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兵甲鏽蝕顯貪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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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滂沱夜雨衝刷著青州衛所斑駁的磚牆,林川藏在百年槐樹的陰影裏,看著三輛蒙著油布的馬車軋過積水潭。車轍在泥地上拖出深痕,最後一輛馬車的輪軸突然發出刺耳呻吟,半截生鏽的槍頭從油布縫隙戳出來,在閃電中泛著詭異的青紫。
    "是淬過火的镔鐵。"蘇婉清用銀簪挑起槍尖滴落的鏽水,簪頭立刻泛起細密氣泡,"這鏽色不對,像是用醋泡過..."話音未落,衛所角門吱呀開啟,十餘名軍漢抬著木箱魚貫而出,箱角滲出的黑水在石板上蝕出蜂窩狀的孔洞。
    林川摸到西牆排水渠處,指尖觸到黏膩的鏽渣。他借著雷聲翻入院牆,落地時靴底粘起片殘缺的甲片——本該三指厚的護心鏡,如今薄得能透光。兵器庫簷角掛著"甲胄重地"的牌匾,銅鎖卻虛掛在門上,鎖眼積著層暗紅鐵鏽。
    "川哥哥看這裏!"蘇婉清蹲在庫房窗下,手中夜明珠照亮牆根堆著的陶罐。她掀開某個滲著綠液的罐子,腐爛的草葉間泡著幾十枚箭鏃,本該鋒利的棱角已鈍如卵石。林川拾起個箭鏃在掌心掂量,突然反手擲向梁柱——本該穿透木頭的箭鏃竟碎成鐵渣。
    庫房深處傳來鐵器碰撞聲,兩人閃身躲入堆疊的盾牌後。三個黑影正在清點木箱,其中一人舉著火折子照看賬冊:"...三月初九收精鐵兩千斤,實熔三百..."火光忽明忽暗間,林川看見說話人腰間懸著的鎏金鑰匙——柄端刻著將作監的獬豸紋。
    蘇婉清突然扯了扯林川的衣袖,指著地麵蜿蜒的水痕。鐵鏽色的細流正從某個鐵箱底部滲出,在青磚縫裏匯成個模糊的"李"字。林川摸出神龍劍輕輕一挑,箱蓋彈開的瞬間,二十副魚鱗甲嘩啦散落,本該綴滿甲片的牛皮繩早已黴爛如絮。
    "這墨跡未幹呢。"蘇婉清抽出最底層的領用文書,指尖抹過"全新鐵甲三百副"的字樣,染了滿指朱砂。她突然將文書湊近夜明珠,紙背透出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竟是半年前兵部駁回青州請餉的批文。
    窗外驚雷炸響,閃電照亮庫房梁柱上的抓痕。林川撫摸著三道並行的深痕,突然抽出神龍劍往地磚縫隙一插。劍身嗡鳴震顫,五尺見方的地磚應聲翻起,露出底下丈餘深的窖室。腐臭氣息撲麵而來,成捆的製式橫刀泡在黃褐色的漿水裏,刀柄纏著的紅綢正在緩緩溶解。
    "是海鹽混著硝石。"蘇婉清用銀針蘸取漿水,針尖立刻蒙上灰白鏽跡,"這般醃上三個月,便是幹將莫邪也要成廢鐵。"她話音未落,頭頂突然傳來機括轉動聲,十八架連弩從四麵梁柱探出,淬毒的箭矢在雨聲中泛著藍光。
    林川攬住蘇婉清躍上橫梁,神龍劍劃出圓弧劍氣。弩箭撞在劍幕上迸濺火星,點燃了堆積的桐油布匹。火光中可見窖室深處還有暗道,鐵軌上停著輛運礦車,車鬥裏灑落的礦渣閃著詭異的金紅。
    "追!"林川劈開火牆,劍氣掃過處露出礦車通道。蘇婉清邊跑邊撕下裙擺布條,浸了漿水綁在口鼻處。礦車在蜿蜒地道中疾馳,轉過三個彎道後,前方突然傳來震耳欲聾的鍛造聲。
    巨大熔爐映紅洞窟,百餘赤膊匠人正在澆鑄鐵水。林川抓住懸在空中的鐵鏈蕩到熔爐上方,看見鐵水表麵浮著層銀亮雜質——正是官礦嚴禁私采的雪花銀。某個監工揚起鐵鞭抽打匠人時,鞭梢金線在火光中一閃,露出半截熟悉的李字暗紋。
    "川哥哥看熔模!"蘇婉清指向堆在角落的陶範,本該鑄造箭頭的模具裏,赫然可見元寶形狀的凹槽。她突然踢翻水桶,潑濕的沙地上顯出淩亂腳印——最深的那雙靴印,底紋竟與三日前刺史府門前的車轍完全吻合。
    洞外忽然傳來馬嘶聲,林川劈開通風口的鐵柵。暴雨中可見三十輛騾車正往北去,車上蒙著的草簾被風掀起一角,露出底下嶄新的農具——鋤頭鋒刃卻閃著隻有軍械才允許開的三道血槽。
    "好個化劍為犁的妙計。"林川冷笑,神龍劍挑飛某個匠人的頭巾,露出刺著黥刑的額角——正是去年秋決名單上已"斬首"的私礦案犯。蘇婉清正欲細看,熔爐突然炸開缺口,滾燙的鐵水流向堆滿火藥的角落。
    "走水!"匠人們驚呼逃竄。林川揮劍斬斷承重鐵索,墜落的巨石封住火藥引信。混亂中某個管事往暗門逃去,懷中跌出本泛藍的賬冊,蘇婉清淩空接住時,封皮"將作監乙字號"的燙金尚未褪色。
    五更梆子敲響時,兩人伏在刺史府書房梁上。蘇婉清將賬冊殘頁浸入茶盞,茶水漸漸變成靛藍色——這正是兵部特用的加密藥水。林川盯著刺史展開的邊防圖,看他用朱筆在某段城牆畫圈,那處牆磚的批號與熔爐廢渣上的印記如出一轍。
    晨光透窗時,刺史拉開暗格取印。林川瞳孔驟縮——那方青州都督印的邊角,竟與熔模裏的元寶凹痕嚴絲合縫。蘇婉清突然捂住口鼻,指間銀戒已變成漆黑:刺史正在焚燒的信箋裏,摻著漠北特產的狼毒花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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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報——!"傳令兵撞開房門,"北境八百裏加急!匈奴連破三座烽燧!"刺史手一抖,朱砂筆在輿圖上拖出血色長痕。林川看著那道紅痕貫穿的關隘,正是昨夜騾車隊消失的方向,神龍劍在鞘中發出龍吟般的嗡鳴。
    暴雨裹挾著鐵鏽氣息漫過青石板街,林川攥著染血的賬冊殘頁,在飛簷間起落如鶻。身後追兵的弩箭釘入瓦片,箭尾係著的銅鈴在雨幕中叮當作響——這是幽州死士獨有的"催魂箭"。蘇婉清突然扯住他腰帶往左一拽,兩人墜入染坊晾布的天井,二十丈素帛如瀑垂落,遮住追兵視線。
    "進染缸!"蘇婉清掀開青瓷缸上的茅草蓋,靛藍汁液泛起漣漪。林川捏住鼻息沉入缸底時,聽見追兵皮靴踏碎瓦片的聲音。水麵倒映著晃動的火把,某個死士用刀尖挑起浸染的布料,突然悶哼倒地——蘇婉清早將七步迷魂散混在藍靛膏裏。
    三更梆子穿透雨聲,兩人從染坊後牆狗洞鑽出。林川展開被藥水浸透的賬冊,就著閃電細看:"丙字號庫房存廢甲八百領,實熔七十六..."墨跡在雨中暈開,顯出一列暗紅小字:"臘月廿三,送白馬驛。"
    "白馬驛往北三十裏就是長城豁口。"蘇婉清絞著濕透的裙裾,突然從發間拔出銀簪在地麵勾畫,"這些日子往來的商隊,都要在驛丞處換通關文牒。"簪頭劃到某處時,林川瞳孔驟縮——青石縫隙裏嵌著半粒金瓜子,正是刺史府年節賞賜用的特製樣式。
    五更時分,白馬驛馬廄裏響起刀劍相擊聲。林川的神龍劍刺穿草料堆,挑出三副包裹油布的明光鎧。鎧甲內襯的牛皮竟用朱砂畫著匈奴文字,蘇婉清蘸了馬槽積水一抹,紅痕化作蝌蚪狀的密語:"朔月之時,甕城為號。"
    "川哥哥看這個!"她突然掰開戰馬口齒,指尖拈出根泛著藍光的銀針,"馬匹舌下藏著毒針,難怪邊關戰馬臨陣發狂。"槽底散落的豆粕裏混著褐紅顆粒,林川碾碎細看,竟是漠北獨有的血狼毒花籽。
    驛丞房門突然洞開,二十支火箭破空而至。林川揮劍成幕,劍氣激得火星四濺,點燃了簷下堆著的"茶葉"——那分明是浸透火油的枯草。蘇婉清揚手拋出染坊順來的藍靛粉,火焰霎時轉成妖異的紫色,映出屋頂七個正在裝弩的黑衣人。
    "留活口!"林川踏著馬廄立柱騰空,劍鋒掃落三片青瓦。瓦片嵌入弩手機括,精鐵部件竟如腐木般碎裂。他淩空翻身時瞥見驛丞廂房內的沙盤——插著黑旗的豁口處,擺著枚鎏金虎符,與刺史暗格中的印信紋絲合縫。
    蘇婉清袖中金絲纏住最後一名死士腳踝,正要逼問,那人突然咬碎後槽牙。黑血濺上窗紙時,遠處城頭忽然傳來低沉號角——正是沙盤上標注的朔月之日!
    林川劈開驛丞書案,暗格滾出個青銅匣子。匣內羊皮卷繪著長城布防圖,十二處烽燧被朱砂圈點,旁邊蠅頭小楷標注:"戍衛皆食三日斷腸散。"蘇婉清突然掀開地板,露出底下丈餘深的暗道,潮濕的空氣中飄著熟悉的狼毒花香。
    暗道盡頭是座地下武庫,三千把橫刀泡在渾濁藥液中。林川試劍時削鐵如泥的寶刀,此刻竟砍不斷浸藥的麻繩。蘇婉清取下發簪探入藥液,珊瑚簪頭瞬間腐蝕成蜂窩狀:"這是漠北王庭的化金水!"
    突然,整座武庫劇烈震動。林川攬住蘇婉清撞破側壁,見百匹瘋馬拖拽著火油車衝向長城豁口。馬鞍上的稻草人綁著刺史府令牌,在火光中宛若幽冥騎兵。他揮劍斬斷頭馬韁繩,神龍劍觸到鐵嚼口時迸出火花——那馬具竟用官銀打造。
    "轟!"
    長城豁口在爆炸聲中崩塌,匈奴鐵騎的彎刀已映出火光。林川踏著墜落的磚石躍上城頭,神龍劍龍吟響徹雲霄。劍光過處,寫著"李"字的軍旗齊根而斷,露出旗杆裏藏著的玄鐵密函——正是李平山與匈奴左賢王往來的親筆盟約。
    蘇婉清在烽燧頂端舉起染血的虎符,朝關內連發三支鳴鏑。晨光刺破烏雲時,地平線上出現玄甲大軍,為首將軍的帥旗在狂風中獵獵展開——正是當年寒江畔垂釣的老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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