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泛起了晨曦，淡金色的光輝透過戰火彌漫後的塵埃，映在倫蒂尼姆破敗的街道上。高聳的工廠煙囪仍在吐出灰黑色的濃煙，宛如一座座沉默的碑石，訴說著城市往日的繁華。
    街頭，一隊薩卡茲雇傭兵正在巡邏。
    “唉，真倒黴，我也想去工廠那邊看升旗。”
    一個薩卡茲雇傭兵抱怨道，他的步伐懶散，手中的步槍隨意地扛在肩上。
    “別抱怨了，這裏也看得到旗杆，你就湊合一下吧。” 另一個雇傭兵隨口說道。
    “在這裏看，哪有在現場看有意義。”
    他砸吧了下嘴，目光望向遠處的工廠，眼神中帶著些許惋惜。
    “嘖嘖，真沒想到，我們居然真的拿下了維多利亞的首都，放以前，真是做夢都不敢想啊。”
    空氣沉默了片刻，同行的同伴隻是輕輕地“嗯”了一聲。
    “……確實。”
    他低頭調整了一下肩上的背帶，聲音壓低了一些。
    “不過，接下來才是最困難的時候，大公爵都在盯著我們。”
    第一名雇傭兵嗤笑了一聲，似乎並不在意。
    “哼，如果他們有用，我們也不會這麽輕鬆地奪下倫蒂尼姆了。”
    他們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而在陰影中，費斯特屏住了呼吸，額角滲出冷汗。
    “……好險。”
    他藏匿在一處廢棄的通風井旁，確認那幾名雇傭兵已經走遠，這才輕輕吐出一口氣。
    “呼，幸好這些雇傭兵根本不知道，從這裏可以進入地塊縫隙……”
    他悄悄繞到了一個管道入口前。
    這條管道，他調查過，它的某處可以通往薩迪恩區——那片如今仍在戰火中掙紮的街區。
    他的手輕輕地撫摸著管道的邊緣，內心掙紮著。
    他沒有騙帕特，他確實把自己會遇到的困難都想了一遍，但他沒有告訴任何人的是——他並沒有所有問題的解決方案。
    畢竟奶奶說得沒錯，他隻是個工匠，一個擁有還算聰明的腦袋和勤勞雙手的工匠。
    這兩樣東西能確保他在和平年代的倫蒂尼姆活得不錯，卻不一定能讓他在薩卡茲的眼皮子底下活下去。
    “湯米說得對……要是那些又高又大的鐵家夥還在就好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
    他長這麽大了，都還沒見過蒸汽騎士呢。
    ——當啷。當啷。當啷。
    那是金屬撞擊的聲音。
    費斯特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過去的工廠畫麵。
    工廠的天花板很高，天窗不大，從裏麵能看見的天空總是很小。
    變幻的天色在工廠內部留下相似的投影，不變的，是流水線上一塊金屬敲擊著另一塊金屬的聲音——
    以及總是站在流水線旁的奶奶的背影。
    “是不是覺得很枯燥？”
    奶奶問過他。
    “握緊你的錘子和扳手。”
    “真想做出點什麽來，你就得堅持住。”
    “你敲一下，你隻會收獲一塊爛鐵塊。”
    “你敲了一下又一下，你能造出蒸汽甲胄。”
    “你敲了一下又一下，然後你的孩子，孩子們的孩子接著敲——”
    “我們就有了倫蒂尼姆。”
    他的手握緊了，指節微微泛白。
    他該回去嗎？
    他該前進嗎？
    他不知道。
    ——號角聲在天邊響起。
    費斯特猛地回神。
    他循聲望去，每一座倫蒂尼姆工廠的頂上，都豎立著一麵旗幟。
    那是代表著維多利亞的旗幟。
    自工廠建成以來，這一點從未有過改變。
    而這一點，將在今天被改變。
    ——倫蒂尼姆·第十一號工廠，辦公廳
    “在這裏簽字吧，凱瑟琳女士。”
    萊托中校將文件放在桌上，推到凱瑟琳麵前。
    她沒有猶豫，在代表著工廠權力轉移的文件上，簽下了練習過無數次的簽名。
    萊托中校點了點頭，合上文件，站起身來。
    “接下來，就是最後的換旗了。”
    他轉頭，看向身旁的薩卡茲戰士。
    “去吧。”
    “是。”
    兩名薩卡茲戰士立刻行動，走向工廠的旗杆。
    萊托中校看了一眼身旁的凱瑟琳，忽然開口：
    “留下吧，凱瑟琳女士。”
    “無論如何，你正在見證曆史。”
    凱瑟琳沉默了一會兒，緩緩地掏出一根煙。
    “……長官，我可以抽煙嗎？”
    “請便。”
    她點燃煙卷，深吸了一口，煙霧在空中繚繞。
    “長官，就像你聽說過我一樣，我也聽說過一些你的事情。”
    萊托中校微微挑眉：“哦？”
    凱瑟琳吐出一口煙，語氣平靜。
    “高盧。”
    萊托中校的表情微微變化，沉默片刻後才緩緩開口。
    “……是的，家父是高盧遺民，這並不是一個秘密。”
    他的目光看向遠方，聲音低沉。
    “如果你是在問我此時此刻的感受，凱瑟琳女士。”
    他停頓了一下，輕輕歎息。
    “我因這個過程中沒有流血而感到一瞬間的喜悅。”
    “但除此之外，我的心中隻有悲傷。”
    凱瑟琳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那麵代表維多利亞的旗幟緩緩降下，飄落在地。
    那是自工廠建成以來，從未改變的一點。
    如今，被改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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