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遮蔽了夜色，群山在沉默中矗立，如同古老的巨獸，吞沒了一切聲息。山腹深處，幾道身影在幽暗中穿行，唯有微弱的燈光映出他們凝重的麵龐。
    伊內絲停下腳步，望向四周扭曲的陰影，眼中透出一絲冷意。她的聲音在空曠的岩洞中回蕩，低沉而帶著遲疑：“你大概真的蒙對了，這裏的影子……很不尋常。”
    岩壁上，燈光投下的影子仿佛在扭動、在顫抖。伊內絲微微眯眼，神色冷靜：“我該說是混亂嗎？不過，似乎也有跡可循。”她緩步向前，細細感知著那詭異的氣息，“像是……有一艘船在其中行駛，激起的波紋相互重疊，相互幹涉，最終把一切攪得一團亂。”
    她聲音漸低，仿佛也被這山腹的黑暗吞噬。“與其說是行駛，更像是……漂流。”
    “漂流。”赫德雷重複了一遍這個詞，眉宇間閃過一抹隱憂。他低聲道：“我曾聽某位垂暮的炎魔老人說起過一段故事，在他那些破碎的囈語中，也提到了這個詞。”
    懶散的聲音響起，帶著譏誚：“什麽故事？”
    “災難故事。”赫德雷平靜地答，“希望一會兒出現在我們眼前的，不會是故事裏的那種東西。希望我們的好運氣……還沒用完。”
    “覺得自己有好運的傭兵都死了。”嗤笑道。
    赫德雷側頭看她，聲音沉穩：“那麽，，作為萬全準備中的一環，你留在這裏接應我們。這次我們的任務不是戰鬥，我們首先要弄清楚自己正在麵對什麽。如果情況變壞，我們需要撤出，你就……”
    “放心，我不會給你們留門的。”一邊檢查手裏的起爆器，一邊笑得放肆，“我會精心設計好引爆角度。等你們被血魔、食腐者，或者幹脆特蕾西婭本人追到洞口，眼見光明就在眼前，然後——轟隆！你就能變成你最愛的那些故事裏的人物啦，赫德雷！”
    伊內絲冷冷看她一眼，淡聲道：“你一個人對付不了特蕾西婭，。”
    笑聲一滯，神色一瞬間黯淡。她垂下頭，不知是自嘲還是怨憤地喃喃道：“……伊內絲。我真的會把你們埋在這裏的。”
    伊內絲隻是輕哼一聲，沒再看她。
    赫德雷低聲歎息，緩和氣氛：“真的會把整座山都炸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有多瘋，何必用特蕾西婭去刺激她？”
    伊內絲目光冷冽，注視著漆黑深處，聲音中透出少有的諷意：“她那副裝出來的樣子真是可悲。我寧願她知道自己到底要的是什麽。她在城裏那麽久，要是真隻想弄清真相，直接問你不好？她有問過你‘那個特蕾西婭到底是真是假’嗎？”
    赫德雷沉默。
    伊內絲自顧自道：“她也從沒問過我。看吧，她的心智毫無長進。要不然，向那個‘特蕾西婭’搖尾乞憐，懇求她的原諒；要不然，就做好準備殺了她。她擺出這副模樣算什麽？試圖向我們表現她很好、她很堅強？還是想騙自己，什麽都沒發生，她隻要像以前一樣殺人、埋地雷，一切就都能過去？”
    她聲音越發冷漠，眼底卻有一絲難以察覺的失望。“如果真有本事什麽都不想，那也罷。可她……就像是個站在冰麵上的孩子，磨磨蹭蹭地不知道要不要探出腳去，往前走幾步又退回來，然後站在原地瞻前顧後，徒勞地感傷。”
    赫德雷半晌沒說話，最終隻是淡淡道：“我可沒看出來這些。”
    “……少騙人，你隻是不願意惹麻煩。”伊內絲瞥他一眼。
    赫德雷忍不住笑了聲，帶著幾分揶揄：“你原來這麽關心她。”
    “我是在關心我自己。”伊內絲冷聲道，“我不想讓她害死我。”
    赫德雷輕聲道：“說真的，伊內絲，你要不要考慮回卡茲戴爾？”
    伊內絲笑了，笑聲中透著冷意：“覺得我拖累你們的大計劃了？”
    “不。”赫德雷平靜地搖頭，“隻是偶爾會想，我和都有理由繼續留在這片戰場。你呢？”
    黑暗中，伊內絲眼神微微一暗。她低聲道：“……也有。”
    就在這時，前方的通道豁然開闊，一股冷風撲麵而來，帶著岩層深處腐朽與鐵鏽的氣息。
    “我們到了。”伊內絲低聲道。她抬起燈，將光灑向前方。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景象。整座山體被挖空，巨大的軌道盤踞在黑暗中，龐大的裝卸結構蜿蜒如鐵蛇。
    “他們……挖空了整座山？”伊內絲聲音低啞。
    “這下的爆破計劃要更順利了。”赫德雷看著這場景，目光深沉。
    伊內絲掃視四周，緩緩道：“這些軌道，還有這規模的裝卸結構……是個大家夥。”
    赫德雷微微點頭，眼中隱有殺機：“而且……隱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