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熾熱午陽下，鐵鏽色塵沙拂過倫蒂尼姆西南角的半廢墟鎮子，一座座被強行改造的建築勉強稱得上“民用工地”。工地外圍豎著醒目的告示牌：“禁止擅自離崗，違者處決。”
    瑪格達爾蹲在泥土邊，一手壓著剛翻好的花圃，另一隻手微微顫抖。遠處，芙蕾達匆匆走來，聲音壓低而急促。
    “威爾，他們走過來了，快醒醒！”她試圖喚醒倒在一旁簡陋棚屋內的醉漢。
    但回應她的，是薩卡茲監工那沉重如鐵錘般的腳步聲。
    “……又是你們？”那名帶著暗金肩章的薩卡茲監工站定，冷眼打量著這一幕，“嘖，菲林。”
    芙蕾達立刻站直身子，試圖鎮定：“長官，他違反了我們的規定，我現在就把他扔進禁閉室反省。”
    “我看你倒挺享受我們賞你的那點權力，嗯？”監工冷笑。
    “我……隻是想確保沒人違反我們定的規矩。”芙蕾達低頭，話語中強壓著怒意。
    “幼稚。”薩卡茲人咧嘴笑了，“別以為你能保得住誰。你最好記得你倒黴父親是怎麽死的。大君沒有追究你們之前的反叛罪名，已經是天大的恩賜。”
    “我們要的，是老實幹活的工具，就這麽簡單。”
    一旁的威爾終於撐著身子站起，踉蹌著開口：“我……下次不會了，長官，我發誓。”
    “腿抖得像風中樹枝就對了，小子。”監工走近他，目光淩厲，“別怕，你不會死……死了我薩卡茲粗口還得找人頂你的位置。”
    芙蕾達搶上一步：“我會盯好他的，不會耽誤工期。”
    “希望如此。”監工冷哼一聲，目光掠過瑪格達爾，“你，不行。”
    他語氣森冷：“滾回你自己的崗位。我不想讓頭兒來問我這邊出什麽岔子。”
    瑪格達爾沉默不語，卻沒有爭辯，隻是輕輕點頭。
    薩卡茲人甩下這句，轉身離去。等他走遠了，芙蕾達才扶住威爾：“你站都站不穩，逞什麽能？要是又倒在工地上，我真救不了你。”
    威爾訕訕地笑著，手裏卻小心地捧出一束粗糙而真實的花束。
    “這些花……是送我的？”芙蕾達訝然問。
    “哈，當然不是。”他嘴硬地說，“是準備獻給韋斯特先生的。”
    空氣驟然安靜。瑪格達爾靠在一側，神情柔和地補充：“他昨天喝多了，不知道你貼了悼念禁令的公告。”
    “唉……”芙蕾達歎口氣，接過花束，“他們的看法不重要，算了，花我收下了。我替父親謝謝你。”
    瑪格達爾低聲道：“我們可以在庫房那邊悄悄辦一個悼念儀式，那邊很少有薩卡茲來。”
    “謝謝你，瑪格達爾。”芙蕾達輕輕握住她的手，又偏頭斜睨了威爾一眼，“我猜你沒那腦子，是她準備的。”
    “她？”威爾一愣，接著就聽芙蕾達壓低聲音道：“前幾天鎮子附近來了批外人，不是公爵軍，但也有武裝。薩卡茲擔心我們裏應外合，要提前搜查。”
    “提前搜查？”瑪格達爾瞳孔微縮。
    “你最好現在回去。”芙蕾達拍了拍她的肩，隨即拉起威爾，“你也乖乖去禁閉室醒酒，別再惹事。”
    剛走沒幾步，一名身穿黑銀鎧甲的王庭軍尉官踏入她們的視線。他的目光銳利，直接落在瑪格達爾身上。
    “‘園丁’，”尉官冷冷說道，“我手下剛看到你去了工地。”
    瑪格達爾背脊一緊。
    “你把我給你的鍾掛上了？很好，”他話鋒陡轉，“那就記住工時，不要隨便離崗。”
    他環視四周，語氣沉著而不動聲色：“這些種子，不在我批準的清單上。”
    “……我……”
    “無論你從哪兒弄來的，不要再有下次。”他說著，腳步踏進溫室一角，“從今天起，任何異常者將被直接處決。”
    他頓了頓，似是出於某種思緒，聲音低了下來：“我喜歡你培育的這些花。卡茲戴爾從來沒有這些。”
    “明日起，我要去鎮外指揮戰鬥，不會再經常過來。”他說完這句，忽地低頭看了看指尖。
    潔白的玫瑰花瓣上，緩緩滲出一滴血。
    “……刺傷了？”瑪格達爾下意識輕呼。
    那人盯著傷口，卻隻是淡淡一笑：“玫瑰的刺，不比戰場的刃。”
    他轉身離去，腳步漸遠，隻留下一枚銀色硬幣滾落在花圃前。
    “把這些花，送到我營帳裏去，這枚，是訂金。”
    瑪格達爾目送他背影離去，握住玫瑰，指尖輕撫那片被血漬染紅的花瓣，眼神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