是一場豪賭。”
“賭的,便是誰先沉不住氣,誰更輸不起那唾手可得的‘果實’。”
景元的身影隨著話音,從扭曲的光影中徹底走出。
白發被混亂的時空微風吹拂,杏花搖擺間,金色的瞳孔鎖定了前方那兩位掌控人間界命運的存在。
“現在看來,在即將摘取‘勝利果實’的前夕,天道閣下與太清閣下的耐心……似乎比我們預想的還要淺薄幾分?”
“嗯……如此想來,那位三月小姐給二位帶來的壓力,恐怕比我們所有人預料的……都要大得多啊。”
景元站定,與符玄並肩而立,直麵兩位臉色陰沉的老牌大羅,臉上那抹慵懶的笑意依舊,
“在下說的可對?”
“兩位……自始至終都未曾將目光從我等身上移開的……執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