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卡茲老人的咳嗽聲低低地響起，在潮濕陰冷的走廊裏拉出一段綿長的回響。
    “唔……”
    考伯特轉過頭，神情複雜地看向他，“我一開始就告訴您了，珀茜瓦爾先生。隻是把物資裝在車上扔出去，並不是個好主意。”
    “確實和我想的不一樣。”考伯特輕歎，望向那扇布滿鐵鏽的窗外，“我原以為，哪怕隻是一兩罐豆子，也能幫他們撐到下一次補給……我應該更公開一點的。”
    “結果都一樣，”珀茜瓦爾的語氣沒有起伏，“或許還會更慘。就算之前他們對您還能假裝幾分客氣，如今的局勢……您最好把自己藏起來。”
    他頓了頓，冷靜地補上一句：“您擁有的是能救命的資源。在他們眼中，您是個聖人？還是一個該被奪走一切的魔鬼？”
    考伯特幹笑一聲，“更何況，我本來就是個薩卡茲。”
    窗外的風刮得更猛烈了，吹動破裂的窗簾，發出細碎聲響。
    “他們說的是真的嗎？”他低聲問，“一位阿斯蘭王儲……大公爵們聽從她的命令，即將進攻這裏？”
    珀茜瓦爾沉下臉，“您不是那種會相信街頭傳說的人，我們都知道維多利亞的國王是怎麽死的。”
    “可無論他們是誰，”考伯特看著他的搭檔，“他們確實幫了我們。”
    “你是說——”一個女聲插入。
    從昏黃樓道中走出兩道身影。一個披著兜帽的高挑女子，神情警惕；另一個是明顯不擅戰鬥的藍發青年，語氣柔和。
    “伊內絲。”珀茜瓦爾立即站起，“你是……剛才的那位。”
    “相信我們。”藍發青年——戴菲恩說道，“我們並無惡意，隻是想與你們聊聊。”
    珀茜瓦爾冷笑，“你讓我相信一個掩麵不露真容的神秘人和一個薩卡茲雇傭兵？還聲稱你們和阿斯蘭王是一夥的？”
    “在這片大地上，”伊內絲淡淡說，“什麽都可能發生。連我都沒想到，有一天居然會被冠上這樣的身份。”
    “你們到底想幹什麽？”
    “你們是日落街酒店的人吧？”伊內絲掃視屋內殘破的陳設，“看起來，你們掌握了一些特別的渠道。”
    考伯特老實地開口：“一位好心的薩卡茲姑娘，送了一些物資給我們，自稱……明椒。”
    “明椒？”伊內絲目光微動，低聲道，“阿斯卡綸在海布裏區的簡報提到過她……是她放走了凱瑟琳。”
    “曼弗雷德抓到她了，不是嗎？”戴菲恩驚訝地問。
    “我以為她已經死了。”伊內絲眼神一沉，“如果她還在，就意味著這場‘投放食物’的事，可能是軍事委員會有意為之。他們想讓諾伯特區的人……暫時活著。”
    珀茜瓦爾緊盯他們：“你們想利用我們？”
    “不是利用。”戴菲恩堅定道，“我們知道，這家酒店有一座通訊站，我們需要用它。”
    “你想幹什麽？”珀茜瓦爾皺眉。
    “聯絡大公爵，請求支援。”
    空氣在那一刻像是凝固了。
    “所以，”珀茜瓦爾冷笑，“那位‘殿下’的故事是假的。你們給了諾伯特區一個虛假的承諾。”
    “我們正在努力把它變成真的。”戴菲恩聲音顫抖，但沒有退縮，“隻要我們發出廣播，大公爵們不會坐視不理。”
    “你相信他們的道德？”
    “不。”戴菲恩看著他，“我相信他們的野心。”
    沉默良久。
    “廣播後呢？”珀茜瓦爾語氣冷冷的，“你知道這家通訊站無法加密頻段，薩卡茲也會收到信號。”
    “維娜小姐和格拉斯哥幫正在準備突圍封鎖牆。”戴菲恩迅速回應，“隻要成功，我們就能通過地塊外的暗道撤離。”
    “你打算堅持多久？”
    “四小時以內。”
    “……你真自信。”
    戴菲恩隻是輕輕點頭。
    “離開之後呢？外麵是戰場。”
    “到時候再說。”他低聲，“我們沒有足夠的籌碼考慮那麽遠。”
    忽然，伊內絲神色一變。
    “這裏還有其他人嗎？”
    “啊？沒有。”考伯特下意識回答，“這些天，隻有我和珀茜瓦爾躲在這兒。”
    空氣中某種異樣的力量正在膨脹。
    “影子……在擴張？”戴菲恩驚呼。
    “躲好，跟我來！”伊內絲猛地拉住他。
    “伊內絲小姐？別拉著我——”
    “如果你想活命，戴菲恩·溫德米爾，就跟我來！”
    “可、可是——”
    她的聲音低沉卻不容置疑：“兩位，請離開這裏。”
    考伯特怔了怔，看向珀茜瓦爾。
    後者歎了口氣：“照她說的做，考伯特先生。”
    ……
    燈光悄然熄滅，又悄然亮起。
    一位身著灰色禮帽與風衣的男子，不知何時出現在大廳中央。他沒有動，影子卻已布滿牆角。
    “我喜歡站著。”他說，聲音輕而綿長，“羅德島的博士，你給我惹了不小的麻煩。”
    “亞曆山德莉娜殿下的身份……在維多利亞，很敏感。”
    “我以為，我們之間是有某種默契的。”
    他輕輕歎息，又緩緩地笑了。
    “不過，這件事，我們可以暫時放一邊。”
    他抬起頭，語氣突然變得輕鬆：
    “能向我介紹一下那位剛剛慌慌張張逃走的藍發小姐嗎？”
    “我想認識她。”
    他笑了笑，眼神卻冰冷如刀鋒。
    “也許我還能和她跳支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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