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午夜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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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沉沉,宵禁後的布倫特伍德仿佛一座被封印的城。風卷著鐵鏽與灰燼,街角的燈光搖曳如垂死的燭火。
    瑪格達爾抱著一籃花,裹緊身上的披肩,腳步輕得像怕驚醒什麽。她不時回頭,身後空無一人,隻有陰影如潮水在街道兩側蠕動。
    他的營帳應該在這個方向……得趕緊把花送過去。
    她低聲呢喃,心口卻跳得急促。夜風刮過耳畔,帶來金屬摩擦的細響,像遠處有什麽鋒利之物被慢慢拉出鞘。
    忽然,前方有一抹燈光晃動。
    瑪格達爾腳步一頓,緊緊攥住花籃的藤柄。
    那是?
    黑影漸漸靠近,直到那聲急切的呼喊將寂靜刺破:
    “瑪格達爾!”
    是芙蕾達。
    少女奔到她麵前,臉色蒼白,眼裏帶著難以掩飾的慌亂。
    “……宵禁時間,你拿著花要去哪?這邊是軍營方向,快離開!”
    瑪格達爾吸了口氣,勉強堆起一個笑:“我……沒事,隻是想出來走走。”
    她抬起手中的花籃,像抓住一根稻草般轉移話題:“對了,漢克說今天是你的生日,生日快樂!威爾在我這裏訂了花,可他一直沒來取。如果你見到他,記得提醒他。”
    她的聲音溫柔,卻在空曠的街道上顯得格外薄弱,仿佛一碰就碎。
    芙蕾達愣住,唇瓣微微顫動,卻沒有回應。
    “芙蕾達?”瑪格達爾輕聲喚她。
    少女垂下眼,指尖攥緊衣角,終於沙啞開口:“跟我來,這邊不安全。”
    她們繞進一座老舊倉庫,空氣裏彌漫著潮濕與灰塵的氣息。微光透過破損的天窗,打在一排蒙著白布的木箱上,像一座臨時搭建的靈堂。
    芙蕾達停下腳步,伸手揭開白布,露出一叢殘花。那些花瓣早已失去生氣,卻仍被整齊地插在瓶中。旁邊散落著空酒瓶,靜靜躺在灰燼般的塵埃裏。
    “這是威爾放的。”芙蕾達輕輕蹲下,指尖拂過花瓣,“為了悼念我父親。這間倉庫我一直鎖著,隻有威爾想偷偷喝酒的時候,我才會把鑰匙借給他。”
    瑪格達爾垂眸,注視著那些花,心口忽然發緊:“這門禮炮……韋斯特先生為農事節準備的?真是壯觀。”她的聲音像風,輕輕拂過荒廢的空間,卻帶不走積聚的寒意。
    芙蕾達沒應聲,隻是怔怔看著花叢,忽然低喃:“我對不起威爾。”
    瑪格達爾心頭一震:“威爾……出什麽事了?”
    芙蕾達緩緩抬起頭,眼神空洞:“剛剛,在薩卡茲的軍營……威爾被他們留下了。”
    空氣驟然凝固。瑪格達爾喉嚨像被無形的手扼住,發不出聲。
    “他今天提前找到我,說要準備驚喜。但知道我要去軍營匯報施工進度後,他不放心,就自告奮勇護送我……”
    她的聲音越說越輕,像被夜色吞噬:“可是,他們扣下了威爾。我不敢拒絕他們的要求,我害怕他們翻臉。明明我什麽都聽他們的了……為什麽,還要留下威爾?”
    芙蕾達的肩膀顫抖,淚水無聲落下,像一滴滴融化在灰塵裏的雪。
    瑪格達爾走上前,輕輕握住她的手:“也許……他們隻是想問點什麽。往好的方向想,他們還需要威爾賣力呢。”
    芙蕾達抬起頭,眼裏燃起一點勉強的亮光:“是的……那些東西還差一點才建完,他們一定也需要威爾!”
    她笑了。笑容扭曲,像在血跡上盛開的花。
    瑪格達爾沒有一絲輕鬆。她知道,她在撒謊。而芙蕾達知道她在撒謊。可這片荒蕪的土地上,謊言是最後的溫暖。
    希望。人們都在抓著這兩個字,哪怕它已腐爛得發黑。
    突然,一陣異樣的寒意劃過頸側。瑪格達爾猛地抬頭,瞳孔驟縮。
    “芙蕾達……”她的聲音低得像一聲呼吸,“你……看到了嗎?”
    破敗的房梁上,攀附著某種東西。
    它蜷曲在陰影裏,形體扭曲,四肢像被生生折斷,卻仍勉強撐住身軀。漆黑的腔體鼓動著,似乎有液體在其中翻湧。它沒有眼睛,卻能感覺到它的“凝視”正釘在她的血肉上。
    那可怖的輪廓緩慢蠕動,仿佛在做最後的掙紮。
    然後,它墜落。
    一聲悶響,砸在鮮花堆上。花瓣飛散,濺起一點猩紅。那不是血,而是一滴凝結的黑紅液體,緩緩滲入花蕊,像腐爛的脈絡,沿著花莖蔓延。
    芙蕾達猛然後退,臉色慘白:“它……剛才在看著我們?”
    瑪格達爾喉嚨發緊,顫抖的手指死死攥住花籃。
    是的,它在看著她。
    不僅如此,她能感覺到,那種冷意還在順著骨髓往上爬,像一條無形的蛇,蜿蜒盤踞在心口。
    而那滴黑紅,仍在悄無聲息地染開。
    風忽然停了。
    整個倉庫像墜入某個無光的深淵,連呼吸都在瞬間被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