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厚的鐵鏽氣息彌漫在空氣中，工廠內部的機器仍在運轉，鉚釘撞擊金屬的聲音不時響起，仿佛這片土地上仍然保留著往日的秩序。可外頭的天光昏沉，像是整座城市都被陰影吞噬，連風都是沉默的。
    凱瑟琳站在工廠的大門口，麵對著她的是身穿整潔軍服的薩卡茲軍官——萊托中校。他的軍靴踩在地麵的金屬板上，發出幹脆的聲響。身後，幾名薩卡茲雇傭兵正在翻閱著清單，與工廠的工人進行最後的核對。
    “如何？” 萊托中校問道。
    一名雇傭兵低頭檢查了一遍手中的文件，隨即抬頭，語氣平靜：“清點完了，這一批工廠都上交了指定數量的資材。”
    萊托中校微微點頭，像是在審視一件完成得還算不錯的工作。他的目光轉向凱瑟琳，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
    “很好。”
    “凱瑟琳女士，你知道的，接收倫蒂尼姆數百家工廠，還要保證它們順利運轉，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
    他的話語輕緩，但帶著某種令人不安的意味，像是審視，又像是某種威壓的鋪陳。
    “為此，我不得不親自完成每一場交接。”
    “其中總是會有一些不愉快的事，而這一次的交接，在最後一批工廠中，是最順利的。”
    萊托中校微微一笑，語調溫和，甚至帶著一絲真誠的感激。
    “你願意配合，為我節省了許多時間，我必須感謝你。”
    凱瑟琳靜靜地聽著，沒有回應，隻是伸手將口袋裏的煙摸了出來，低頭點燃，緩緩地吸了一口。煙霧從她的鼻息間散開，在冷空氣中迅速消失。
    “我隻是不想做一些徒勞無功的事罷了。”
    萊托中校輕笑了一下，目光沒有離開她的臉。
    “我欣賞你的態度，凱瑟琳女士。”
    “但恐怕，你內心深處並不是這麽想的。”
    煙霧在空氣中彌散，凱瑟琳微微眯起眼，目光深邃而冷漠。
    “什麽意思？”
    萊托中校緩步向前，站得離她更近了一些。他的聲音仍然是溫和的，但語氣中卻透出某種意味不明的壓迫感。
    “我聽說，貴工廠前幾天，有工人跑了。”
    “所以，我想順便清點一下人數，看一看貴工廠的名冊。”
    空氣瞬間冷了下來。
    凱瑟琳的手指在煙卷上輕輕一彈，灰燼落在地上，她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緩緩吐出一口煙。
    她的沉默讓一旁的工人們都屏住了呼吸。
    良久，她才緩緩開口，聲音平靜，像是談論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跑掉的那個，是我的孫子。”
    工人們的臉色微微變了。
    萊托中校眯起眼，目光深邃，像是在仔細觀察她的表情。
    “哦？”
    凱瑟琳嗤笑了一聲，煙在指尖燃燒，她的語氣聽不出任何起伏。
    “年輕人，總是很急躁。”
    萊托中校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忽然輕輕搖了搖頭。
    “你很坦誠，凱瑟琳女士。”
    “但這並不是坦誠就能解決的事。”
    煙霧彌漫在空氣中，凱瑟琳看著他，語氣依舊冷淡。
    “長官，我不能保證手下的所有人都一條心，我沒有那個本事。”
    “我隻能保證工廠交上指定數額的資材。”
    這句話一出口，四周一片寂靜，連機械的轟鳴聲都顯得遙遠了。
    萊托中校沒有立刻回答，他隻是沉默地看著她，目光帶著審視。
    片刻後，他微微一笑，緩緩說道：
    “我可以理解為，你希望我放過他嗎？”
    凱瑟琳微微抬眼，看向這個薩卡茲軍官，聲音沉穩。
    “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鬼，並不能影響工廠運轉。”
    萊托中校沒有立刻回應，反倒是輕輕歎了一口氣，語氣中透出一絲遺憾。
    “但你可以。”
    他抬起手，示意一名士兵遞上了一份文件，語氣依舊平穩。
    “我聽說過你的事跡，凱瑟琳女士。”
    “不愧是曾被選為工人代表的女傑，令人敬佩。”
    “但我們總要撲滅這樣的苗頭，還是說，你可以保證，你的孫子不會成為反抗我們的一員？”
    “比如……加入最近興起的自救軍。”
    凱瑟琳的指尖微微收緊，煙快燃盡了，她將它夾在指尖，緩緩熄滅在掌心。
    她的目光如同堅硬的鋼鐵，沒有一絲波動。
    “我不需要保證，長官。”
    她語氣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冷漠。
    “年輕人總是以為自己能做到些什麽。”
    “但他們往往不知道自己麵對的是什麽。”
    “他們……會自取滅亡的。”
    萊托中校凝視著她，仿佛要從她的眼神裏尋找什麽，但最終，他輕輕歎了一口氣。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片刻後，他終於轉身，將文件收回，擺了擺手。
    “誠然，追究一個工人的逃脫，遠比不上維持十幾座工廠的穩定運轉來得重要。”
    “我可以忘記這件事，凱瑟琳女士。”
    “但是，我希望你也能信守你的承諾。”
    凱瑟琳微微抬頭，聲音堅定。
    “我負責的工廠，永遠不會出問題。”
    萊托中校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終於笑了笑。
    “很好。”
    “那麽，該去進行交接儀式了。”
    空氣中彌漫著鐵鏽與煙草的味道。
    夕陽的餘光照不進工廠的大門，而凱瑟琳站在陰影之下，沉默地看著萊托中校轉身離去，身後的雇傭兵們也隨之撤離。
    她沒有回頭。
    在工廠深處的某個角落，傳送帶依舊在運轉，機械仍然在咬合，時間沒有停歇。
    一如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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