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了。冷風卷過斷垣殘壁，在廢墟間盤旋嘶鳴，如同昨天夜裏的爆炸還未真正消散。戴菲恩站在市政樓二層破碎的窗沿邊，手握望遠鏡，目光始終不曾離開對岸的薩卡茲軍營。
    她的思緒卻並未完全停留在眼前。
    “我支持維娜小姐，並不是因為她是王儲。”
    這是戴菲恩早在決定留下的那個夜晚就已確認的事情。維娜的出身，也許能讓她在政治的遊戲裏生存得更久，但這不是戰場，至少不是這塊泥濘的土地、這些隨時可能倒下的生命的戰場。
    她有著我所不具備的一股不願服輸的勇氣。
    很多人說那是魯莽。可戴菲恩明白，那種勇氣，是麵對死亡仍敢於出拳的本能，是在這片被戰火摧毀的廢墟中，為他人點燃一盞火光的執念。
    她期待維娜能堅持走到最後，能在地獄中找出一條離開的路。也許，是因為她必須如此相信——
    ——唯有如此，她才能從那個地獄裏走出來。
    她不願再去回想那天的事。她甚至不敢觸碰那段記憶的邊緣。思緒若稍有鬆動，就會墜入那片血與火的深淵。
    “戴菲恩……戴菲恩，專注眼前。”
    她低聲自語，吐出一口帶著硝煙味的寒氣。哨戒任務結束，她收起望遠鏡，步伐堅定地踏上返回市政樓地下一層的舊樓梯。
    推進之王站在作戰地圖前，身後的幾台米亞爾半嵌在破牆中，靜默如野獸待命。她轉頭看向戴菲恩，聲音冷靜：“天快亮了。我們的準備工作到什麽地步了？”
    摩根率先回應，聲音從戰術頻道中傳來：
                    “你們確定讓我指揮？”維娜微微偏頭，掃了一眼在場的戴菲恩和號角，“你們都是專業軍人，而我隻是……”
    “我知道你在諸王長眠之所的行動，”號角打斷她，語調不容置疑，“你為我們帶回了那把劍。”
    “那隻是根鐵條。”
    “你就這麽稱呼維多利亞的國劍？”
    維娜聳聳肩：“別想著諸王之息了。它帶不來奇跡。包括你現在駕駛的‘白金天狼’——你這是怎麽把它的右臂弄沒了？”
    一陣短促的笑聲在頻道裏響起。氣氛微妙地鬆弛下來。
    “我們能依靠的隻有自己，”維娜的聲音重新歸於平靜，“還有我們背後這些連流浪者都懶得搶的米亞爾。”
    “但……”她頓了頓，“哪怕隻是我們自己，也足夠了。”
    號角靜默片刻：“是啊。你們的支援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戴菲恩站在樓後地雷區邊緣，呼吸有些急促。
    七天。
    她的手指貼在胸前，那裏的軍章在夜露下早已冰涼。公爵的援軍……真的會來嗎？如果失敗了呢？如果薩卡茲發起全麵攻勢……？
    她搖了搖頭。不能想，不能停。
    “推進之王。”達格達的聲音從耳機中響起，“一百米外有巡邏隊接近，是否開火？”
    維娜沉默了一秒。戴菲恩望向她，正見她握緊戰錘，指節發白，呼吸短促。
    那是……興奮？還是恐懼？或許，兩者皆有。
    她的聲音果斷下令：
    “就是現在，射擊！”
    槍聲如雷，割裂了短暫的靜謐。薩卡茲軍營的警報隨之尖嘯響起，紅色信號彈劃破天際。
    “戴菲恩！九十秒外出時間快到了，準備撤退！”
    “知道。”戴菲恩喘息著從倒塌的本蒂勒身側爬出，“地雷區還有缺口，我馬上補上！”
    她的手指在冰冷的金屬雷殼上迅速操作，眼神冷靜得近乎機械。
    “本蒂勒還活著，我拖他去地下室治療！”
    “地雷不能隨便扔在外麵。”她低聲自語。
    “我會給你增援！”維娜答道，“三層射擊點，準備掩護。”
    與此同時，摩根的調度持續傳來：
    “市政樓地下室和連通大橋的通道全部清理完成，傷員終於不用再堆在一起了。”
    “你剛才受的傷還好嗎？”因陀羅在頻道裏插話。
    “還不能握刀。”摩根答得幹脆，“但調度不成問題。”
    “達格達小姐今天醒了嗎？”戴菲恩問。
    “……醒了，但不能動。”摩根聲音低沉，“她太拚命了。”
            “信號幹擾！”戴菲恩皺眉，抬頭望向遠方。
    下一秒，一道刺耳的長嘯撕裂空氣。
    惡意，如同毒煙般從天邊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