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戰火將燃的黃昏前，暮色遮掩了天空，倫蒂尼姆殘破的餘影尚在遠方天際如濃煙般滾動。幾位身影立於風中，站在戰線前的隱蔽丘陵上，三言兩語間，顯露出屬於久經沙場者的沉默與沉重。
    伊內絲收起筆記本，轉頭望向不遠處的赫德雷。
    “記完你的筆記了？”她輕聲問。
    赫德雷抬起頭，眼神平靜如常。“不，我什麽都沒寫。”
    他坐在一塊岩石上，低頭擦拭著一柄沉重的舊劍，金屬反射著昏黃天光。“我隻是重新打磨了這把劍。雇傭兵的重劍……很久沒用了。”
    站在他身旁的撇了撇嘴，“你可真絕情。”
    “你要是想要，我可以轉贈給你。”赫德雷語氣平淡，像是在談論一塊鐵皮。
    “劍？”皺眉，一副嫌棄模樣，“效率太低，沒興趣。”
    伊內絲蹲下身來，輕輕撥了撥赫德雷耳邊的一縷發絲，諷刺道：“唉……你居然還有空修頭發？也是啦，接下來你可沒空像在倫蒂尼姆那樣，每天抹護理膏了。”
    赫德雷低聲道：“隻是這樣更方便。”
    “你該留著那套衣服。”伊內絲站起身來，語調中含著戲謔，“說不定還能繼續扮演那個飽受將軍器重的傭兵領袖。”
    “軍隊裏的人怎麽說的來著？”冷笑一聲，“服從是天職？”
    “雇傭兵的天職是拿報酬，別拿撫恤。”赫德雷站起身來，將劍插入背後，“好了，你們兩個省點口水吧。”
    他轉身望向前方，“這裏是防線偵察範圍的缺口嗎？”
    “在還沒打起來之前，是。”輕聲回應，“至於現在嘛……他們都開始進軍了。就算公爵們彼此再不對付，這條陣線的合圍也是遲早的事。”
    她的視線順著殘破的地平線滑下，“你確定你說的那個人會從這裏走？從這個位置還能看見‘碎片大廈’那一炮留下的天災雲。”
    赫德雷的神色依舊鎮定。“天災的落點，是威靈頓公爵和食腐者之王交戰的前線。鐵公爵恐怕會收縮陣線。至於溫德米爾，在她把她的女兒送回移動要塞之前，恐怕沒餘力馬上鋪開兵力。”
    “那個人要從倫蒂尼姆離開，能選的路線不多。”
    伊內絲突然抬手製止了眾人的交談。
    “等等。來了。”
    她目光微凝，指向前方，“陰影的速度很快，像是……呃，多邊形的線團？”
    挑眉：“多邊形線團？”
    “形狀呈多邊形，但非常不規則。”伊內絲低聲，“是源石技藝。大概率肉眼無法捕捉，否則她也來不了這裏。”
    “確認目標。”赫德雷按住劍柄，語氣低沉，“隻能粗暴一點了。”
    他剛喚出：“——”
    但那人影已不在原地。
    下一秒，轟鳴炸響，爆炸聲撕裂山林的寂靜，塵土騰空。
    “唉……跟上！”赫德雷拔劍衝入煙霧之中。
    煙塵遮蔽了視野，四周隻餘斷壁殘垣的剪影。沒有巫術載具，也沒有奇異飛行器，隻有灰與風。
    依舊手裏攥著那顆遙控引爆器，小聲咕噥：“她要是死了，我們可賠不起。”
    赫德雷撥開煙霧，忽地一頓。他指尖感觸到細微的拉力。
    是……線？
    交錯紛亂的絲線從虛空中垂下，又無聲地穿過虛空，仿佛織網的蛛絲，卻帶著不屬於這個世界的錯亂感。
    一個低語響起，帶著縹緲的詭譎：
    “……雇傭兵？”
    “很巧，非常巧。那就追上來吧。”
    赫德雷猛地伸手，卻隻抓住一把灰塵。那道身影已在一瞬間破滅於風中，化作無數絲線飄散四周。
    “人跑了？”伊內絲走近，嗅著空中的焦味，“我就說，炸彈炸不死巫妖。”
    “不，還在附近。”赫德雷低聲回答，目光淩厲。
    “我們得追上她。”
    “……情況不太對。”伊內絲環顧四周，神色變得警惕，“我們剛才沒到過這樣的區域。”
    她頓了頓，聲音低啞：“這裏的東西都沒有影子……幻覺？”
    忽然道：“好像有群大個子，在山下。”
    “……什麽大個子？”
    看著下方，語氣忽然透出一絲詫異：“好誇張的劍……這些人怎麽舉得動的？”
    赫德雷順著她的視線看去——
    可他們明明身處平原，為何前方竟突然現出山丘？濃霧正在逐漸散去，一幅前所未有的景象揭露在眼前。
    赫德雷怔住了。
    他張口，卻一時說不出話來。仿佛喉嚨被風中的某種未知壓住，隻能默默注視著那片景象的鋪展。
    戰場、任務、敵人……一切都似乎在這一刻被剝離。他隻能看著那座“山”，還有山下那些身形高大到不合常理的人影。
    手中劍柄微微發涼。
    這不是現實。
    這也不是幻覺。
    而是介於真實與靈界之間的某種——裂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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