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風聲初起的荒原上，灰雲翻湧，一隊旅人自薄霧中緩緩現身。
    他們披著早已褪色的鬥篷，衣角沾滿旅途的塵土，卻仍步履堅定。他們低聲交談著，詠唱般的語調在風中若隱若現。
    「那座灰白的城市就在前麵了，加把勁。」
    「那裏會收留我們，土石之子們已經在哀愁之地修建起了城牆。」
    「卡茲戴爾，每一個音節，都是一段苦旅。」
    「它在哪裏？我們從夢中離開，尋覓至此。」
    「流亡時代已經結束了——」
    那是古老的薩卡茲語，如同低吟的史詩，訴說著早已被塵封的希望。
    蹲在高地邊緣，眯眼望著遠方，表情有些複雜：“他們在說什麽？”
    赫德雷緩緩起身，語氣帶著些許凝重：“……很古老的薩卡茲方言。他們提到了‘哀愁之地’和‘灰白的城牆’，還有……卡茲戴爾。是舊時代的名字。”
    “哪一座卡茲戴爾？”挑眉，“我們認得的那個嗎？”
    話音未落，旅人中傳來更多咒語般的呢喃。
    「譴罰氏族的炎魔·霸邇薩，遊俠領主·奎隆，都在接我們的路上了。」
    「哦，還有他也在這裏……」
    「戈瀆，‘魔王’——」
    赫德雷的瞳孔驟然緊縮。
    “這些名字我再熟悉不過。”他低聲說，“是我們那個年代流傳下來的魔王之名。我讀過的第一行薩卡茲文字，寫的就是他們的故事。”
    他記得那部史詩——一部在卡茲戴爾貧民窟中反複傳抄的殘篇，詠唱著七千年前的悲愴與榮耀。
    而下一刻，一個清冷、遙遠的聲音打破了這片刻的寧靜——
    “這些影子所訴說的，是第二座足以被稱作城市的卡茲戴爾。”
    一個身影，自霧靄中緩步而出，身披長袍，麵容模糊如霧，卻氣場攝人。
    “在最初的卡茲戴爾被神民與先民摧殘殆盡後，上千年的時間裏，卡茲戴爾不過是籬笆與茅草堆積的聚落。”
    “脆弱、易毀，被殖民者意誌反複蹂躪，薩卡茲一次次流亡。”
    “直到此刻，薩卡茲再一次積蓄了力量，再一次……建立起一座城市。”
    的眼角微微抽動：“……她是誰？”
    赫德雷抬頭，目光緊鎖那巫影般的來者：“……巫妖王庭的信使，埃芒加德。”
    巫妖女王微微偏頭，似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質問什麽存在。
    “你們是怎麽弄出這些影子的？這些流浪者的身影、這些語句……就連我們也沒有如此細致的記載。”
    她伸出一隻蒼白的手，在空中揮舞，像在觸摸什麽無形的織線。
    “這不是巫術……絕不是源石技藝能達到的效果。除非是物理手段？投影儀？可那些兄妹什麽時候有這技術了？”
    “也可能是……另一種法術。可它不屬於已知的任何一種分類。”
    皺眉：“這女人到底在幹什麽？”
    “自言自語。”赫德雷抽出劍，仍警惕地看著她，“但聽得出來，她也被驚到了。”
    埃芒加德似乎察覺到了周圍人的目光，輕笑一聲，轉向他們：
    “看來你們不是施術者——隻是單純炸了我心愛的小方塊罷了。那可是我親手打造的冥想室，坐著很舒服的。”
    “……抱歉。”赫德雷沉聲道，“以這種方式與您接觸，確實欠妥。”
    “別這麽畢恭畢敬的，我又不是真的古董。”埃芒加德翻了個白眼，“不過……這確實不是我做的。”
    她停頓片刻，隨後伸出手指，往眼前的空氣中一點。
    狂風驟起，如浪卷雲湧，幻象在一瞬間崩解，化作飄散的霧塵。那些古老薩卡茲旅人的身影隨風而逝，仿佛從未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一塊突兀浮現的巨大岩石——血色斑斑，其上銘刻著斷裂的銘文。
    伊內絲臉色微變，快速走近，目光掃過四周：“……這是什麽？這片區域我三天前確認過，當時還什麽都沒有。”
    “……你們怎麽了？”她注意到赫德雷與神情的異樣，“喂，別嚇我。”
    赫德雷沒有立刻回答。他的手仍搭在劍柄上，身體緊繃。
    他的血液在沸騰。
    那不隻是曆史的幻影，那是某種意誌的回應，是一段早已埋藏的火焰，在這片曾被詛咒的土地上，再次燃起。
    他低聲道：
    “那不是記憶。”
    “那是召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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