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係邊緣軌道，奧德修斯第六監測點。
    泰拉曆1099年6月12日，伽馬恒星潮汐周期交界線。
    在遙遠星係邊緣，第一軍團的主力艦隊如鋼鐵洪流，在寂靜宇宙中列陣。他們麵前，是漆黑的裂口，那是降臨者撕破現實的入口，是天幕之外的傷痕。它不屬於這個宇宙，但如今，正要將整個宇宙吞噬。
    蘇言立於指揮艦最高觀察層。
    光標在他眼前不斷跳動，戰術投影以極其複雜的算法模擬著降臨者行動的可能性——雖然這些預案隻是苟延殘喘。
    “主武裝已就位，前鋒部完成散布陣列。”
    通訊中傳來s0019的聲音。
    “第一軍團，進入對抗序列。”
    蘇言沒有回應。他隻是看著那片裂口。降臨者還未完全現身，但已經能聽見它們在時空深處製造出的尖嘯。
    那不是聲音，是概念的轟鳴，是“消解”的意誌在宣告自身到來。
    他的手指輕輕劃過指揮麵板，最後按下“戰術鎖定”的按鍵。
    一瞬間，整片星空仿佛靜止。
    所有艦船的空間鎖定器和主炮開始充能，不遠處的小行星帶，無人工廠正在生產一艘又一艘的無人戰艦。隻為了給身後的文明再爭取一點時間。
    “匯報情況，空間雷達的掃描數據顯示出來。”
    麵前的屏幕無聲展開，蘇言看了眼雷達上的紅點，沉默良久，而後開口。
    “第二軍團到第七軍團退守灶王星，第八軍團固定維度錨點，不能讓任何一個突破防線。”
    蘇言緩緩起身，立於指揮艦“寂光號”最高觀察層，俯瞰著整個戰線的構型。屏幕上，一百二十八道戰術軌跡在他眼前精密演算，動態擬合著敵軍路徑，卻仍舊有數條紅線如蛇般突破了封鎖演算的極限。
    那不是他無法預測，而是——
    降臨者的行動不受任何“規律”約束。它們本身即是一種“反邏輯”的實體。它們不攻擊目標，它們隻取消目標的存在。
    “空間雷達全頻段解析完成，數據顯示敵性單位出現概率躍升至81.7，預計三十六秒內進入主戰區域。”
    s0019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位“智能軍師”以泰拉最高級自律意識構建，由蘇言親自監督、調教，服從其所有指令，統管第一至第九十六支無人軍團。
    “匯總信息。”蘇言低聲道。
    “第二軍團至第七軍團，已完成向灶王星內軌道退守，正構建二級引力遮蔽層；第八軍團已在固定維度錨點完成部署，部署比率93，正在補足虛境裂縫。”
    “預計敵性單位將從裂口中出現四至七種形態，最強個體不低於邏輯汙染等級9，部分可能具備維度侵蝕能力。”
    蘇言沉默。他看得出，s0019在試圖用“形態”、“個體”、“等級”這樣的概念去描述那些敵人，但這些詞匯本身就顯得蒼白無力。
    在深空彼端，那漆黑的裂口正在緩緩蠕動，仿佛某種意識在其中翻身、呼吸、凝視這個宇宙的每一道光。
    第一軍團陣線前沿。
    在寂靜太空中，無人艦列展開，密密麻麻鋪陳出多層扇形陣列，每一層艦列都有各自的功能分配——抑製波動、引力鉤鎖、幹擾平衡、概念封鎖、邊界維穩、因果鏈修複……
    它們並不具備感知、情緒或恐懼，隻有執行命令的邏輯。
    而蘇言，便是所有命令的根源。
    “全頻廣播開啟。”他開口。
    s0019立即切換全艦通訊頻道，九十六支軍團同時接入，通訊網絡如光網擴散，仿佛整個星係都在等待蘇言的聲音。
    “我是蘇言，第一軍團指揮官。”他輕聲開口，語氣平靜。
    “你們不需要恐懼、思考，也不需要回頭。”
    “你們的存在，是為了給文明爭取撤離的時間。”
    “隻要我還在，命令就不會中斷。”
    “隻要還有一艘艦未被摧毀，這條戰線就不能被突破。”
    “第一軍團——開始攔截。”
    “執行：無歸者協議。”
    他話音落下的同時，空間驟然震蕩。
    那片漆黑的裂口倏然一顫，一道如隕星墜落般的光點從中噴湧而出，劃破星空，在中樞戰場爆炸成無數細碎的分形結構。
    降臨者，現身。
    它沒有實體，但每一道“光”都像是在燃燒現實本身。恒星失去引力，附近時間波動起伏如潮，空間起皺、崩塌、裂解。
    第一軍團迎戰。
    鋪天蓋地的艦群毫不遲疑地發射主炮。超引力炮、源石粒子束、光錐幹擾陣、熵逆流旋轉彈頭——所有科技極限的武器齊發，目標隻有一個：將裂口附近的降臨者結構“抹殺”或“凍結”。
    每一秒，便有數百艘艦船在碰撞與湮滅中毀滅。
    但它們沒有停下。
    因為沒有艦員。
    每一艘艦的主控，是s0019的分支智能，是蘇言的意誌延伸體。
    他與它們一同思考，一同戰鬥，一同赴死。
    s0019忽然警告：
    “西偏34度——結構解析失敗，出現未知形態，疑似高維流溢體。”
    畫麵上，那是一團模糊到無法聚焦的“存在”，如同將整個宇宙拖入某種噩夢敘事中。所有艦船的雷達對準它之後皆陷入失效狀態。
    蘇言毫不猶豫地說：“執行‘逆熵自爆’。”
    “已確認——執行中。”
    五支全自動艦隊主動向那個區域逼近，同時引爆自身熵爐，引發大規模宇宙擾動——整個扇區被吞噬為一個黑暗的傷痕。
    但下一秒，又有新的“裂縫”開啟。
    在這一戰中，沒有“勝利”。
    蘇言站在觀測台，看著這無盡消耗的序幕。
    “他們……終究是會來的。”他低聲自語。
    “可我在這裏。”
    “所以，他們今天……不能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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