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狀元熱論滿京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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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時的梆子剛敲過三響,貢院龍門前的青石地磚已跪滿考生。林川捧著考籃的手指微微發白——那方鬆煙墨在晨光下泛著詭異的靛青色,正是三日前在當鋪密室裏見過的褪色墨。他餘光瞥見李平山正與監臨官耳語,對方腰間玉佩刻著的虎頭紋在官袍下若隱若現。
"驗明正身!"唱名聲裏,林川解開發髻任人查驗。梳篦劃過頭皮時,他突然按住考官手腕:"大人且慢。"指尖拈起片細如發絲的竹膜,對著朝陽顯出蠅頭小楷,正是《鹽鐵論》的節選。監臨官臉色驟變,這竹膜本該藏在李平山考籃的糯米紙裏。
辰時的日頭爬上明遠樓時,林川在玄字十二號舍鋪開試卷。題封上火漆印著禮部侍郎的私章,他蘸墨時忽然頓住——硯台裏浮著層薄油,墨錠磨出的汁液竟泛著蟹殼青。想起蘇婉清昨夜叮囑,他悄悄將珍珠簪浸入水中,簪頭遇水滲出清液,在草稿紙上顯出"慎用硯"三個朱砂小字。
午時的蟬鳴吵得人心煩,林川捏著饅頭的手忽然頓住。對麵號舍傳來規律的叩牆聲,三長兩短正是《孫子兵法》傳信的節奏。他假意咳嗽,袖中銅鏡反射出隔壁考生試卷——策論破題竟與自己昨夜推演的分毫不差。汗水浸透襴衫時,他瞥見巡場官靴尖沾著的朱砂泥,正是亂葬崗特有的紅土。
未時三刻暴雨突至,林川在雷鳴中聽見瓦片輕響。他猛然抬頭,見梁上懸著的考卷防潮油布鼓起塊人形陰影。指尖銀針疾射而出,黑影悶哼著墜下,懷裏跌出個鎏金錯銀匣——正是裝著他玉佩的那個。暴雨衝刷著刺客臉上的易容膏,露出當鋪夥計的特征:右耳垂缺失的豁口。
申時的悶熱裹著血腥味,林川在策論收尾處重重頓筆。墨汁滲透宣紙,在青磚上洇出虎頭紋的輪廓。他忽然起身高呼:"學生請求更硯!"滿場嘩然中,監試官捧著新硯台的手在發抖——那方端硯底部雕著蓮花紋,與林川玉佩的紋路嚴絲合縫。
暮色染紅號舍時,李平山在至公堂摔了茶盞。他看著林川的墨卷被朱漆匣封存,指甲掐進掌心:"去告訴漕幫的人,明日在落雁峽..."話音被更鼓聲淹沒,簷角銅鈴忽然無風自動,墜下片帶血的柳葉——正是那夜烏篷船老者用過的。
戌時的貢院燈火通明,林川在謄錄房外攔住蘇婉清假扮的書吏。她耳後還粘著假須,袖中卻散出鵝梨香:"川哥哥的墨卷有問題,你看這謄本..."展開的卷軸上,"漕運"二字竟被謄寫成"糟運"。林川瞳孔驟縮,這錯處足以讓主考官判他譏諷朝政。
子夜的打更聲裏,兩道黑影翻進禮部後衙。林川用玉佩撬開銅鎖,在架閣庫找到自己的原始墨卷。蘇婉清的珍珠簪照亮卷麵時,兩人同時倒吸冷氣——破題處憑空多出句"官鹽之弊甚於私鹽",墨色較其他字淺淡三分。窗外忽然火光衝天,有人高喊:"走水了!"
五更天,林川抱著燒焦的卷宗衝出火場。右臂灼傷處纏著蘇婉清的鮫綃帕,帕角繡著的纏枝蓮浸了血,竟與玉佩紋路重合。晨霧中傳來馬蹄聲,八百裏加急驛使衝散救火的人群,林川看見公文上蓋著漕運總督的虎頭印——那印鑒缺了角,與當鋪密信的火漆印完全吻合。
放榜那日,李平山在狀元樓擺宴。林川盯著榜上"探花"二字,耳邊回響著主考官的解釋:"公子策論雖佳,奈何字跡與墨色..."他忽然輕笑,指尖摩挲著袖中半片未燒盡的卷宗——那上麵"官鹽"二字正用褪色墨寫著,遇熱就會變成"漕運"。
戌時的秦淮河飄著河燈,林川在畫舫裏找到醉醺醺的謄錄官。那人懷裏的賬冊記錄著每科三百兩的改卷費,最後一頁畫著虎頭吞日圖。蘇婉清扮作歌姬彈唱《破陣樂》,忽將琵琶弦甩出纏住窗欞——機關發動,暗格裏的密檔散落,全是各地鹽商與考官的往來書信。
三更雨急,林川在藏書閣頂樓淋濕了全身。他顫抖著將密信按在《鹽鐵論》書頁上,褪色墨遇水顯形,竟勾勒出完整的漕運路線圖。閣樓突然晃動,李平山帶人撞開木門:"林兄夜闖禁地,怕是擔不起這個罪..."話音未落,林川已抱著典籍躍出窗外,暴雨中傳來瓦片碎裂聲——那方位正對著貢院朱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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